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日头极好,正好在院子里赏花游戏一番。徊溯说,中庭那边有个池子,过去池廊的院子里,有好多没瞧过的花草。这话一说,赫璞璠便知道了她的心思。赫家的主子们没多喜欢侍弄花草,所以赫家也确实少了这些东西。赫璞璠是记得徊溯说她年幼时,家里还没落败,她说那时候,她母亲常常买来一些好看的花草侍弄,连带着她也养了这心思。
今日她即提了这话,赫璞璠也自然就带着身边的这几个,一起去院子里赏花看看,只是不想,竟会在池廊上碰到河家的小姐们。
“今日这道,我走了,你们就不能走!”一个小姑娘掐着腰站在池廊中间,不肯叫她们过去。
可河家人,没一个拦着她的。
徊溪看不过,怼她道,“五小姐,这池廊本也不只一条,就是这池廊你要走,也只能走一条。你左边拦过我们,我们让你,可你又跑到右边也拦我们,这没个道理。”
“道理?”那小姑娘不大,人却长的高。她玩味这徊溪口里的俩字,冷笑一声,脸上不屑,一步上前。
啪!
“啊!”火辣辣的疼,徊溪捂住自己脸,眼眶子里头沁了泪。
“清儿。”有些过了,河珥蓉到底还是上前了步,叫了她一声。
南廊下,河珥露和河鸾刚刚至此,便看见了她们争吵。本没想多理会,没可走几步,却听见这么一声脆响。这一巴掌,打的可真是不轻。
本是河珥清无状了,河珥露想去拦一下却被河鸾拉住。河珥露疑惑,她这拉住自己,是要自己与她一起看戏?
河珥露回过头再看,那徊溪已经回到自家小姐身边了。那模样委屈…想想这二字似有不妥,可...也确实委屈。
虽然自己也不喜欢这赫家嫁过来的假小姐。可这几个月,下人不恭敬,长辈似她无物,自己哥哥连家门都懒得回。
彼时柳家那说一不二的傲气小姐,如今却要在他们河家做低伏小。今日,自己挪步,不是不讨厌了,只是,有些可怜。
“再等等。”河鸾开口。
她们站着的地方有树,树一遮蔽,非近者看不清面容。而河鸾此时的面容,太…不是平常。
赫璞璠拉过徊溪,看看她被打的脸。这孩子虽小,手劲儿却足。徊溪自小她身边伺候,赫家当初虽是武林盟主的世家,却到底江湖人家。徊溪是她自小长大伺候的大丫头,她的日子,算得过半个小姐,爹娘和她都没对她说过重话。可今日,这稚嫩的脸蛋儿却被打的紫瘀色的红肿,嘴角,都掌出了血。这下手,过份狠厉了些。
赫璞璠睨了一眼町琅。町琅立时转身,先恭谨的朝她福了福,又对河家姐妹行了大礼。方才徐徐开口言道,“我们赫家的陪嫁,就是嗣子要打,也要看一看我家小姐的薄面,让个三分。”
河珥蓉料觉不对,这人,是要说些什么?
“夫人身旁的吴氏,日日教习我们赫家陪嫁来的人河家的规矩,徊溪,自然也一并受教过。”
她回头看了眼徊溪,委屈的,楚楚可怜哭着的徊溪,立时不敢再哭。再看她,便连捂着脸的手都松了,整整衣襟,跪在了池廊上。
河珥露十分不解,明明她受的委屈,这就认错跪下了?她转头瞧着河鸾,寻个因由,河鸾开口道,“即使她与我一样是主子身前得脸的大丫头,毕竟,我们还是仆,不是主子。她顶撞主子,未经主子允许就开口,自然是犯了错,要罚。”
河鸾随与她一直打打闹闹,看着不对付,可也不能说是不对付。今日她自己称自己一句仆,可见是一直摆的正自己的身份。可话说出来,河珥露却觉得,她有些过分的妄自菲薄了,她还真的没真当她,是个下人来看。
“话是这样说,可我们河家,也没这般苛刻着对待下人的,又不是官家人,没得...”这话嘴里一说,大惊失色!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河鸾,手想指过去那方又发觉不能指。“我以为我和你就是个不懂事的了,如今看来,还是清儿不懂事的狠。”
对面,一声小声起,
“少爷。”河但瞧着一旁的少爷,小声叫了句。那少爷,却如石头一般,无色,无度,无念。
这少爷并不理会他这一声唤,北廊下阴暗隐蔽,比起南廊,那才不易叫人察觉。二人杵在这,明显和对面的人一样,是在看戏了。
再回廊子,町琅的话还没有说完。
“您罚了徊溪,罚了也就过了。毕竟吴氏教我们规矩,也不过胳膊腿、背脊屁股打青肿淤血,可好歹,从不打脸,留些体面在。”
她眉宇一抬,叫河家姐妹颇感压力。可面前这丫头看上去,却又是和善可亲的很。
“小姐道,赫家与河家不同。河家的规矩我们得遵得守,这是赫家的教养,也是河家长媳该受的本份。可前日昨日瞧着,东苑打杂逗狗,西苑丫头唠嗑,南苑老奴骂街,本院管家婆子赌钱。今日,又见了河家五小姐跋扈。这吴氏教的河家规矩,倒不知河家人,又守了几分。”
“还是,吴氏教的,是河家的假规矩?那吴氏这样做,是在狐假虎威了。一个敢狐假虎威的仆妇,跑到长媳房里教规矩。到真要问句,那这河家的规矩,让她来教合适嘛?”
“你胡说八道什么!”河珥清大声疾斥。
“你这丫头说这话不合适。”河珥蓉连忙接下她的话,也是不想叫妹妹再多言,“你一个丫头,如此僭越,说了这番诛心之论,跟这跪着的,也没个两样。”
“我的丫头,我让她说了这话,她哪里僭越了?”
河珥清忙呛声道,“你刚刚可没出声!”
“凡事你叫下人去做,都要你自己出声教她怎么做,那其实,就是你自己没调教好下人规矩。我刚刚眼色示意过她,她说话前先拜了我,这便是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众人才想起来,这丫头拜河家姐妹之前却是先拜了她家主子的。这话说的在理,他们一时竟不知怎么辩驳。
“我呸!”
河珥清拔剑直指町琅眼前,“魔教妖女,休得在此,混淆视听!”
南廊下,河珥露只觉自己要一口老血吐出来了,“她口才学问什么时候提了这么多,混淆视听,这四个字也知道何时用,何时说了。”
“萍蓝茶楼,说书先生。”河鸾悠悠然在她身后一出口,河珥露刚刚亮起来的眼睛,瞬间和拉下去的嘴齐了一条线。心想,这也行,果然是不能高看这个妹妹。
北廊下,河但比河量仉都要操心思。看见河珥清这拔出来剑,手立即指了出去,当下慌忙叫道,“少爷,五小姐那...”
“你别动,也别说话。”
河但被堵了个满口,我的大少爷,赫家和河家的脸面不要了吗?
昨日家主和二老太爷,不才将将又交待了您的?今日,您就这样看大戏!
剑指的急了,把池廊上的两拨人也吓了一跳。
町琅不是个会功夫的,赫璞璠上前将她拉下。
河珥清的剑还在,可河家,也没个人想拉她分毫。
赫璞璠噗嗤一笑,反问,“魔教妖女?”
“呵!”赫璞璠环视着院子众人,果然没一个人质疑这句话。
河但忙小声叫少爷,可一转头,这少爷哪里去了?仔细看去,才瞧见人躲在廊柱后面,藏得,更加的严严实实了。若不是自己在此处,哪里能找的到人去。再回看去,少爷这是...在避赫家人的目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