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大人，您可回来了，君上都等您一天了！”
凌浩刚回到百草殿，药童就迎了上来。他放下刚采回来的药草，“嗯，我知道了！”只是他心下不免奇怪，炎修这时候找他做什么？居然还亲自上门？
炎修殿中坐在台阶上，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一片颓唐之色，发丝凌乱地披散着，深邃的眸中布满血丝，下巴居然还长出了淡青色的胡渣。他向来爱干净，怎么能容忍自己这副尊容？
“你回来了！”炎修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一丝压抑。
见惯了他的霸气狂妄，他如今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将凌浩吓得不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当初他和炎修喝酒的时候，曾玩笑似的说担心炎修的一腔热情会喂了狗。现在那话倒是灵验了，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如此颓废啊？
“出什么事了？”凌浩问。
“还是没有星月草的消息吗？”炎修自顾自地问道。
凌浩沉默了，这段时间他查遍了所能接触到的所有典籍，可关于星月草的记载只是只言片语，连出处都查不到，更遑论是星月草的下落。他叹息一声，“也许，星月草只是一个传说！”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炎修那双深邃的黑眸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再没有平日里的霸气与锐利，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平静。似是无风的寒潭，不见一丝波澜，又似千年的古井，泛不起一丝涟漪。
整座百草殿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的死亡的气息，像浓浓的雾气一样化不开。
“她会死，对吧？”
这个她指谁，不言而喻。沙哑的声音，凌浩听出了害怕。这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他走到炎修身边坐下，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眸中盛着淡淡的哀，他看向窗外的碧蓝碧蓝的天，仿佛要透过它看些别的什么东西，“也许，这是命！”
炎修没有说话，周身萦绕着死寂之气，苍凉而绝望。
凌浩终究是不忍心，“之前听炎儿姑娘说过，鬼医门的老祖宗见过星月草，只是大家当他是疯子，没人理会。我去找找你的手札，兴许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死寂的黑眸终于出现了丝丝光亮，炎修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就像是沙漠中缺水的独行者看到水一样重新燃起了希望。
“若成，本君欠你！”
只一句，便抵过这世间所有的承诺。凌浩想，若是自己的心再大些，要了他的江山，他恐怕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吧！为了那个女人，他可真是豁出去一切了。
他不敢想象若是再没有消息，炎修会怎样？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再次绝望，这才是最残忍的！
星月草啊，这世间真的有这玩意儿吗？
一药童敲了敲门进来，见到炎修先是一惊，忙跪下行礼，“见过君上，见过鬼医大人！”
“何事？”凌浩纳闷，今天事倒是挺多。
药童道：“呃，是炎儿姑娘，她说她想和大人谈谈！”
谈？凌浩看了炎修一眼，他这座小庙今天还真是热闹。一尊大佛还未送走，又迎来的另一尊。
“请她进来吧！”凌浩道。
药童点头称是。
“别告诉她，本君在这里！”炎修淡淡吩咐道。
药童虽是疑惑，但也没有问出声，只是答应一声，便去了殿外。
莫离施施然地走进来，鼻头轻微地皱了皱，“你去找了苦艾？”
凌浩讶然，赞道：“不错，炎儿姑娘好……嗅觉！”
他本想说好眼力的，可一想到眼前这人一双眼都瞎了，急急换了个词，好在反应够快！
莫离似是知晓他突然顿住的话，不过她倒是不在意，“这东西对我无用，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凌浩摇摇头，“这是君令！”
莫离不客气地说：“愚忠！”
凌浩：“……”
他终于是知道为何这人每每能将炎修气个半死了。她的话不多，语气也是冷冷清清的，但是每一个字都能叫人噎住。凌浩无声地忘了忘屏风后面的炎修，眼中夹杂着一股怨念。
凌浩轻咳一声，“不知炎儿姑娘找我所谓何事？”
莫离也不拐弯抹角，“我要你手中红尘解药的材料。”
凌浩打量着她，眸中闪过丝丝精光，似要将她看穿一样。莫离大大方方地站着，任由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凌浩没过多久就收回了目光，实在是那人太过淡然，他根本无法看出任何，只得放弃。“不知炎儿姑娘要那些有何用？”
莫离道：“你无需理会！”
“那不行！”凌浩拒绝，“君上将那些东西交给我，我自然要负责。炎儿姑娘当真想要的话便去问问君上，君上若是同意，凌浩自当奉上！”
莫离没有说话，平静的脸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凌浩突然笑了，莫离抬起头，似是不解他为何要笑。
凌浩道：“幽骨为世间奇药，当初君上也是耗费好大的力气才得到那么一株。也算是运气好，阴差阳错碰上了。如今中洲再想找第二株怕也是找不到了！”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些话，似笑非笑地盯着莫离，毫不意外地从她脸上捕捉到一闪而逝的不自然。
“听说在茂城的时候，炎儿姑娘出去游玩，街上出现的骚乱，炎儿姑娘被歹人掳了去，不知姑娘可曾受惊？”凌浩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莫离渐渐没了耐心。
凌浩这下是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红儿功夫不弱，歹人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炎儿姑娘怕是不现实，除非，是炎儿姑娘故意的！”
莫离没说话，凌浩自顾自地说道：“据说，南君手上有一株幽骨，南洲宰相上任之前颇得南君宠爱，接任宰相时，南君大方地将幽骨赏给了他。那宰相名唤程厉，据说当日劫持炎儿姑娘的人也叫程厉。”
莫离评价道：“你很聪明！”
“炎儿姑娘谬赞！”凌浩道：“不知炎儿姑娘是否已经取得幽骨？”
事到如今，再否认也没了意思，只会徒增尴尬罢了。
莫离深吸一口气，“在我手上。把其他的药材给我吧，趁我……”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能配出解药。”
凌浩却没有立刻将药材拿出来，“在下可否问炎儿姑娘一个问题？”
莫离点头。
凌浩看了看屏风后面的人影，问道：“之前炎儿姑娘曾说，除非君上放你走，不然你绝对不会帮他配置解药，如今怎么就改变了主意？”
莫离轻声道：“我快死了，但是，我不想让他死！”她的声音好似是从遥远的时代传来，悠远而缥缈，让人听着不真实。
屏风后的炎修，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种名为疼惜的东西在心中蔓延开来。幽深的眸深情地注视着那一道娇小的身影，就好像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凌浩看着她的脸色，踌躇了一会儿，问道：“炎儿姑娘，除了星月草，真的没有其他东西了？”
莫离摇摇头，“若是有，也许我就不会出现在中洲了。”
她的脸上闪过怀念之情。初见时，若不是为着星月草，她哪里会那么乖的跟着炎修来到中洲。不过她很庆幸她来了中洲，在这里，她体验了从前没有过的情感，陌生而刺激，让人着迷。她亦有些唏嘘，因为她再不能像从前那般坦然赴死了。
凌浩转身，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匣子，“想来君上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有劳炎儿姑娘了！”
莫离颔首，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他体内的红尘被诱发，身体状况很是糟糕，瓶中的药可以暂时缓解他的毒性。你嘱咐他，在解药配置出来之前，万不可过多使用内力。”
她每日与他同塌而眠，他的身体她清楚，糟糕得一塌糊涂，可他却没有一点要去闭关的意思，每天都围在她身边，陪着她，哄着她，简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她无奈，气他，赶他，他却不为所动。
凌浩打开瓶塞，淡淡的清香飘出，光是闻着，就能使人心旷神怡。他舒服地喟叹一声，“好药！”他又问道：“炎儿姑娘为什么不自己交给君上？”
莫离却是转身，懒得再理会他，“解药配好之后我会拿来给你，今天给你的药还有解药你就说是你配的。不要告诉他，我来找过你！”
若是莫离看得见，一定会发现凌浩古怪的脸色。
凌浩瞟了瞟一旁的屏风，摸了摸鼻子，“好！”
反正不是他说的！
走到门口时，莫离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问道：“你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她的感知力大不如前，只是隐隐察觉百草殿中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凌浩挑眉，好敏锐的感知。见炎修没有出来的意思，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炎儿姑娘，你莫不是出现幻觉了？”
他向来很少撒谎，如今骗了个眼盲的人，老脸燥得慌。
所幸，莫离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自言自语道：“奇怪！”
见她离开，凌浩松了一口气，她太过聪明，他又不善撒谎，还好没有穿帮。
炎修从屏风后走出来，黑眸紧紧盯着莫离离开的方向，一脸复杂。
凌浩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炎修不语。
凌浩问：“刚刚为什么不出来和她说清楚？”
炎修摇头，“她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要知道好了！”
他接过凌浩递来的瓷瓶，小心地放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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