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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招摇的夹竹桃精。

崔不去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来到边城。

奉天子密令, 骠骑将军长孙晟与太仆元晖分头前往黄龙道和伊吾道,交好与沙钵略关系不谐, 有利益冲突的处罗侯和达头可汗,另一方面,崔不去则负责与阿波可汗的使者接头, 说服他不再与沙钵略结盟,从而达到分化离间突厥内部的目的。

只不过沙钵略势力庞大强横,饶是阿波可汗有心与隋朝接触, 也未敢明目张胆行事,而须私下派遣使者来到六工城。

一个多月前,就在崔不去刚刚来到六工城不久, 阿波可汗就已经派出使者前来,只不过那人途经且末城夜宿时, 因吃了不妥的食物上吐下泻虚脱而死,彼时乔仙与长孙菩提随崔不去暗中来到六工城内潜伏,奉命前往调查, 发现那使者虽然死因蹊跷,却查无可疑, 但正因如此, 才更令人防备。

消息一来一回, 又耗费不少时日, 直到前阵子阿波可汗那边又暗中派了一名使者过来, 这回行程更加隐秘, 抵达且末城之后, 才经由左月局的探子送来消息,按路程来算,这三五日之内,应该就能到了。

崔不去原有要务在身,与解剑府的差事井水不犯河水,但于阗使者被杀,玉胆失窃,他既然身在六工城,又正好遇上,不做点什么,简直就不像他崔不去的为人了。

于是他一面从凤霄那里打听线索,从中发现梅花冷香的关键,传递消息给乔仙和长孙菩提,让他们专门去查这条线索,企图抢先找到玉胆,将这桩功劳归入左月局名下,而凤霄就算将崔不去扣在身边,也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们光顾过的那间刚刚开业的五味坊,居然就是左月局在六工城内的暗桩。

另一方面,崔不去有意误导凤霄,让长孙隐藏在人群之中,暗算温凉,又正好让凤霄发现拦下,从而让凤霄他们误以为温凉的确是一个关键人物。

出于合作的需要,崔不去将来龙去脉简单提了一下,不过自然不可能事无巨细据实相告,仅仅是挑了一些他认为有必要的内容说。

凤霄听罢,叹了口气:“崔道长明明人就在我身边,须臾不离片刻,还能布局误导我查案,实在了不起啊!”

坐在这狭小|逼仄阴暗兼且气味难闻的洞窟里,崔不去却难得心情不错,连嘴角也微微扬起。

“你不是也已经猜到温凉只是一个幌子吗?”

凤霄叹了口气:“若我没有猜错,佛耳此番,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你来的。”

阿波可汗有意向朝廷靠拢,即便不是投靠,也会有合作,突厥各部落之间互相防备,也互通有无,沙钵略可汗那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得不到,佛耳身为沙钵略座下第一高手,此时前来六工城,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对玉胆毫无兴趣,却一心想要置凤霄于死地,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误以为凤霄来此,是代表朝廷与阿波可汗的使者谈判,他要阻拦这次密谈,自然要杀了凤霄。只要凤霄一死,自然可以震慑隋朝与突厥其它各部落,向他们展示沙钵略可汗的实力,也让人有所忌惮,不敢再轻举妄动。

只不过他没想到,准备与阿波可汗使者密谈的,并非凤霄,而是崔不去。

凤二府主行事高调张扬,反倒被当成了目标。

崔不去道:“既然同为朝廷办事,冲你来跟冲我来有何不同?真要论起来,凤二府主还给我下了奈何香,令我受尽折磨,这笔账我又要怎么算?”

凤霄无辜摊手:“你若一早表明身份,又怎会受这种折磨?”

崔不去:“我若一早表明,你只会更加防备我,处处掣肘,我又怎么帮你查到那条关键线索?”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片刻,凤霄终于道:“你想怎么合作?”

崔不去:“这几日内,阿波派来的使者就会抵达六工城,你帮我继续牵制住佛耳,以及其他别有用心之人,别让他们坏了这次会谈。”

凤霄:“可以。那你说的线索呢?”

崔不去将乔仙等人循着线索找到秦氏的事情大略描述一遍,末了道:“秦妙语很可能是高句丽人,而且玉胆就在她身上。”

凤霄:“如何得知?”

崔不去:“她如果一开始就武功高强,很可能早在杀人时就已经逃脱了,没有必要继续潜伏在城内,我那手下二人联手,依旧让她给跑了,只能说她武功在短短时日内就大有长进,是以绝处逢生,放胆一搏。”

凤霄:“天池玉胆。”

崔不去点点头:“只有玉胆,才有这种传说中在短短十日内增进武功的效用。她现在有伤在身,势必不可能连夜出城,你明日回去之后调集人手全城搜捕,应该不难将人找出来。”

凤霄沉吟道:“以她几日前的身手,断然不可能孤身杀了尉迟金乌一行。”

崔不去:“但她又是一个人带着玉胆逃走的,说明她的同伴可能也在找寻她的下落,琳琅阁拍卖的那个玉胆,更有可能就是她的同伴有意放出来的,为的不是让我们上当,而是引出秦妙语。”

凤霄接道:“然而秦妙语已经从玉胆发现了提升功力的秘密,自然知道自己手里才是真的,所以不会再上当。”

二人一句接一句,竟将事情原委还原得七七八八。

所以光找到秦妙语还不行,得将她的同伙一网打尽,才算彻底消弭后患。

凤霄:“那个高宁呢,又是什么来历?”

崔不去:“此人也许与此案无关,也许是有人不放心秦妙语与她的同伙,又派过来的第三人,你们若有意,不妨暗中调查一下。”

“嗯。”凤霄话锋一转:“去去啊,奉命与阿波使者密谈,想必在左月局中地位不低吧?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是否也该对我坦诚相告,毕竟咱们也不算外人了。”

谁跟你不算外人?崔不去忍不住暗自冷笑,对凤二的脸皮叹为观止。

但他面上仍旧一派淡定,故作思考片刻:“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实话实说,其实我不姓崔,也不叫不去。”

“哦?”凤霄语调微微上扬。

崔不去:“我复姓长孙,名菩提,乃左月局副使。”

城中某处,长孙菩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凤霄道:“本城有香火更盛的白云观,你为何不去那里?”

崔不去:“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紫霞观百废待兴,我若扶植起来,往后便是我说了算,总比寄人篱下来得自在,这个道理,不需要多说吧?”

凤霄摇摇头:“不合理。两个月前,琳琅阁刚刚放出消息,说今年的拍卖要在六工城分号举办,不早不晚,你就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巧得让人生疑。于阗使者死了,秦氏连同珍宝失踪,说不定那珍宝在外头遛一圈,又会出现在六工城内。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秦氏?还是珍宝?东西到底藏在哪里?紫霞观,还是琳琅阁的拍卖会上?”

崔不去:“阁下的话,让我越发听不懂了。”

凤霄:“没关系,你在这里好好想一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告诉我。”

崔不去道:“我身体向来不大好,恐怕经不起什么严刑拷打。”

凤霄意味深长道:“你以为身体上的痛楚,就是这世上最难熬的了吗?”

他说罢,也没等崔不去回答,就起身往外走。

裴惊蛰看了崔不去一眼,紧随其后。

片刻工夫,屋里的人都撤得干干净净。

几盏烛火熄了,门一关上,屋内立时变得昏暗。

随即,外面支起的窗户也都被拉下来,不知凤霄吩咐了什么,每个窗户又在外头被封上几层黑纱,将仅有的一点光亮彻底隔绝。

这会儿的屋子,是彻彻底底的伸手不见五指,外面别说脚步声,连一丝虫鸣鸟叫都听不见。

静夜引幽思,文人多戚戚,但那是在有松风明月相伴下的幽静,一旦寂静到了极点,反而变成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崔不去在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不复刚才特意表现出来的无奈和愤怒。

等到窗外被蒙上黑纱时,他甚至还轻哂一声。

崔不去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五感尽失,人在极度安静与无聊之中,就容易胡思乱想,进而神智混乱。

没有人说话,哪怕大喊大叫,听见的也只会是自己的回音,不知道外面是白天或黑夜,一天两天还好,到了第四第五天,乃至十天半个月之后,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最后会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是死了,身处阳间还是地狱。

任是再硬气的汉子,在这样无声的折磨下,只怕最后都要痛哭流涕地求饶。

崔不去就曾亲眼见过,一个擅长双剑,在江东武林赫赫有名的江湖人士,被迫在这种屋子待上半个月,出来之后他浑身布满伤痕,那都是他自己划出来的伤口,他只能通过自残的疼痛,来感知自己还是个活人。

杀人不见血,解剑府多的是这种手段。

现在,这样的手段被用在了崔不去身上。

想必凤霄早已笃定,任凭崔不去有再多古怪,在这种屋子里待上半个月,也绝对不可能捱过去的,到时候自然有问必答,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崔不去拎起蒲垫,在屋内摸索,找到一根柱子,背靠着盘腿坐下。

他不会武功,但也学过一些呼吸吐纳的养生功夫,闭上眼开始循环反复地练,脑子放空,将一切杂念摒弃在外。

虽然有些和尚道士可以动辄入定数天乃至十几天,但那毕竟是从小四大皆空修炼精深的大拿,寻常出家人尚且没法比,更不要说在十丈软红中打滚的普通人。

崔不去能忍耐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凤霄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