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开出征的第二天,整个京城,不,应该说整个北玄都知道太子亲征了。
一时间,民情汹涌。
原来把家里的男丁都藏着捂着的家长们纷纷开始支持家中男儿参军报国。
想想也是,人家堂堂太子,满月就做了质子,现在更是亲披战衣率军冲到了第一线,他们这些沐浴在皇恩里幸福生活着的人们怎么有理由只想着自己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躲在大后方享太平呢。
兵部尚书从来没想到,太子亲征的威力如此大,短短半天,招兵站就已经排满了队。当然,这些新兵还不能上战场,没有经过训练就送上阵,那不是让人家送死么,但有了这些新兵做为补给,未来的北玄可就兵力充足得多了。
加急行军,太子的十万亲征还在去虎牙关的三分之一的路上。兵部却已经收到了开战后的第二封由虎牙关的飞鸽送来的战报。
陈家军攻城两次,皆无功而退,封老将军率封家军及虎牙关众将士奋勇杀敌,以少敌多却不见败势。
朝庭上下顿时又轰动了,这一小胜的消息至少证实了虎牙关并没有陈忠所说的那样,一攻而破。人们开始对太子的亲征信心渐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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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
齐王花迟亲手写信一封用蜡封好了令亲信送出。
亲信刚刚走出房门,花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的山羊胡子的谋士讨好地奉承道:“王爷,咱们这招可谓一箭双雕,绝了呀,既能让那花景开大败丢了性命,又能让花景初摆脱不了故意拖后腿的嫌疑。到时那花顺伤心且气,卧床不起就再自然不过了,只要宫中一控制,那……”
“行了,当心隔墙有耳。”花迟喝住了谋士的话。
“是,王爷教训得极是。”谋士额头冒了一层冷汗,赶紧住了口。
“小王爷去哪儿了?”花迟又问。
“好像是去宫里了,太子出征前,小王爷不是吵着要与太子一同去虎牙关么,太子没让,好像是吩咐了他进宫陪太子妃。”谋士道。
“如此那就太好了,我正担心那小子要跟着花景开去虎牙关呢,他在宫里,呵呵,真是天助我也。”
“到时有小王爷里应外合,王爷的大事就更顺利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哦,不,很快王爷就会登基为帝了,在下应该拜见皇上才对。”
那谋士郑重地站直了身体,然后双膝跪倒,口里三呼万岁。
这次的马屁是拍对了,花迟仰天大笑。
“等本王登基为帝,定会封你宰相,到时再把那帮不识好歹的老家伙全都赶出京城去。现在就让他们再蹦哒几天。”花迟一转身看着那谋士,“不过,现在还不可大意,对了,你再去信王府一趟,将之前交待你的话转达到花景初。虽然我们早就安排好了,但这表面的功夫还得做,不然让花景初那小子起了疑心就不好办了。”
“是。”谋士应声而去。
书房剩下花迟一人,他关上门,然后走到书架前,从里面的密格里取出一个盒子,这里装的全是这十几年与原南朱的大将,现在的南朱皇帝陈忠的书信来往。如今,他只需要复制一遍,内容稍稍改动一下,立即就能成为别人通番卖国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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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开出征的第三天,花景初为大军准备的粮草补给已经出发了。
花景开出征的第四天,大军顺利到达虎牙关。虎牙关外,花景开布阵与陈家军一战,双方各有死伤,算是平局收场,但据飞鸽传书所服,主帅花景开被流箭所伤,虽然无性命之忧,却因伤感染,高热不退。主帅昏迷不醒,封老将军和徐太师率众死守虎牙关,闭门不战。而同时,花景初的粮草大军在半路遇匪,运送的士兵被杀光,粮草被劫。
本来还沉浸在对胜利的憧憬中的北玄民众及大臣王公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环坏消息吓得一脸的苍白。
永福宫里,秋霜和春风小心地擦拭着房间里的器皿,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太子妃刚刚睡下,小灼蓁郡主也睡了。她们也收到消息了,几乎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从前线传来的战报,只除了太子妃。皇上下了死命令,谁敢让太子妃知晓了此事,就砍了谁的脑袋。
莫笑从噩梦中醒来,一身的冷汗。梦中,她看到了一身是血的花景开,全身插满了箭。
“秋霜,给我倒杯水来。”莫笑坐了起来,觉得口干舌燥,心里发慌。不过她告诉自己梦都是心因所致,因为自己整天瞎担心,所以才会有了刚才的噩梦。
“太子妃,给您。”秋霜端了一杯温热的白水过来。
莫笑望了望秋霜,“你是秋霜吧?”
秋霜一笑,“太子妃,我是秋霜,小王爷这会儿去休息了。”
“对了,唐大夫最近有没进宫来?”莫笑又问。因为她还在哺乳期,好久没出宫去女医馆上课了,关于女医馆的事都交给了唐仲春在打理。她算着日子,应该要换教材了吧,新的教材不知道有没有抄够,自从女医馆搬到了宫外,莫笑便开始在民间也招生,女医馆的学员比之前又多了几倍,于是,教学上面也分了级别,需要准备的教材也就更多了。
“唐大夫……”秋霜有点吞吐,双手竟有点轻微的颤抖。
“怎么了?这个问题又不难,进宫了就是进宫了,没进就是没进嘛,我又不会因为他进了宫却没来看望我而生他的气,你照实说就好了。”
“唐大夫今天一早是进宫来过,不过又回去了。”秋霜道。
“哦,那你可知是谁召他进的宫,所为何事?”莫笑将茶杯放回秋霜手里的托盘,眼睛却盯着那茶杯中的水,水波荡漾,她又抬头看了看秋霜,秋霜低着头,额头上有层细汗。
“这个,奴婢不知。”秋霜道。
“真不知。”莫笑又问。
“真……不知。”秋霜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好,你去让人传信给唐仲春,让他进宫一趟,就说我觉得不太舒服。”莫笑重新躺回了床上,
“太子妃,你哪里不舒服,不然,我让新荷来给你看一下。”秋霜放下了托盘,有些紧张地问。
“新荷不懂,你只叫唐仲春来就可。”
“可是……唐大夫不在京城。”秋霜咬着唇道。
“唐仲春不在京城,那他去哪儿了。”莫笑倏地复坐起身来,心里咯噔了一下,今天她一直心神不宁地,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是了,一定是前方出事了,难道是花景开?她又望向秋霜。
“怎么回事,快说!是不是太子出事了?”
“太子妃,奴婢不能说。”秋霜啪地跪倒在床前。
“如何不能说?”
“这……皇上下了令,谁说……说掉脑袋。”秋霜伏地不起。
莫笑心里一凉,秋霜这样就等于说了,一定是花景开出事了,出征之前,本来她是想让唐仲春跟着大军去的,可是花景开不肯,他执意只带走了王叶,让唐仲春留在京城。莫笑知道他是担心她,也担心有人趁机再下毒缺了唐仲春就无药可解,加上王叶太医医术精妙,所以,她也不坚持。可是,现在唐仲春却出京了,不用再问她也知道唐仲春出了京会去哪里,一定是花景开出事了而且很严重,不然,唐仲春是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她的。
不行,她要去虎牙关!
“起来吧,我不问你就是了,帮我准备小灼蓁的东西,我要去天下第一香找甘草,太子不在宫里,唐仲春又离京了,我呆在宫里也觉得无聊,不如去天下第一香小住一段时间的好。”
“好,秋霜马上为太子妃收拾。”秋霜爬了起来,赶紧去收拾东西了。只要太子妃别问她关于太子的事,只要太子妃好好地呆在京城,去哪儿倒是无所谓。
一会儿,莫笑已经用一块长巾将小灼蓁兜稳在了怀里,小灼蓁还没醒呢,虽然换了个地方,但她仍睡得香。
一抬眼,看到秋霜肩上背了两大袋,手里还提了一小袋就过来了。
“怎么收拾这么多?”
“这是一袋是小郡主的,这一袋是太子妃的,这一小袋是我自己的。”秋霜解释着手里的几袋东西。
“你自己的?你不用跟我去,我和小灼蓁去就好了,你留在宫里。”
莫笑说完,从秋霜的肩上拿下了那两袋东西,往自己肩上一搭,朝秋霜摆了摆手。
“行了,我住一段时间就回来,你好好看着永福宫,该打扫的打扫干净了,太子说过,十天必回。到时本太子妃做一桌子的菜给你们吃。”
秋霜还想说什么,莫笑抻出手指摇了摇,“我不问你,你也没别问我,若是皇上皇后问起来,你照实说就是了。”
莫笑说完,转身就走。怀里的小灼蓁还睡着熟,啪哒哒地吸起手指来。
莫笑朝她一笑,走,咱们去找爹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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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出了宫门,却没有直奔南方,还是先到了天下第一香。此去路途遥远,她可没还有急昏了头,得做些准备上路。
“什么,小姐你要去找太子?不许,我不许!”甘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我来可不是征求你的意见的,快去帮我把东西准备好。”莫笑将一张纸放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
甘草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小姐的防身必备四大药粉和一些金创药。
“就算有这个也不代表安全,不然,小姐让甘草陪着你一起去。”
“你陪我,那不是给我添乱么,再说了,我没几天就回来了。”
莫笑拒绝了甘草,又向她要了匹温顺的马就打马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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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齐王已经收到了消息。
“这么说,唐仲春出了京,太子妃也出了京!”花迟兴奋得端着茶杯的手都颤抖了,滚烫的茶水淋了他一身,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心里只有兴奋。
“太好了,事情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顺利。只要这两人出了宫,那咱们再用毒,就能要了花顺的命。花顺一死,再往信王那里一栽赃,这北玄的天下可就是王爷您的了。”谋士不失时机地又拍起了马屁。
“对,对,你说得对极了,只是咱们已经两天没收到陈忠那边来的消息了,这……”
“陈将军,哦不,陈皇打了胜战,兴许这会儿也兴奋着呢,大概就顾不上给王爷传信了。朝廷不是日日收到飞鸽传书么,战况王爷一样可以一清二楚。”
“嗯。”花迟点了点头,“对了,让你找的会模仿字迹的人找到了没?”
“找到了。”谋士道,“在下正要向王爷禀告此事呢,那人原是京城外一个小县的私塾先生,年少时好各种文人的字迹,闲下来就模仿,后来竟模仿出了水平,常常手头拮据的时候就模仿大家的字画拿去卖,就前几日,因为被人告了官,又赔不出银子进了大牢,让我给提出来了,现在人就在外面呢。”
“可有蒙面?”
“知道王爷规矩,蒙着呢。”
“嗯,好,带他去密室,让他把那些书信按我说的重新写出来。记着,一旦事成,立即……”花迟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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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信王府,花景初正放飞了一只信鸽。
“信王,简家小姐来了。”侍卫报。
“正好,请她进来。”花景初道。
简元馨今天穿着一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襦裙,头上挽了个单环,连珠钗都没插一只,只用平民家小姐常用的丝巾绑了个结,脸上脂粉未施,朱唇未点。这样打扮的简元馨如果走在大街上,就算是花景初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简家的大小姐,他的未过门的信王妃。
见到花景初打量的眼神,简元馨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脸上一红,微微低了低头。
“你交待我做的事我做完就直接过来了,忘了先回去换身装扮。我……我现在这样一定丑死了吧,我……”
“不,你这样好看极了。”
花景初走过去,动情地伸出手,轻轻地抬起简元馨的下巴。看惯了精致如典范的简元馨,这样的简元馨让他眼前一亮,没有描细的娥眉比平时多了一分英气,不施脂粉的脸颊更加的红润动人,乌黑的秀发因为没有过多的装饰而流露出它本来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一嗅它的清馨。
“我在父亲的陵墓前立过誓,等找出毒害他的人绳之于法,我才迎娶正妃。终于,我等到这一天了。”
花景初微微一笑,如久阴后乍现的阳光,让简元馨眸光一亮,心里更像是燃起了一把火,将她一向平静的心灼烧了起来。
“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都答应你。”
“我,只想坐上你的花轿,其他,再无所求。”
“那我就让你坐上十六抬的大花轿。”花景初凑过她的耳边,低声一语。
简元馨一惊,只是她还没有出声,花景初的食指已经压在了她的唇上,“别紧张,我知道你父亲曾打过什么主意,我也知道你是如何为了我而坚持着,你是我的女人,你曾因为我而受的委屈很快就会加倍地偿还回来。”
“简元馨,安心做我的新娘吧。”
简元馨眸光闪动,原来她的辛苦他都知道,原来……
曾以为,她与他之间,是她单方面的仰慕,单方面的付出,而他,只是没有其他更适合的选择,所以才选择了将就了她。
曾以为,他迟迟不提婚事只是因为他还在犹豫,还在选择,还在取舍,原来只是因为他父仇未报。
“本王都已经向你求亲了,你不应该点个头么?”花景初努了努嘴。
“嗯,嗯,我答应,我愿意做你的新娘!”简元馨用力地点头,泪水随着她的动作而洒了开来,糊了一脸。
“这下真丑了。”花景初宠溺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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