顾深刚回到排练大厅,气还没喘匀,就被徐芷火急火燎拉到一旁。
“到底什么事?不会是咱们节目出意外了吧?”顾深。
“呸呸,你别乌鸦嘴,咱们节目一切正常。”徐芷。
顾深放心了,她还以为自己要被迫当替补上台了呢。
“是别的节目。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剪了,还有一个演员突发状况上不了了。”
“啊?哦。”顾深不以为然。
“空出来的20分钟,领导让咱们再出一个节目。”
“哦,那就上咱们之前排的那个吧。”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我知道。但是还空出10分钟呢。”
顾深纳闷了,“空就空呗,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跟我们没关系,但跟你有关系!”
顾深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跟我?”
徐芷点点头,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忽然欲言又止,她做出一个拉琴的动作,快速说了句“做好心里准备”,然后就跑了。
顾深回过头,看见路婧拖着裹在紧身连衣裙里胖乎乎的身体,迈着两只小短腿,不情不愿地朝她走来。
“你还会样儿乐器呢?”路婧嗤之以鼻。
顾深不置可否,呵呵一笑,转身要走。
“哎!等等!”
顾深回头。
“你现在去一趟十楼会议室。”路婧。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
“别人想去十楼还去不成呢,你别给脸不要脸。”
“那麻烦你把这二皮脸给别人吧。”顾深拄着拐杖,绕过往来的人便走。
“顾深——”路婧快步上前,一把按住顾深拐杖,然后深吸口气,压下胸中不爽,“你现在的职务是弗雷诺翻译,弗雷诺需要你,你要是不去,就等着处分吧。”
她说完把手里的卡丢给顾深,倒腾着两根短腿气冲冲走了。
顾深拿着卡原地愣了一会儿。
奇怪!
她明明跟弗雷诺商量好了,放她半天排练,难道……弗雷诺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
顾深想了想,刷卡进了直达10楼的电梯。
……
……
华盛大厦,10楼,顶楼。
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顾深愣住了。
各种花卉绿植,各种颜色各种绿,相互掩映,还有沥沥流水声,从茂密的青竹后面传出来。
偌大的顶楼竟然是个阳光花房!
温暖潮湿的空气带着植物特有的芬芳,让顾深恍惚有种错觉,仿佛从精明干练的商务大楼一下子腾云飞升了。
她一介凡人来这干啥?
等下去以后一定问问徐芷有没有来过。
顾深探头探脑的往前走,绕开用来支撑的大圆柱,只见一个人立在高大的落地窗前。
白衬衫挽到小臂,双手抱胸,长身而立,在安静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孤寂。
顾深停住脚步。
“艾亦沉?”
听到声音的艾亦沉回过头,胳膊也顺势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在看到她的那一瞬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早知道她会来。
“嗯……弗雷诺先生在吗?”顾深问。
艾亦沉默了半秒。
“坐吧。”他用下巴示意一旁的两张竹椅,又回过身去看窗外。
差点忘了,这人最喜欢看云彩了。
顾深磨蹭了一会儿,迟迟不见弗雷诺出来,便拄着拐杖坐到竹椅上,刚好落在大圆柱的阴影里。
两个人一站一坐,不相对,也无言。
这么久不见,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窗边的人双手插兜一动不动,一身阳光,完全没有和她交谈的意思。
有些人天生适合站在阳光下,不像她,总喜欢躲在阴影里。
顾深默默地扣着手指头。
“今天是弗雷诺结婚30周年纪念日,他计划在宴会上演唱一首歌曲送给他太太。”艾亦沉终于开口了,可依然没转过身来。
“30周年~~”顾深面露钦羡,“好厉害!”
艾亦沉终于回过头,古井无波的一瞥后又回过头去。
“我爷爷和奶奶相守50多年,你爸和庄阿姨也有20多年了。”
顾深:“……”
是她草率了。
顾深转移……呃……言归正传:“你知道弗雷诺找我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话……”
“弗雷诺的曲子没有伴奏带,”艾亦沉转过身,看向顾深,“我们要给他现场伴奏。”
啥?!!
顾深的脸绿了,比墙角的龟背竹还要绿。
“不好意思,这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顾深拿起拐杖,想礼貌笑一下,却笑不出来。
“工作范畴?”艾亦沉冷笑一声,“加入你们公司那个什么乐团,在底下和那么多连业余都算不上的人一起排练,就属于你的工作范畴?”
“业余怎么了,他们每个人都很真诚!不像某些人……和别人一起下了套让我钻!”
“什么意思?”艾亦沉沉声。
顾深抿着嘴不说话。
也许那个吻,真的如林安安所说,是眼前这人故意诱惑她的!
“你指的某些人,包括我吗?”艾亦沉再问。
顾深撇着嘴,嘟囔道:“不是包括,就是。”
“顾深深,你真是……”艾亦沉气到无语,“麻烦说话要讲证据。”
讲就讲,谁怕谁!
“请问,弗雷诺怎么知道我会大提琴?!”
艾亦沉愣了一下。
“是你告诉他的吧,什么结婚纪念日,你让我上台到底想干什么?”
是想让大家看看这些年我退步成什么德行,曾经的天才少女沦落到何种地步?
艾亦沉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只是脊背绷直,脖子上青筋暴起,眸底渐渐猩红,骇人的目光像钉子一般钉在顾深身上。
这突然的沉默让顾深以为自己问到了点子上,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她昂着脑袋,不怕死的迎上那悚人的目光。
十几秒后,顾深终于顶不住了。
温暖的阳光房里整个人脚底生寒,脊背发凉。
没出息啊没出息!明明真理在她这边,为什么还是想逃跑?
大概……跑习惯了,惯性使然吧。
顾深硬着头皮顶住压力,吞了两口口水后,眼神开始飘逸。
两秒钟后,耳朵里忽然传进来一声极其低微的叹息,低微的让顾深强烈怀疑自己幻觉了。
“你到底……有多讨厌我啊。”艾亦沉轻叹。
这话,似疑问,实陈述。
一句轻飘飘的话,透着微微的无奈,将男人凛冽的气势抹去,却给顾深心头印上一记浓墨。
顾深怔住了。
讨厌?
她对方嘉晟是讨厌,对薛晓琪是讨厌,一见就烦,深恶痛绝。但她对艾亦沉……
从不如此。
她会想念,会期待,就算躲着他的那一段时间,也不是讨厌。他们之间不应该用“讨厌”这个词。
顾深张嘴刚想解释,就听一句低沉至海底的声音。
“你走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