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笑的医馆门刚开，李梓桑就来了。
“莫笑，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李梓桑一进门就兴奋地大叫，吓得甘草手上一抖，一杯热茶淋了手。
“李公子，你今天可不能把我们家小姐给拐走了。”甘草小脸红通通地，不知是因为烫到了生气还是因为昨天李梓桑拐走了莫笑生气。
李梓桑瞅了这丫头一眼，“你家小姐都没意见，你一个小丫头还管起来了，去，给本公子泡壶茶来，刚才骑马来回跑，这会儿正渴呢。”
甘草撅起嘴，“昨天就是因为公子和赵小姐把小姐带出去了，一个上午的病人全累到了下午，差不多二十个病人呢，让小姐整个下午忙得都晕头转向的，加上昨晚后来还去参加了那个杏林茶会，好晚才回，算起来一晚上没睡几个时辰，今天中午还得补眠呢，公子可千万别再叫小姐出门了。”
李梓桑不耐烦地朝甘草挥手，“行行，赶快去泡茶，今天我只问几个问题，绝不拐你家小姐出门，这总成了吧。”
甘草听了李梓桑说这话，这才转身朝内室走去。
“我说莫笑，你家到底是你管家还是你这小丫头管家呀，怎么你的进出还得她同意似的？”
李梓桑一屁股坐在了诊桌前的凳子上，朝莫笑数落甘草。
“嗯，这个管家婆是越来越厉害了，连我都怕，你还是依着她点好。”莫笑一本正经地表示，她的确归甘草管。
李梓桑耸耸肩，“也就你莫家医馆能这样惯丫头，要是我府上，我娘眼神没动，那些个丫头呀，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莫笑咋舌，“不会吧，你娘这么厉害呀，咦，那以后你要是讨了媳妇儿，那小媳妇不得整天战战兢兢的呀。”
李梓桑一愣，然后脸微微一红，“那怎么一样，丫头是仆，媳妇儿是主，我娘对丫头严厉那是治家的需要，但若是我娶的媳妇儿，娘自然是疼的。”
莫笑心里腹诽，疼也许有，但条条框框的家教估计也一大堆吧，这种官宦之家，当家主母还要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那规矩光是想想就知道了，没有一箩也有一筐。也不知道到时会是哪个倒霉悲摧的姑娘会嫁进这样的人家。
李梓桑一向是那种工作的时候细致，日常生活中马大哈的人。莫笑脸上的嫌弃他根本没看出来，还开心地心想，莫笑怎么会提到他娶媳妇儿的事呢，一定是对他有那个意思，想试探一下了，而他自己觉得他的回答是非常完美的。此时心里正偷着乐呢，差点把来的正事都忘记了。
“你傻笑什么，不是说你有查到什么了，赶快说，我今天可真没时间陪你了，趁这会儿还没病人上门，你长话短说，然后该干嘛干嘛去，千万别影响我看诊，不然，我家那个管家婆该拿出扫把赶你了。”莫笑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催促李梓桑。
李梓桑这才想起了自己是干嘛来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也不是我查到的，是有人查到了写好放我衙门的议事桌上的，我只是去核实了一下。”
“哦，是什么？”
“你知道那个醉月坊的红辣椒么？”
“知道，不过我也是刚知道的，因为昨晚的杏林茶会就开在醉月坊，难道你查到的东西跟红辣椒有关？”莫笑突然想到了重楼，莫非这次又是他写了什么提示李梓桑。
“嗯，很有关系。这红辣椒原本只是被走街串户挑摊卖杂货的纪老头收养的养女，养到了十四岁，便将她嫁给一个近七十的富商作第十三姨娘，谁知洞房还没进，那富商先一命呜呼，而不久，红辣椒的养父也死了，本来这两件事也没有出奇，一个古来稀的高龄，兴奋之际猝死而亡也是有先例的，而红辣椒那养父酗酒成性，身体本来就不好，死在了酒桌上也是情理之中，加上当时两具尸体都经仵作查验过，并没有外伤中毒之类的发现，所以就定为了正常死亡。”
“那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出现了疑点？”莫笑问。
“疑点也正是完全没有任何发现的尸检报告。你也知道，不管是承受不住临老还做新娘官儿的刺激还是饮酒过度，这死因还是能查出来的，可是当时的仵作却什么也查不出来，死因不明。所以，这时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许百胜和王富贵也正是这样的死因不明的尸检报告，也就是说，死因不明的四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而我收到的匿名信里正是提到了这点，四人里，唯一可以跟其他三人都有联系的只有一人。”
“你是说王富贵？”
“对，咦，你怎么知道的？”李梓桑吃了一惊。
“呃，随便一猜，没想到一猜就中了？”莫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蒙得很是幸运。
“嗯，真被你猜中了，运气不错。”
李梓桑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莫笑，“你看，这纸上写着，红辣椒的养父家原来就在王家隔壁，那时的王家虽然开了家万虎堂，但规模不大，还都是做的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家境其实并不是很富裕，王富贵呢名为少爷，不过是一个身上无半点钱财的游手闲徒。两人相隔一堵墙，朝夕相见，日久生情。但红辣椒的养父并不认为王富贵是个可以让养女衣食无忧的良配，便棒打了鸳鸯，将红辣椒许配给了那时三阳县的一个富商。”
莫笑接过那纸看了一眼，还是黄纸，还是左手写字，还是淡淡地中药味儿，哼，可不就是重楼写的么。
“然后那个富商死了，紧跟着不久，红辣椒的养父也死了，这信里的意思是……”莫笑心里有一个想法呼之欲出，但是这可能么？如果是这样，那王富贵之死又怎么解释？
“我今天一早就调集了衙门所有认得字的人一起查了这十几年的卷宗，死因有疑点而且又查不出疑点的也就是这四人了。我想正如这张纸上所暗示的，许百胜之死，极有可能跟王富贵有关。我要再去一趟许家和王家。”李梓桑道。
“还要再去？王家和许家难道还能问出来什么不成？”莫笑不解。
李梓桑道：“也许王富贵的案子想要弄清楚，就得先弄清许百胜的案子。你上次不是说过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看来一切要从许百胜死后谁得到了最大的利益来着手，之前我们调查到的那团乱麻先放一边，就当什么线索都没有，就从许百胜之死开始调查。”
李梓桑说完，眼睛在眉毛下面炯炯发光，就像是发现了金山银矿一般兴奋。
莫笑暗笑，难怪人家都说男人在认真工作时是最帅的，因为那时的男人会散发出全身的光彩，就像阳光一样，让人想不注意到也很难。
可是眼前只不过是一个还不到二十的小鲜肉，再耀眼也不是她的菜，莫笑微微垂眸，避开突然间闪耀刺眼的一张脸，并且暗暗提醒自己可不要被这一时的帅气迷晕了。
再抬眸时，她已经又是那个不被色相所迷惑的女强人莫笑了。
“我的病人来了，你要调查就赶紧去，有了结果再来说。”
莫笑朝门口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满脸愁容的病人正踏进门槛，将诊脉包摆好，然后望向李梓桑，秀眉一挑，意思是他可以走了，因为她的银子已经上门了，哦，不，是病人已经上门了。
李梓桑想到今天还要在王家许家两边都跑，也不敢耽误了，告辞了莫笑就走出了医馆。
*
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莫笑看完了例牌的二十个诊，还补了昨天的八个，到了下午要关门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桌上不想动了。
在那个世界时，碰到流行病高发期间，她曾被调到发热门诊坐班，经历过一天看了接近一百个病人的爆诊量，可也没有看这二十八个这么累。
她现在只想让自己的脑袋好好地放空一会儿。
“小姐，要不要再接一个诊？”
小胖子的声音小心地在旁边响起来。
“是急病么，不急的话就推到明天再来吧。别说一个了，半个都不行了，你小姐我这脑子要废了。”莫笑的下巴仍是搁在桌上，只抬起半个手掌轻轻地摇了摇。
“那……”小胖子踌躇了一小会儿，“那我就去回了紫衣姑娘，让她明天再来吧。”然后转身就走。
“等一下，你说是谁？”
莫笑的头猛然从诊桌上抬起来，顿时觉得有些眼花。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是紫衣？醉月坊的那个紫衣么？她人在哪儿？”
小胖子见莫笑问起来，便紧走了两步回来，道：“是，她自己是这么说的，而且我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挺难受的。不过，今天开馆的时间已经过了，接诊量也超额了，我就没让她直接进来，想先问下小姐的意见。这会儿，她还在门口等我回复呢。”
小胖子显然是很不想拒绝那个叫紫衣的姑娘，不然依平时的作风，超额后，他直接就跟求诊的病人说明天请早了，根本不会再来跟莫笑请示什么。
莫笑心里偷笑，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其实哪止是英雄，但凡是个正常点的男人，应该都难抵挡得住美丽的女子的半句温柔话吧，更何况还是像紫衣这样的女子。
“唉，可是我真的好头晕呀，真不想再多接诊一个。”莫笑看着小胖子那急切的样子，就突然又起了玩心。
“要不，我帮小姐去泡杯参茶吧，那个提神好着呢。”小胖子道。
“参茶？一棵参得几十两银子呢，不要浪费了，其实我休息休息就好了。”莫笑又将头趴回了桌面，还用双手蒙在了眼前，其实她是根本忍不住想笑出来了，怕小胖子发现早了，就不好玩了，索性蒙着头脸，只笑不出声。
“那小胖子孝敬小姐两钱参须，掌柜才将这个月的工钱给小胖子，居然有一两银子呢，小胖子单身一人，反正也花不完，买两钱参须给小姐冲茶喝，算是一点心意。”
莫笑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了，一个蒙着面纱的紫衣就已经让平时一个铜钱当两个铜钱用的小胖子省得拿出银子出来了孝敬小姐她了，若是给他看一次紫衣的真面目，还真不知道能疯狂成怎么样了呢。
有那样一身技艺的女子，有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的女子，若是揭下面纱来，一定是倾国倾城的吧。
想到这里，连莫笑都要后悔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说出对的答案了，这样那天就能一饱眼福了呀。
唉，错过了。
但又一想到，她能欣赏的同时，一堆色眯眯的眼睛也能看到，她就觉得还是当时没说出来的好。
“小姐？那……”
小胖子见莫笑只趴着不说话，以为她真是累坏了，小姐两个字说出了口，剩下的话却不说了，轻手轻脚地准备走开去回绝了紫衣。
比起面都还没见到的一个女子，他当然更偏向自家小姐。小姐若是真累了，任她是谁，他也不会放进来的。
至于紫衣嘛，他一想到那个蒙着面纱仅仅是露出两只眼睛，穿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衫立在那里就已经风姿卓绝的女子，叹了一口气。
唉，只能硬着头皮去回绝了。
只是他叹气声刚落，就听到小姐又说话了。
“叫紫衣进来吧，今天就看这最后这一个。”
小胖子原地愣了一下，刚才真是小姐说话了？而且是叫紫衣姑娘进来的意思？
发愣期间，他似乎还听到了小姐扑哧一声笑声。
小胖子又转回了身，看见莫笑已经坐直了身体，正在摆弄桌上刚才被她推到一边去的笔墨纸砚了。他不解地挠了挠头，“刚才小姐是在笑么？”
“啊？没有呀，我只是让你叫紫衣进来呢，我哪有笑什么？”莫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向小胖子。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接近影后的表演级别了，这无辜的眼神说来就来，完全不带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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