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的心空落落的。一时间手足无措。
渐渐地,眼眶也跟着她的哭声变得潮润起来。
年长了白芷近三岁,过去看不惯小丫头对启澜的种种好,现在却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对方天真无邪的面孔下一颗真诚善良的心。
李炎不过是个养伤的陌生人,却在这里得到了极其细心的照顾和治疗。
恐怕也是他临走前为何要单独给白芷留话的原因之一。
她拉着白芷的手,以一个姐姐和朋友的身份,柔声安慰道:
“别哭,我们都在努力找他呢!”
“找回来了,把伤治好,拖久了只怕落下毛病。”
白芷擦了眼泪,转身回到药房,把门关了继续捣药。
听爷爷说,医者的手生来是为了救人的。解不了心头的病痛,那就缓解躯体的折磨吧。
一阵晨风吹开了门帘,把一串琉璃风铃吹得叮当作响。
这风铃是小金上个月某天心情好,从外头带来的。
白芷觉得新奇,就挂在捣药房里。捣得手酸脖子疼了就抬头来望一望,听一听。
今天,这声音,也清脆,和往常相比,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丢了药槌,靠近风铃。忽地,明亮的双瞳闪过一丝惊慌。
只见风铃上最大最圆的一片,赫然显现出一道裂口。
“小金姐好一阵子没回来了,不知会不会出事......”
从婚宴上行刺任务失败,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天。
那一夜林太太劫持诗安,又中了一弹,把洪将军的注意力吸去了绝大部分。
也正是因为一时的运气,才让龙云和小金趁着混乱的局面得以脱身。
身后不时有枪声传来。
但她们毫不在意地收了武器,在暗夜里沿着僻静的民宅小巷走,打算到了日出再藏匿在路边客栈。
对小金而言,行刺过程连续参与了两次,已经履行完自己的承诺。
如今既然脱离杀手团快两个月,任务的结果如何都不会对她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但是,对于龙云,所谓的脱身比昙花一现还不切实际--
过了午夜十二点,也就是三太太定的最后期限,完不成任务的人,不论身份和级别如何,都要面临被处死的命运。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和主子冷血无情的反感,龙云潜意识里选择了反抗:
眼下,小金当了叛徒都活得好好的,甚至比过去更快乐。
她,杀手团里武术最高的人,凭什么要乖乖地跪着等死?!
走了一段路,小金并无任何感觉,倒是龙云的腿脚变得不听使唤了。
“金儿,”她诧异地按住发肿的膝盖,整个儿蹲到一处矮墙根处,“我可能中毒了!”
“中毒?”
小金的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取出一枚小镖朝发面馒头一样鼓起来的膝盖处一划--
伴随着一声低低的惨叫,发黑的粘稠血液喷溅出来,在土墙上留下腥臭的一个奇形怪状的印记。
“先把这药吃了,我带你去治伤。”
她手里握着一个小药瓶,装了白芷做的解毒丸。
一般的毒药均可化解,但遇到烈性毒药就只是杯水车薪。
“还是你......靠得住......”
龙云中了弹的一条腿在发黑,皮肉也越来越僵硬。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拼命伸手去接小金递来的药丸。
然而手伸出去没几秒,她半边身子上的胳膊也僵硬了。
“别乱动!”
小金又拿了两颗药丸在手里捻成粉末,放了一份在她嘴里,另一份撒在膝盖的伤口上。
“疼死了!”
龙云的眼泪混合着嘴角的血,把面前的地上打湿了一大片。
药丸的效果慢慢有了。虽然不能彻底解毒,却让她的身子恢复了之前的活动能力。
一些话语在喉咙里混合着药沫子气味翻腾,再不说,恐怕再无机会。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看你教了我三年工夫的面子上。”
“呵,我前不久还差点把你和那小子杀了呢。一直都是你们的敌人。”
龙云披散着头发,眼神里尽是不解和自嘲。
“我不和你为敌,三太太才是最大的恶人。她的一个念头就让秦局长办了这个罪大恶极的地方,把无辜的女孩儿抓了骗了送进去变成杀手。”
听到此处,龙云的眼角滚落下来一滴带血的眼泪。
“我是被骗来的,有个弟弟,在城北的孤儿院。”
“这些年你攒了些钱,就带着弟弟远走高飞!明晚我送你们去火车站。”
小金的嘴角弯了弯,眼里水汪汪的,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同情。
在这世上,龙云尚有一个弟弟,好歹也是有个亲人。
而她,失去了收养她的金老爷子,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对了,”龙云忽地想起了什么,嘴唇也哆嗦起来,“你不是要找顾启江吗,好像听三太太提过--”
“他在哪里?!”
小金攥紧了拳头,洁白如玉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在码头那边。三太太上个月就派了其他人去追杀他,一直都没成功。至少我出来执行任务的那天,还是没有结果。她当时就找到我,要我尽快把任务完成,再去对付这个人。”
看样子,启江还活着。能和三太太派去的杀手过招这么多天,说明二少爷不论脑子和身手都很好使。
她悬着的心稍微缓和了一些,毕竟找了多日的启江总算有了一点消息。
小金默默地扶起龙云站稳,继续沿着背街小巷走。
启江总算是有下落了,就得赶紧去寻。赶在三太太行动前找到他,一切都好办了。
三太太常年秘密派人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有海港的地方运货,发货。
虽然她执行任务时偶尔去过一两次,好歹也清楚那条路线十分曲折险要。
至于二少爷是怎么寻到码头去的,其中必然费了不少力气。
在小金的心里,顾家二少爷就是和太阳一样温暖和明亮的人,不属于阴冷和黑暗。
她实在不忍心让他独自去赴险了。
“唉哟--”
天刚刚亮,耳边痛苦的呻吟把小金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
“我去找个客栈,歇一歇,吃点喝点就不疼了。”
“啊!我好像,好像听到了笛声--”
龙云的唇色发紫,泪痕血痕斑驳的脸青里带白。
一双青筋凸起的手忽然拼命地捂住了耳朵。
笛声?
小金的心咯噔一响,她也隐约听到了熟悉又可怕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