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橘大喊一声,匆忙跑了进来,将他们分扯开,一面叱她哥哥道:“不是叫你别喝酒吗,你又喝!进屋去,快!”
叶大椿被他妹妹一通呵斥,方才那股戾气顿时收了,撇下众人,一瘸一拐地回屋去了。
“对不起啊,”叶小橘带着歉意道,“我哥哥喝了酒,就是这个样子。他不是故意的。”
若轩问小谢道:“你没事吧?”
小谢松了松右臂,摇摇头,“他的力气还真够大的。对了小橘姑娘,听说你昨晚去红叶寺了?”
小橘点了点头。
“那么,你听说在山上发现尸骨的事了吗?”
小橘脸色一变,紧张地问道:“是谁?”
小谢和若轩交换一个眼神,“你以为是谁?”
叶小橘一愣,笑着支吾道:“我怎么会知道。只是……只是听你们一说,想着也是同村的人,大家彼此都相熟的,总要问一问的。”
小谢闻言,从袖中取出那只耳环。叶小橘一见,脸色陡然变了,“这是?……”
“哦,这是我们在小吊桥边捡到的,是你的吗?”小谢故意试探道。
“不是,不是我的。”叶小橘慌忙否认,“我没见过。”
“可是,”小谢道,“你哥哥说是你的。”
叶小橘一怔,笑道:“他看错了。你知道,他喝了酒,眼花了,他经常那样。”
小谢盯着她,“那,你跟关富山有来往吗?”
叶小橘额上已出冷汗,“没有。小吊桥那边,我很少去的。”
“那你也没向他借过钱咯?”小谢道。
叶小橘讪讪笑道:“我向他借钱干什么。再说了,我跟他不熟,纵使向他借,人家也不肯呀。”
小谢上前一步,“那他有没有敲诈过你?”
叶小橘愣住了,眼睛微张,眼神里透露着惊恐。
“叶姑娘,今日不过闲谈,你不必紧张。不过我要提醒你,”若轩正色道,“将来到了公堂之上,凡纵容、包庇、蓄意欺瞒、作伪证的,视其情节严重,可与案犯归入同流,一并治罪。你自己要想清楚。”
叶小橘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半晌无言。
小谢悄对若轩道:“刚才,我根本没说无名尸骨跟石碣村有什么关系,她就想当然地以为死的是石碣村的人。还有那只耳环,我看十有八九是她的了,不知为什么会被关富山藏起来,她还矢口否认跟关富山有往来。”
若轩凝眉道:“叶小橘的举止,确实可疑,不过我始终认为,能杀那么多人,还将现场布置得如野兽袭击一般,绝非一个弱女子可为。你记得我跟你提过,关富山家发现的那个血脚印,辨其形状,也是男子留下的,我想,即便叶小橘参与了此事,也必有共犯。”
“那只能是她那个酒鬼哥哥了。”说到这里,小谢不由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果然沾染了一股酒臭气,她心里有些嫌恶,暗想道:他手上最好没沾上那些呕吐物,回去还是赶紧换件衣服吧。
二人沿山路而上,一路寻访村民,一径行至半山上邢老头家门前。敲了半天,没人应门,推了推门,门紧锁着,小谢便想从围墙里翻进去。
若轩制止她道:“我们没有带着官府的批文,未经主人同意,怎么可以擅入呢。先回去吧。”小谢还想开口说两句,见他已扭身往山下走了,也只得作罢。
趁若轩不注意,小谢悄问躲在包袱里的小宝道:“刚才那些人的背影,你都看清了吗?有没有那天晚上,你在关家看到的?”
小宝道:“都看清了,没有我看到的那个人。”
小谢皱眉道:“你别光盯着男人看,也许是女人,穿着男人的衣服呢?”
小宝道:“女人我也看了,都不是。”
“那肯定就是邢老头,没跑了。”小谢断然道。
小宝却摇了摇头,“邢老头我见过的,一个佝偻小老头子,我看到的那个人,个子挺高的,肩膀很瘦削,我敢肯定不是他。”
小谢听了,为难道:“照你这么说,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其他嫌犯了?这可就麻烦了。”她忽的想起酒馆里的人说过,石碣村曾有外乡人出没,杀了人又跑了的事,暗想道:难不成真是过路人干的?
才回到县衙不多久,狐狸也回来了。
“问清楚了,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狐狸有些兴奋,“酒馆的老板娘说,关富山就是靠敲诈勒索发家的。这事儿,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关富山经常背地里偷窥别人的隐私,但凡抓到点蛛丝马迹,他便作价要挟,石碣村很多村民都被他敲过竹杠。这家伙手段很下作,仗着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顾忌,为了讹钱,什么趴墙头钻床底的事都干得出来,恨他的人可不少呢。对了,关富山家墙洞里找到的那本黄历呢?”
从若轩手中接过黄历,狐狸笑道:“你们猜,这是谁写的?”
“不是关富山么?”小谢疑惑道。
狐狸神秘地一笑,“错错错,此乃‘石碣村第一大才子’曲有容之杰作是也。”
小谢和若轩都一愣。
狐狸笑道:“我刚才在酒馆跟老板娘搭讪,顺手翻了翻台账,就看到其中一页的字迹有些眼熟,我就问,‘这是谁写的?’
“老板娘说,‘你没看底下的落款么,不就是‘石碣村第一大才子’,死了的酸书生曲有容么。咳,别人的账,都是我亲手写,就他,最矫情,仗着自己认俩字,天天臭显摆,非得拗着自己写,还嫌我们写得不好看呢!’
“我听了,又问她,‘这个字写错了吧,看着该是个日字,怎么写成目了?’
“老板娘笑说,‘你这话,幸亏没当着曲大才子的面说,否则也教他笑话。人说了,古帖里常将日字写成目字,只有我们这些土包子不认得呢。’
“你们看这本黄历上,所有的‘日’字都被写成了‘目’,字迹也跟曲有容留在酒馆账上的一模一样。再看这些欠条,字迹都差不多,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石碣村认字的村民不多,我猜这些欠条都是关富山如法炮制了之后,再找被他勒索的村民按手印画押,每张欠条的‘日’字框里,仍是一横,字迹也和黄历上的不同,可见写欠条的,和黄历的,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