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娇术后的第一天,也就是何妈妈房子被烧掉的第二天,何妈妈就带着王玉俏来医馆探望王玉娇了。莫笑看何妈妈那神情,探望王玉娇也是真,寻问今后去哪安身也是真。而王玉娇眉头深锁,正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也没有办法了。
莫笑心里就打起了小算盘,虽然王玉娇这事儿说起来是怨不着她,但她怎么也是做了条导火线的作用,若不是她啥都没问清楚就冲去赌馆踢场子,也许王家和许家现在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相安无事。
火是她点的,惨烈的爆炸现场她是无法补救了,但收拾下现场,活的医医,死的埋埋的事还是可以做做的,所幸并没有死人,只有三个无家可归的妇孺而已。
她一边出了点银子让刘掌柜去找人修缮何妈妈的房子,一边将何妈妈和王玉俏都留在了医馆里。
蒋叔虎倒是好解决,让他去外院的仓库里加多张床就可以了。内院的房间不多,莫笑让何妈妈与李妈妈住同一间,王玉娇和王玉俏则住了莫笑房间,莫笑自己抱了铺盖卷跑去了主屋原来父母亲的床上睡。
照理来说,身边还摆着别人父母亲的神牌位,莫笑就算不害怕,也睡得不踏实,可是不知怎么,也许是点的檀木香宁神,也许是想到原主莫笑的父母也算是她的半个父母,莫笑从睡进主屋的第一晚开始反倒是就睡得特别的舒服,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般安心。
每天早上第一件事依旧是洗漱好就给莫问夫妇上香。
第三天的晚上,她竟然还做了一个神奇的梦,梦见自己从很深很深的水里游上来,可是一游上来看到的却是一个穿着助产士服的护士,那护士一看到她就用很激动的语气叫着:“生出来了,是活的,是活的!”
那护士很胖,眉稍有一颗美人痣,当她抱起自己时,莫笑甚至瞧见了她胸前的工作牌,郑晓丽。
画面不多,但莫笑醒来时却记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个工作牌上的名字。
郑晓丽?不就是母亲常念叨的那个当年为她接生的助产士么。
关于莫笑的出世,母亲讲了不下一百遍,因为太过于神奇,连爷爷都说是奇迹。
当年身怀六甲的母亲不小心摔了一跤,爷爷亲自诊过脉说胎儿保不住了,做B超检查时医生也说胎儿没心跳了,宣布胎儿宫内停育,可是正当一家人哭得愁云惨雾的时候,母亲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动了一下,而且肚子越来越痛,宫缩一阵一阵地。医生再次做检查还是确定胎儿是死亡的,但对于母亲像正常临产的宫缩反应无法解释。母亲坚信胎儿还活着,要求顺产,整间医院,只有郑护士愿意相信母亲的话并为她接产。
一阵一阵的宫缩之后,胎儿露出了头,而且更神奇的是,胎儿不但活着,还是一出来就睁大了眼睛滴溜溜地四处张望,小嘴巴一张一合地好像在说话似的。别人生出来是哭,她生出来却是笑个不停。
所以,莫笑的爷爷给她取名莫笑。
这么说,她梦里的情景竟是她出生之时的情景?
莫笑纳闷了,出生时情景怎么可能留在一个婴儿的记忆里。
也许是住进了莫问夫妇的房间,让她下意识里想起了远在那个世界的父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加上母亲常讲她出生时的故事,她的梦里就自动将这个故事变成了电影画面。
嗯,一定是的。
母亲都没讲过那个郑护士长了颗美人痣呢,她居然还在梦里帮人家加了这么一笔。
那个梦就做了一次。莫笑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梦嘛,有时真实得让人以为是现实。
*
许世杰虽然没有说要什么礼物,重楼还是准备了一份,当然这次不是一个光头的木头小媳妇了。
为了避免麻烦,重楼依旧是翻墙而入,带着他的礼物。
夜幕降临,寂静的小院,许世聪的小房间里已经摆上了酒席,几盘精致的小菜,两大坛子百里香的好酒。
重楼到的时候,许世聪和许世杰已经坐在了小圆桌边上等待多时了。
“二哥!快来快来。”许世杰一见着重楼就连忙招呼他入座。
重楼大步跨进去挨着许世杰坐下来。
“你呀,再迟个半盏茶时间有人就要去莫家医馆要人了。”许世聪笑着打趣刚才一直嚷着要去医馆抢人出来的许世杰。
“不是说好亥时的么,现在刚刚才是亥时呢。”重楼道。
“不是你迟到,是他太急躁了,从今天一早起床就心急火燎地到现在。”许世聪道。
重楼望了这一桌的酒菜,一共才五道菜,就有三道都是辣的。许家两兄弟都不喜辣,重楼却偏爱辣食,看得出,许世杰这是为了迎合他的口味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来,咱们三个先喝一碗。”许世聪从桌子下面抱起一大坛子酒就往三人的碗里倒。
重楼这才发现,他们面前摆着的可不是酒杯,而是大碗。
喝酒拿大碗,这是许家人喝酒的习惯。当年赵秀丽的爷爷就是被许百胜的大碗酒给灌倒了,倒地之前订下了许家和赵家的儿女亲事。
许家人都是天生的千杯不倒,许百胜是,许世聪和许世杰也是,但重楼不是,他酒量虽然也算不错,但比起许家另外两兄弟就不行了。
“哈哈,大哥这是要把二哥灌倒呀,然后重温旧事呀。”许世杰看着这大碗先乐了,小时候三人偷吃酒,每次都是二哥先倒,然后他和大哥把他拖回去的。
许世聪也想起来了,每次偷酒,明明是三个一起偷喝的,父亲最后惩罚的总是他和世杰,最先醉倒的那个常常被小心地抱到床上盖着温暖的蚕丝被,而他和世杰却被罚跪在门外。
重楼虽然不想喝醉在许府,不过看着许世聪和许世杰两人如此热情,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心里趟过一阵暖流,端起装满美酒的大碗就道:“好,今晚就陪大哥和小弟不醉不归。”
许世聪也将大碗端了起来,“好,咱们哥三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今晚不醉不归。”
许世杰早就乐得不会说话了,端起碗就朝两位哥哥的碗碰去。“干!”
两碗酒下肚,重楼就觉得自己眼前有些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了,他趁着自己还没有醉倒,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出来,往许世杰面前一放。
“先别喝酒了,看看二哥送你的礼物。”
许世杰一愣,看见礼物却没有欢喜的样子,反倒是皱起了眉,扁起了嘴。
“怎么,二哥的礼物你还没看就不喜欢呀。”重楼也扁起了嘴。
许世聪在一旁做着和事佬,道:“世杰,不许胡闹,二哥送的礼物收下就是了,扁着嘴成什么样子。”
许世杰摇摇头,朝许世聪道:“大哥你不知道,我说了今年的礼物要二哥答应我一件事的,可是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二哥倒是先拿个姑娘家的东西来搪塞我。”
重楼噗嗤一笑,“敢情你以为盒子里装的是姑娘家的东西呀。告诉你,肯定不是的,是二哥亲手做的,你打开来看看。”
许世杰还是没有动。
“打开吧,二哥答应你的事不会失言的,这个算是二哥求你另外收下的礼物,成不成?”重楼摇摇头,这年头还有求人收礼的呢。
许世杰这才满意了,笑着拿起面前的盒子。
“咦,这是个手串?”
许世杰取出盒子里的东西往自己的左手上套去,尺寸倒是刚刚好。
许世聪也忍不住朝他手上的串珠看去,因为先入为主已经把重楼当成了永丰钱庄的幕后老板,他看到许世杰手上的只是一串普通檀香木雕刻的手串顿时有些失望和不屑。
许世杰却开心得不得了,他手上这手串是由十二颗檀香木珠和一颗黑宝石珠子串成的,每一颗包括黑色宝石那一颗在内都精心雕刻了不同的纹饰,他对饰品一向不讲究,所以看不出来是些什么花样和其代表的意思,但他知道既然是二哥亲手雕刻的,肯定是寓意吉祥如意之类的。
“谢谢二哥,这个比小时候的那个光头小媳妇儿可好看多了,看来这些年你的雕刻技艺是高明多了。”
他宝贝似的将手串藏进了衣袖里,然后端起将刚才被许世聪重新添满的酒碗朝重楼敬酒。
酒过不知多少巡,打更的更夫绕了许家外墙三遍,重楼终于一头倒在了桌子上,许世杰红着两腮用手推了推他,边推边叫:“二哥,醒醒,咱们再来喝!”
不过这话刚说完,他就觉得头有点晕,摇晃了两下也倒在了桌上。
身后,许世聪毫无醉意地走过来,只见他脸上蒙着块湿布,手里拿着一枝还在冒着白烟的迷香。
手里的迷香,是从江永心那里拿过来的,他虽然从来都看不起那种人,但不得不说,有时那种人的方法又特别好用,例如现在,连平时跟他一样千杯不倒的许世杰也倒下了。
他望了许世杰一眼,那是一张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睡脸,那是他的亲弟,一母所生的亲弟弟,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之一。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可以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乃至终老。
他上前推了推二人,如泥人一般毫无反应。
将迷香放在了一边,他先走到重楼身边,将他一手背在自己背上朝床边走去。
他想过了,可以调动富可敌国的永丰钱庄的一切的印鉴,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在自己的身上更加安全。如果是他,一定会小心地藏在自己身上的某个地方,或者是用针缝在腰带里,或者是藏在发间,又或者做成衣服的某个饰品堂而皇之的佩戴着。
于是,他将重楼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连鞋子的底都摸了一个遍,可让他大失所望的是,居然一无所获。他身上除了一把黑漆漆的匕首,再无其他,而那把匕首,材质虽然不错,却并无任何纹饰,直觉告诉他肯定不是这把匕首。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小心地将匕首放回了他的腰间。
第二天清早,重楼是在一双臭脚的熏味儿中惊醒过来。
他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一双臭脚搁在自己的脸上,而自己的脚则被人抱得紧紧地。
“世杰,快醒醒了。”重楼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拍着这双脚的主人,不用看脸他从这小时候记忆中的熟悉的味道就知道这双脚属于谁。
许世杰从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抱着一双男人的大脚,立即就猛地一推。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本来就位置不够,他这么一推,位于床里侧的重楼倒是没事,他自己反而滚下了床来。
“哎呀,撞疼死我了。”许世杰摸着被撞地的头爬了起来。
这一撞他也清醒过来了,昨晚,他居然喝醉了?
他又看了看重楼。
“别看我。”重楼扁嘴道,“哪次偷喝酒不是我最先倒下来的,不过这次连你也醉倒了,看来你昨晚的确是喝了不少。”
“那么说是大哥把我们俩挪到床上去的?”许世杰一脸丧气地摸着自己的头,唯一一个可以和大哥媲美的优点又被大哥给比下去了。
他看重楼下床就要往外走,便问:“二哥去哪,我让丫头们送点粥给咱们吃,你吃完再回去吧。”
重楼在圆桌下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只鞋,一边往脚上穿一边道:“不了,莫笑的香铺今天开张,我还得早点去张罗,去得远了,这个月的工钱该被她借机给扣光了。”
许世杰听到莫笑两个字现在就是一肚子气了,就二哥这么努力做事的伙计还要被扣工钱?往日那个高大的神医形象的莫笑在他的心中顿时烟消云散。
“哎呀,等等我……”
重楼打开门就跳上墙施展轻功飞走了,许世杰追出门外只来得及望见那一闪而逝的灰色袍子,哪里还叫得住。
他重新走回去房间。
大约是怕惊得他们休息,大哥并没有叫丫头婆子们进来收拾。昨晚喝光了酒的酒坛子还在桌底下放着,剩菜剩饭也摆满了一桌。
许世杰看着桌底下那两个坛子皱起眉来,两坛子酒,他顶多喝了一坛,什么时候一坛子酒就能将他醉倒还不省人事,连自己怎么上的床都完全想不起来了?
门外走过来一个丫头,“公子,要收拾房间么?”
许世杰转头看向那丫头,突然问:“昨晚可是你当值?”
“是。”丫头垂头恭敬地回道。
“那你可听到房间里的说话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大约是三更的时候吧。”
“那大公子又是几时离开的?”
“四更。”
许世杰眉头皱得更深了,朝那丫头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丫头指着桌上的剩菜剩饭,小心地道:“公子,这……”
“哦,收下去吧。”许世杰似乎这才发现没收拾的东西似的,让开了门口的路让丫头进来。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鼻子像猎狗似地四处嗅着,然后问那丫头:“你昨晚可有点什么香?”
那丫头道:“没有呀,我知道公子一向不喜欢那些香,就算是为公子熏衣服也是拿到外间熏好了等味道散去了才拿回来放好的。”
许世杰点头,他一向是这么吩咐的,可是这房间里明明有一种淡淡的香的,而且这香闻着总有种让人想要找张床躺下来的感觉。
“那你可闻到这房间里有什么平时没有的味道?”许世杰又问。
丫头听到他这样问,也像他刚才一样耸着鼻子仔细地嗅了嗅,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没有呀,跟平时一样,只是多了一点酒味。公子说的就是这酒味儿吧,百里香的酒一向是香飘十里的,就算是隔了一夜,这酒味也没有完全散去呢。”
“不,不是酒味儿。”许世杰喃喃自语。
丫头收好了碗碟,怕他还有什么要问的,一直站着没动。
许世杰不知道想着什么,也半天没动,好一会儿,他转过身来,看到那丫头还在,便道:“你怎么还没走?”
丫头好不窘迫,道:“这个时候其他丫头都去吃早饭了,我担心公子还有吩咐就没敢离开。”
许世杰摇摇手,“没什么吩咐了,你下去吧。”
丫头忙低了头端起托盘就往外走,又被许世杰叫住了。
“等一下。”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呃,我今天问你的这些你不要说给大公子听,我怕他知道了以为你们不尽心,到时连累你们受罚了。”
那丫头听了自是感激万分,忙应了是就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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