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儿瞧了瞧身旁的赫璞璠,赫璞璠心头也是明白,这一直不曾出现过的朱家主母今日前来,决计不仅仅是为了见见她和葵儿这样简单轻巧的。
果不其然,听她继续说,“毕竟,河家嗣子中了蛊毒。如今生死不定,总要送些东西给他,算是个念想叫他有个盼头,才好撑得住这条命。”
“什么?!”葵儿和赫璞璠异口同声。
她微微笑看这二人,说道,“龙魔亭的那位新魔君啊~,已经来找我们朱家要了好几次人。”要人?赫璞璠猜这人说的是自己,是了,那朱家主母继续道,“因为,你姐姐顾唯,已经从龙魔亭逃走了。”
赫璞璠一愣,葵儿先疑惑的开口问了,“逃?走?龙魔亭?”
“是。逃走。”
她笑着说这个逃字,逃的意思是在说姐姐顾唯自己逃走的,还是在说,别人帮她逃走?
“难道是河量仉他...去救得我姐姐逃出龙魔亭?”
“逃字的意思有这么难理解吗?河少夫人。”妇人的侍女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这反而叫赫璞璠更加不明白了。
“我姐姐不过是一个连丁点儿功夫都不会的弱女子,龙魔亭那种龙潭虎穴,她又怎么会。我都不能…”她沉默了,想着自己都逃出不了朱家,你现在跟我说顾唯自己逃出来龙魔亭,这话,怎么听都是在逗我。
妇人摇摇头,“刚刚雪飘可真是好看,应着这初夏的花娇才叫人想起,你亦是陈家女。”她这句话,是要说什么?说自己是根本不认得自己姐姐不成?“你姐姐不仅逃出去了,现在,她才是那个真的叫人找不到的陈家女。”
“我家公子中蛊与顾唯小姐不见,是否有关系?”
葵儿,你为什么这么问?赫璞璠想,虽然河量仉也知道顾唯在龙魔亭,可他也不会莽撞行事。而且她不在那里,他更不会去龙魔亭闹什么的。
“有关系。”
“夫人来这里告诉我们这些是朱楼不想叫我们知道的。那夫人来说,是为了什么?”
“是要你下个决心,选河家还是选朱家。阿楼是个乖孩子,却也是有心思的孩子。为人父母,我们总要做些为孩子好的事情。”
“可是夫人并不是他的生母。”
屋里一时好似凝滞了,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就是事实,可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妇人却只是一霎的吃惊,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你知道跟姚非兮一同追杀你的男人是谁吗?”
“夫人想说,说了便是。”
“是他生父。”妇人看着赫璞璠和葵儿的反应,好像很满意,“想想我说的话吧孩子。”
妇人虽然走了,可她和葵儿却越发的害怕了。
葵儿此时,着实又些怯懦了,她犹疑的问道,“少夫人…她刚刚说的话,不会是真的吧。若是...那公子他…”
赫璞璠颓然的坐回凳子上,心里头也开始害怕了,“我不知道。这样的人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吓我们的,我们,也不知。”
朱楼身边冲冲来了个小厮附耳说了些什么,朱楼面色一惊,转而看向朱朵。他定眼瞧着朱朵,问身旁的小厮,“你可听得真切了?”
这小厮是朱楼的心腹,一直在那小楼伺候,自然听得真切。“夫人并没有要瞒着谁,就是叫人传给少爷耳里的。”
朱朵沉了一气,“我去夫人那里瞧瞧,少爷还是先回趟小楼的好。”
朱楼点头,转身就朝小楼走去。
屋子里,现下只有发呆的赫璞璠在。她心头急躁难安,思量这话是真,又思量这话是假。可左右的真假,都不是坐在这里的她,操的上心的。
“本瞧着你漫天散着雪花,想来,你是想说六月的雪是生妖了。”
赫璞璠转头了,看见朱楼笑着进门。
“你这么看我,是觉得我该说些什么?”
“我…”有些踌躇,可赫璞璠还是说了,“你母亲来过了,顺带着,说了些话。”
朱楼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又替她换掉眼前凉掉的茶。赫璞璠看着他这番动作,不知怎的,有些心虚,“你着实没必要…换茶。”
“我觉得你还要多说些什么,说多了,不是要渴的?”
“那你母亲说的话,是...真的?假的?”
“我没想过你会这么直接的问我。”朱楼的面色渐沉,“哪怕思量个一分半分,犹豫踌躇这些话,你都没...”恰是如自然自语,可声量却并不是。赫璞璠知道他有些怪自己什么,可这些什么又是什么。朱楼没有看向她,却问道,“我与河量仉,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分量?”
分量?
分量。
这二字被朱楼问出来,赫璞璠才察觉了不对。
她缓然开口,“今日,是清武十二年,五月初三。我嫁到河家时,是清武九年,五月初六。只再三日,便正是整整三年了。”
她想起出嫁之日,想起之后的林林总总。河量仉,其实也不是没对她好过。他只是一直在藏着什么,哪怕阿恒闹到了离山灵前那日,他也没说个不字。哪怕河量庄都替他在叫嚣,他也只是拿了云魂枪来做台阶下。
做台阶下...原来,自己也不曾当那话是个真话的。
可若真的毫无心意在,河量庄不会那般急躁的回护,河珥露不会叫她嫂子,葵儿也不会找的到她。他不是没有过波动,在岷县找到她的那刻,看到她与朱楼一处时,她在他眼里看到的盛怒和失落交织,又在瞬时被他压制住眼下的模样。
不是她恍惚,而那日心虚不已的自己,也不是刚嫁过去时,自己不顾天地的心境。
只因一开始的不愿意,才叫他与她,不,或者是她不敢。
“我不敢说我心里头没有他,我也不知道你母亲说过那话后,我的心乱如麻,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岷县的宅子,你坐在门槛上侧头看我的那一霎,我也觉得,我自己的心头空了半拍儿。”她看着朱楼,朱楼心头一颤,面前女,心头人,泪眼婆娑,语噎抑喉道,“朱楼,我们俩,谁也不欠谁。可我与他,架着徽州墨,手谈朱砂笔,踏下的,是夫妻二字。”
“可你...可知夫妻二字,与我是何言?”朱楼起身一摔手下茶杯,那重重摔地的噼啪翠响,叫本来就空落的小楼格外回响。“你们都言道我们是魔教。那也好,也好,我们就是魔教!既是魔教,又怎么可能不做些乱事出来。你想走~?你走不了!”
赫璞璠摇头,她急着刚刚朱家主母的话,“龙魔亭会来要人,他们来过了,我也知道了。我姐姐如今下落不明,河家,河家还有…”
“没有河家!”朱楼一声咆哮,让赫璞璠缄口。
她不知的是她的目光,她此刻看着的他,尽数带着那种溺死人的悲恸,让朱楼觉得,好似,这个人,再不回到那个人的身旁,那个人,便会抱憾终身。而这一份憾事,也会叫眼前人,死生不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