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一夜难眠。
他真没想到,能有如愿的一天。
想到王琳被送到益州,他就说不清的难受和牵挂,他担心王琳在益州过的不开心,又担心王琳过的太开心。
第二天一早。
林先和母亲去了王丰家道别。
“舅舅……嗯……嗯……”林先“嘿嘿”地笑。
王丰看着有点傻气的外甥,问:“怎么了?”
“舅舅,我和母亲先回去了,等到出了正月,就请官媒前来说媒。”
林先终于说出想了一夜的话。
王丰“哼”了一声,“这些事还用你来操心?”
王夫人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截口道:“你舅舅早已和你母亲说好了请谁做媒,我们两家的婚事怎么能找官媒来说?你这傻小子,快回去当差吧。”
林先“嘿嘿”笑着挠了挠头,跳上马,扬鞭之前,又扭回头道:“舅舅,我们走了。”
王氏坐在车里简直没眼看,但也再忍不住笑。
林先自知是没话找话,但就忍不住想和舅舅说说。
王夫人看着远去的马车,感叹道:“还是年轻好啊。”
王丰“哼”了一声,背着手:“一点都不稳重,也不知皇上怎么看上这小子的。”
转过身,却忍不住也笑了。
母子二人回程的路上,心境与来时大不相同,两人隔着车窗,你一言我一语,将婚宴那天要请谁都掰扯完了。
一入府,林先就想去找哥哥和妹妹说这个天大的喜讯,却被林大堵了个正着。
“夫人,三郎君,大将军他……他又病倒了,人在薛神医的院子。”
“什么?你说父亲又病了。”
林大道:“昨天夜里,那个老汉醒了,他要见大将军。”
林先急了,“然后呢?”
“然后……”林大有些迟疑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王氏,小声说,“那个人是……是大将军的七哥。”
林先扶住摇摇欲坠的王氏,叱道:“还不命人将兜子抬来。”
什么时候醒不好,偏偏等他们去了王家醒。
林大连忙命人去抬兜子来,接着又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将军就昏过去了。”
“那老汉呢?”林先问。
父亲昏过去了,七伯还在,说了什么一问便知。
林大的神情扭曲又诡秘。
“他……”
“他怎么了?你快说呀。”
“他没了。”
林先不解地问:“他没了是什么意思?是他……过世了吗?”
“是,也不是。”
然后林大什么都不说了。
林先最终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神情也扭曲诡秘起来,这件事瞒着王氏和蒙氏,只说林简是见了久别的七哥林璜,两人说了会话,林璜便死了,林简太过悲痛,便昏了过去。
“父亲他的病情是否严重?”
林先很担心林简又一睡不醒。
“大将军只是受惊了,”袁仵作说。
任是谁见了那样的景象都会被吓住。
王氏守在林简的床边不走,要等他醒了才能放心。
“妹妹呢?”
袁仵作说:“师妹命人去办丧事,淮阳王将长公主的婚事也交给师妹打理。”
林先叹了口气。
他理解父亲,就算是他,见到庶弟庶妹爆体而亡,也是受不住的。
据说,林璜的身体爆裂成肉块,血流满室,发出刺鼻的腥味。
“他中了古越国的言咒,”薛神医背着手,晃着满头白发,一脸沉重。
“言咒?”
“对,只要说了对方不允许说的事,提及之后便会爆体而亡。”
“七伯他究竟说了什么?”
是什么事,宁愿如此也要说出来?
林先的心沉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你七伯醒来之后,自知活不了多久,声称只见大将军一人。”
好容易熬到林乐霜和林山回来,林先压住性子,跟着他们一起在蒙氏的院子里吃了饭,又安抚了母亲一番,这才得空询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乐霜说:“昨夜七伯醒了,说死前须见父亲一面,父亲将我们都撵了出去,两人说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父亲就出来了,守在门边,七伯说了个名字——王商。”
“王商?”林先的拳头捏紧了:“还与这老家伙有关。”
“这府中哪件坏事不与他有关?”林山冷冷道。
想起昨夜之事,林乐霜还心有余悸。
林山接着说:“七伯说了这个名字之后,就爆体而亡了。父亲说他要亲自敛尸下葬。”
“那……那屋子……”林先震惊的问。
“是的,是你想的那样。”林山说,“屋子现在还封着,没有人进去。”
也没有人敢进去。
林乐霜叹了口气:“只有等父亲醒来了,棺木寿衣种种均已备好。”
林先说:“我真的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
林乐霜说:“父亲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这一次林简再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
林璜此次潜入府中应当是来报信的,兴许告诉父亲的便是林家的传承和秘密,且与王商有关。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林先原本喜滋滋地想给兄妹分享他的快乐,但此刻,也失去了兴致。
林简昏睡了三天,这才醒来。
他没有顾上安抚一直守在床边的王氏,醒来后就穿上了大将军的盔甲,戴上头盔,去了菊园。
王氏说:“大将军刚醒来,身体还虚着,不如吃些东西再去。”
林简说:“此事耽搁不得。”
便再也不说话了。
王氏和云妈妈小心地跟在他的左右,生怕他跌倒。
一入菊园,林简便跪在地上,大声说:“儿子有错,请母亲责罚。”
麻姑赶忙迎了出来,“大将军快快请起,去屋里说。”
林简起身,又说:“还请将我的几个孩子都叫来。”
等林乐霜等人到了,就见蒙氏眼睛红肿,身边林简穿着盔甲,正襟危坐,面色阴沉,王氏低垂着头,也不知想些什么。
“你们应当都知道了,那人是你们的七伯,我的七哥,他叫林璜。”见孩子们都到了,林简说了起来:“七哥才是大将军府的继承人,父亲将林家的传承传授于他,且在他身上种下了言咒,只有在临死前才能将这些事情告诉下一任家主。”
蒙氏突然哭出声。
林乐霜心中一紧,就听见林简说:“父亲是七哥亲自收敛的,现在七哥也要由我亲自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