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丁咏山立刻警觉道,提剑便朝地道闯来。
上官文若一见躲不过,也不想着躲了,大大方方将暗道的门一敞,从容迎了上来。
“是……是你?”丁咏山摇摇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上官文若白了他一眼,昂着头道:“为何不能是我?”
“我不是与你说了不准进来?你……”丁咏山话没说完,气势先低了下去。好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就算不小心说得不尊敬些也不会惹人怀疑。更何况,他打心眼里从来没尊敬过这个冒牌货。
上官文若半点要理他的意思都没有,任由他在那里发着脾气。自己往供桌旁舒适一坐,将供桌上各式碗盘都端了下来。自各个盘中分别拿了东西,不一会,怀里便揽了一只梨,两块点心和一瓶烧酒。
“你做什么?”丁咏山急了,急到手已按在剑柄上,好像上官文若再多说一句,那把剑便会出鞘似的。
“当然是吃东西了。”上官文若边说边把面具丢在一旁,率先对冬果梨下了嘴。
咬了个小口,咂么咂么滋味,感觉还不错,便又多啃了几口。
“喂!你这个人,怎么和死人抢东西?不要以为你假扮了少主,我就不敢动你!”丁咏山被她这一激,还真的拔剑出来指着她。
上官文若像看笑话一般盯着他和他那把剑,淡淡地问:“现在丁堂主不说这里闹鬼了?”
丁咏山这才想起来这档子事。看来又中了这混小子的圈套!丁咏山气到扔下剑,再说不出话来。
上官文若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咙,又道:“我看这书房里的鬼,就是丁堂主本人吧。”见丁咏山不答话,上官文若又猜道:“如此说来,当年书房闹鬼一事,也是丁堂主一手策划的吧。这样,丁府便只有丁堂主一人能随意出入书房了。你表妹死时还未婚嫁,牌位入不得祠堂,丁堂主便将其立于此处时时祭奠。可又怕你父亲知道说你坏了规矩,所以出此下策。怎么样,我猜的对吗?”
“这是我丁府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怎么凡事都要插一手?”丁咏山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怒目而视。
上官文若朝后瞄了一眼写着自己名字的牌位,若这供桌不是为自己所设,她倒真不一定这么执着要多管闲事。可眼见这么一大桌好吃的,不吃不喝不是浪费了?
上官文若吃完手头的糕点,拍拍手,刚想回头再拿,却被丁咏山一掌拂了回来。那一掌用了些力道,打得上官文若颇有些疼。
罢了,真小气,和他爹一个样。上官文若叹了口气,只好将手缩回来,紧紧护住怀里仅剩的半瓶子酒,又朝丁咏山反问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为何不能插手?”
人命关天?丁咏山一蹙眉,有些懵了。
“我倒是想问问丁堂主,你那前六位夫人,不会只是因为进了书房,就被你杀了吧?”上官文若严肃道。
“这……这都是谁跟你说的?我何时杀过人?”丁咏山觉得委屈至极,自顾自坐到剑旁,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道:“还不是我爹!”
“丁都督?”
“罢了,不想提他。”
父子二人的矛盾经年积淀,远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那就是丁都督杀的人了?”
丁咏山双目一瞪,有些无话可说。良久才道:“也不是他。”
“哦,不是你也不是他。让我想想丁府还有些什么人……”上官文若闷头喝酒,自顾自推算起来。
丁咏山被她一副正经沉思的样子吓得不轻。她要认真动起脑子来是什么样子,丁咏山单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哎呀,你别猜了。我实话告诉你就是。”丁咏山只好老实道,“那六个人谁都没死,被我送走了。”
“送到哪里去了?”
“这你就不要管了,反正不是害她们。只是她们既然嫁到丁府,肯定不能再送回娘家了。要是我爹一发现,那可真是一个都活不成。”
上官文若转念一想,丁府丢了新娘子,的确不是光彩事。可少夫人久不露面又有些不妥。权衡之下,唯有对外宣称少夫人已故,再觅新夫人了。只是沁城百姓不知内情,还都以为丁家少爷恶鬼缠身,害死了那些无辜女子。
“可是你为何要送她们走呢?”上官文若又找到了新问题,“丁堂主的年纪,就算有个三妻四妾也正常。总不会还学那些毛头小子贪玩,所以不想成家吧?”
“贪玩?我在亡海盟忙得团团转,贪什么玩?我不想成家自然有我的苦衷。”
“什么苦衷呢?”
丁咏山再一次被噎住了。他第一次发现,面前这臭小子不但脑子聪明,人还这般讨厌,一时不想回他了。
可他不回,上官文若自有她的办法。
她指着身后的牌位又道:“不会和这姑娘有关吧?”
“关你什么事?”丁咏山一个箭步上前抢过牌位,心疼护好。
他这一心疼不要紧,上官文若反倒怕了。丁堂主多年未娶,若真和自己有关系,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上官文若努力沉住气,继续试探道:“你这位表妹对丁堂主来说,好像很特别啊?”
“什么表妹?”丁咏山气急败坏地否认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当年襄王与父亲亲口定下的婚事。我对襄王殿下立了誓,一定会娶她为妻,好好保护她。”
难怪丁咏山费这么大周折都不愿娶妻纳妾。
上官文若立刻怕了,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死心眼。就因为一纸婚约,竟等了十八年了……况且这一切,还是因为她。
“可是你表妹已经去世了……”上官文若幽幽地望向那牌位,再看看他,十分不解。
“去世了又如何?誓已立下,岂能反悔?襄王殿下教我武功,是我的恩人。这份恩情我丁咏山一辈子也不会忘。”
上官文若一肚子劝言此时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不知道该怪丁咏山一根筋,还是怪父亲当年看错了人。
原地镇静了许久,上官文若才正色看向丁咏山,“丁堂主可曾想过,若是上官姑娘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心里会怎么想?”
丁咏山蓦地有些木了,摇摇头,似乎也想不清楚。
“你要真的在乎她,就干脆忘了她,也不要再为了她辜负其他人!”
“你不懂!”丁咏山低沉喝道,声音铿锵有力,坚定万分。
上官文若受到惊吓,忍不住退了几步,直视着他,再看他木然吞咽几口,慢慢坐下,似乎有什么话哽在心口。
“都怪我!是我武功不济,救不了她。她原本不该死的!”
丁咏山说着,望着荧荧烛火,眸中晶莹闪烁。柔光映在他脸上,直到他将这十八年的愧疚自责尽数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