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陈老太跟陈琼芳的男人和儿子都把视线转到阮喜珠脸上。
说的也是,当初二黄死了,癞头跟李老幺死活要让他们给二黄办丧事,阮全跟陈桂芳当初就为了这个到处借钱,家里也是闹得鸡飞狗跳的。
偏偏阮喜珠还就是个心狠的,不拿出来就是不拿出来,这回要不是喜如说她拿多少出来也跟着会拿出来,阮喜珠也不会把自己私藏的拿出来。
不过阮喜珠自己却觉得没什么,这是她的东西,拿不拿都是她做主,别人管不着。
于是她看向陈琼芳,说:“我为啥要给那种人花钱?我的东西我说了算,小姨要是看不惯就别看。”
陈琼芳一听,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只是刚要说话就被自家儿子大轩给拉住了。
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又是个读书的,平时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家的这些口舌是非。
陈琼芳全家就指望着他能争取个功名,很多事家里大多顺着,这会儿当然也一样,到嘴边的话因为大轩的这个动作给咽了下去。
陈老太却是只朝那小箱子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一脸根本不感兴趣的样子,开口却道:“你不想给那种人花钱就让老子娘花?那你还真是个孝顺的。”
说着,还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看得陈琼芳乐开了。
“可不了,人家可是咱村长的最好看的,以后可是要嫁到大户人家去的,自个儿要是没个家底也免不了被人看不起,老子娘算啥,也就自己的亲闺女能这么‘孝顺’了。”
有陈老太那话在前,陈琼芳底气也就足了,阴阳怪气地看着阮喜珠。
“姥姥,你这话啥意思?”
阮喜珠就不乐意了,左右她现在都已经跟喜如闹成那样了,而老太太又是站在喜如那边的,所以她这会儿说起话来也是不客气的。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现在她把银子拿在手里,身上有钱,说起话来底气当然足。
可陈老太就不吃她这套,有钱算啥?有钱了不起啊,她家老二的日子过的可是比你老大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陈老太也跟着抬了抬下巴,说:“啥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你能把我咋?自己手里头有银子也不拿出来给你爹娘使,这话就是到官老爷面前也说不通,你以为你是个啥好东西?有钱是吧?有钱就能让你跟我老太婆这么说话?谁教的你?”
“就是,你以为你是个啥东西?她是你姥姥,你居然……”
“好了!”
陈桂芳抱着箱子一声吼,不敢瞪老太太她就瞪陈琼芳,“让你们来不是吵架的!要不想在这就给我走!”
阮全的老子娘早就不在了,也没个兄弟啥的,就族里的大伯跟婶娘在隔壁村,这里能称得上一家人的就是陈琼芳一家跟老太太。
依着规矩,家里死人了这些事本来就是得一家人张罗的,要是一家人都不张罗,那死了的人到了阴间也不会安生,会回来找人的。
不然就陈琼芳的脾性,她才不想来管这死人的事呢,还不是怕阮全那老东西回来找他们。
还想再多说几句的,但老太太却是先打住了,也拐了一下陈琼芳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喜如跟荣猛早早儿地就坐在边上了,两口子也没说话。
陈桂芳态度明确,抱着箱子说:“这就是你姐拿的,你要拿多少,自己掰起手指头算算,到时候别又说自己吃了亏。”
边说,边往喜如身上看,视线在看到喜如身上那明显是件新袄子的时候表现出厌恶。
臭婆娘,亏得老娘把她养这么大个人,有钱了也不晓得孝敬孝敬她娘,老娘今年都还没做新衣裳,她倒是穿得好爹很。
等着吧,这回要是不把钱拿够,看老娘会不会就这么算了!
如是想着,却不知自己的任何小表情都被喜如跟荣猛看在了眼里。
喜如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多好看的首饰,以前只偶尔看阮喜珠被赵公子的人接去的时候有戴,但她知道她不可能每次都把全部戴到头上,所以每次看都只是两三样。
发簪、发钗、耳坠子、步摇、璎珞,有铜的,木的,还有银的。
样式也不同,很多珠子跟小花儿喜如都只是在街上的铺子里见过,以前是条件有限让她不能跟阮喜珠这样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后来再大一些的时候就对这些的兴趣没那么大了,虽然承认有些东西的确很好看,她也很喜欢,但对于他们这些干活儿的人来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啥实用。
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给收回来了,然而看在阮喜珠眼里却成了她这是故意装出的这副不在意的样子,实际心里羡慕嫉妒得不行。
荣猛下意识侧目看向身边的小妻子一眼,见她似乎真的没什么兴趣,便不由得暗暗失笑,随即视线再一转到了她发髻上的那只黑檀木小簪上。
小东西似乎很喜欢他做的这只簪子,睡觉前取了都非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等回头有时间了再给她多做一些。
喜如感觉到身边的视线,扭过头看了看,然后就跟陈桂芳说:“我脑子笨,算不清这里头大概值多少银子,这样看看不出啥,而且……”
目光转到阮喜珠脸上,喜如面无表情地说:“就这个样子也不能拿来直接用吧?总得换成银子,大姐你们为啥不干脆换成银子了再来看,这样我也好晓得给多少不是?”
虽然她不是很识货,但这里面好几个样式她都在好几个小摊贩那见过的,摆了这么一段时间摊的她当然也知道这玩意儿基本在每家卖的价钱都是不一样的。
不然也不会出现“货比三家”这种说法,比的除了质量外还不是价钱。
陈桂芳母女俩就没想到这人的脑子竟然转得这么快,一时语塞,阮喜珠就说:“你不想拿钱就直说,用得着拐弯抹角的么?”
陈桂芳也跟着道:“没错!啥换钱不换钱的,你就是不想拿!说老大拿了你就拿的是你,现在搞幺蛾子的也是你,一句话,就问你这钱拿是不拿!”
果然……
喜如说那几句话就是为了试探的,结果一试就让她给试出来了。
阮喜珠会这么轻易地就把自己家底拿出来?当初她可就看着她会啥时候拿出她的家底跑路的,结果她倒是个能忍耐的。
以为那样就能让大伙儿改变对她的态度,就能让大伙儿同情,也才好反过来再对付她一把,顺带再找机会去重新巴上赵公子这棵大树。
只是千算万算,没把她整到,阮喜珠自个儿倒是老是在出事,等回头找上赵权的时候人家又不要她了。
现在又是闹的哪一出?
骗她把钱拿出来,然后再拿着她的这些银子加上她自己的跑路?还是再干点儿别的?
心思转得飞快,喜如眨了眨眼,问:“那娘跟大姐你们觉得这些东西值多少?要我跟荣大哥拿多少?”
陈桂芳跟阮喜珠本来还以为要闹一场的,结果一听这,突然就跟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一样。
“十两!不能再少!”陈桂芳一口价,一丝犹豫都没有,显然两人之前商量过。
“十两?!”陈琼芳叫了出来,“你咋不再喊高些?咋不说一百两?就这些玩意儿你开口十两,这不是抢么这不是?”
陈琼芳男人也点头,“我咋看着值不了这么多?大轩你看看?”
大轩是家里的读书人,读书人就是有本事的,这种事当然得问他。
大轩闻言往箱子里看了看,然后抬头看向陈桂芳母女俩,说:“大娘,我觉得不值这个价。”
他跟阮喜珠一般儿大,当初陈桂芳让他娶阮喜珠这事他当然知道,后来还为了这事被学堂里的同窗笑话了好一阵,他这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呢。
阮喜珠也心里也怨他当初没有答应把她接回去,不然她也就不用为了装可怜忍受二黄那臭男人了,所以这会子说话也是夹枪带棍的。
“你觉得不值?”她看着大轩那张清秀的脸,冷声道:“你以为你是谁?一眼就能看出值不值,你要有这个本事,去年的乡试咋还没考上?”
戳人戳痛处,小伙子的脸顿时涨红,“我……我那是身子不舒服,肚子疼才……”
“别为自己的没本事找借口,”阮喜珠打断他的话说,“这是我的东西,我说值这么多就值这么多。”
“嘿,你个小……”
“行,”陈琼芳要起来去打阮喜珠,被喜如开口给打断了动作。
陈老太问:“你还真给啊?”
喜如还未回答,陈桂芳倒是先得意起来了:“不真给还能咋?本来就值这么多。”
陈老太嫌恶地白了她一眼,朝喜如看去。
喜如倒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说:“我听他的,这个家他当家。”
刚才在饭桌上的时候他们俩就说好了,今天让他来表明态度。
陈桂芳闻言往荣猛那张在外面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看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