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初雪,廊间外,雪铺满地
“自打上次林间回来,你就整个蔫蔫的。这雪下得大,也是冷了天的,怎么大氅都不披一件的就出来。”赫瑅玦说着就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廊下紧紧穿着单衣看雪的赫璞璠身上。赫璞璠抬头,左右瞧着眼前的弟弟。心想,这人,回来不过月余,怎的觉得,他又长了个子。
“你是不是又高了,怎么长的这样快。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人叫成你妹妹了。”赫璞璠嘟嘟嘴,很是不乐意的模样。
可赫瑅玦听了这话,却很是乐意,“有什么不好,我就做你的哥哥,便宜你了。”
“别贫嘴了,你从外头归,可是去了剑坊?”
赫瑅玦收起来笑意,他自然是从剑坊而归,只是…“你的新剑已经在打。”
“那原来的…爹爹不是说,那老师傅...冬日归了就能修的。”
赫璞璠语气里着实焦急了几分,赫瑅玦坐到她身旁,本愈开口去劝。却听赫璞璠先开了口,“我也知道,断成了三瓣,也着实不好修,修好了,更会比原来还脆弱。我倒是也用不到矫情,毕竟,朱楼的剑,和我一样都断了,他的,断的比我的还碎。”
赫瑅玦听着点点头,“你知道的,我们这长剑本就要一气呵成,不好打,更不好修。爹不叫人跟你说,是想等新剑成了,把旧剑一起还你。”
“爹爹是不打算还我旧剑的。”
赫瑅玦张张口,却又闭了嘴,自然,他也认同了她的说法。
“那剑跟我了多少年,到底是我第一柄剑。你要再去剑坊,好好收起旧剑给我。就是只剩下碎片,旧物到底是旧物。”她叹了口气,紧紧大氅,“我累了,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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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武七年,龙抬头
“那边,那边廊下的盆栽子。对,对,就是那个,快些换了的。”
“螺玳姨母。”赫璞璠少见螺玳在这东苑指挥人换盆栽,这也本就不是她的活计。“怎的在这里忙活,娘在东苑?”
“今日不是龙抬头吗,小姐怎么还不去准备着,一会儿不是要启程去张家的。”
“这才刚用过早膳,前日里,娘不是说去外婆那处用晚膳就好。”
“那样行路也要两个时辰的,小姐还是赶紧的收拾,别在院子里转悠了。”
“你比娘还急。不对。”赫璞璠奇怪,“你这话...你不跟我们去张家?娘用了早膳到现下都没见着人啊。过了午时走人,离午时也就个把儿时辰的功夫。”
螺玳似乎想起来什么,回头望着一处角楼,道,“夫人,怕是在角楼的佛堂吧。”
赫家角楼的佛堂,张青雀静静的坐在蒲团上对着一个空牌位发呆。良久后,她叹了一气。自然自语道,“是三月十二,还是九月十八?帖子都下了出去,可我却总不能安心。你说,那些人瞧见她及笄会如何?你怎么能生的她这么像你。那副样子,一水扬提的眉眼,我想给她拉下去,都扯不下半分。”
张青雀摇摇头,看看窗外,“离山此时,怕都在张家等着我了,可我却....真的不能像他样那么大着胆子的。你说,我要不要留她在张家,那及笄礼…就置办个空的?”
张青雀想了想自己这话,又是摇摇头。笑了。自己被自己的话逗的无奈笑了,“算了算了。都是我自己乱想乱说,也许根本没什么大事。也许别人都不记得了。今日是好日子,要带着孩子们去见他们外公外婆的。离山还说,叫他养的的那小子不去读书了,日日跟在璞璠身边护着她。”
她想来,又是一笑,“他养的那孩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是不会困他在璞璠身边的,我知道你也不会。他不过是自己想儿子,又别不开面子,非得找些理由的。”
她伸手拿下牌位,擦擦又放回去。“你且安心。清明寒食,我带她再来祭拜你。等到九月十八…我再带孩子们来行大礼。阿…”
楣…字,
张青雀到底没敢念出那个字,她有些哽咽,平复着心绪,最后,是道了句,“我想你了。”
她起了身,转头离开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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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赫家大小姐及笄。
少女出得佳容貌,少年春心荡漾得。
一时之间,赫家大小姐的风头可谓是江湖正劲。那想来议亲的拜帖是送了一沓又一沓,赫家的花会、茶会、佛会、琴会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置办起来。
离忱站在赫家内院的廊下,看着里里外外忙忙碌碌的下人,感慨道,“从来没觉得歌儿长大了。可如今这一眼望去,却是觉得她是生动了许多。”
离忱左边站着六生,右边站着瑅玦和阿恒。
这话离忱出口,六生便朝右侧望去。
那两人的目光和离忱一样,望着不远处在调试古琴的赫璞璠,只是这二人眼中的光亮…六生收回目光,忍不住笑出来。
“怎么?六生,我说的不对?”
离忱是离山的义子,自然也算是离山的徒儿,这辈分上,六生要叫他一声师叔。六生摇摇头,回他,“师叔说的很是对的。只是想到,这么个小丫头,如今,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些许感慨罢了。”
“小丫头。”离忱饶有兴致的重复,然后打趣儿的回他,“这个小丫头,按辈分也要高你一辈儿的。你要惹得这位姑奶奶不开心,怕是她叫我爹真收了她为徒徒,你,就得再多个正儿八经的师叔。她呀,敢追着你,天天叫你喊她师叔。”
六生年纪与他们相仿,虽然话是如此,可瑅玦和阿恒可都没想过,也没敢占他的便宜。六生,他们自觉认为是惹不起的,免得叫他来一顿说教。可今日,却是有好戏看的紧。姚家养出来的大说教,遇上这么个小说教。如今看来,胜负已分。瑅玦得意,到底还是他们的表兄更胜一筹。毕竟这养子,怎么都要亲过这徒孙。
“师叔说的是,六生可不敢在您面前造次。”
离忱也乐了,拍拍他的肩膀,“你心思太多,才不讨爹的欢心。改改吧。”说罢,转身离开,去瞧璞璠调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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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顾家大小姐及笄
离山作为上宾,携蒙面亲妹张青雀,蒙面外甥女赫璞璠和不蒙面外甥赫瑅玦同到顾家吃酒。
离山拿出他珍藏的青梅酒送给顾唯,还将一个有些磨损的水湖蓝荷包系在她身上,上面绣的是紫丁香。
赫璞璠从来没有见过那个荷包,关键在于,她看的出舅舅对那个荷包有多么的不舍。女子绣的,这么不舍,难道是已故的舅母送的。既如此舅舅为何要送给姐姐?自己及笄,舅舅都没送这样的礼物给自己。
还有这日子,母亲说,当初是为了平安,瞎话说了弟弟的生辰做她们的。如今,倒是成了姐姐过了这么些年的生辰。不过也好,这样,自己才能来吃了姐姐的生辰宴。
“多谢离叔叔,顾唯一定好好保存这个荷包。”
离山一听,也知道她是看自己这不舍的模样,才多说了这么句话,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看着她道,“是不舍,却舍得给你。你现在不懂,将来有天也许就懂了。这物件,是年轻时,一个年头的生辰礼。姑娘送的,”
他看着一众人不一样的眼神,瞪了他们,接着道,“不是我的妻。”他解释过,话音忽然落了。似乎想到什么,却又不那么好说,“但却是...我这辈子都珍视的人。你自己说的,你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是,唯儿的病都好了,我记得清楚的。”
“好,哈哈哈哈,好。你病好了,你记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