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竟然也知道云洲门?”叶婴鹂有些吃惊,即便已经猜到云洲门和南疆木族的关系恐怕匪浅,却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嘉察口中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
这么说来,师父建立云洲门,原本是想以江湖势力的形式渗透到中原地区,从而形成木族自己的情报网了,也难怪这个门派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正常宗门,反倒一直都有点像个地下组织了。
嘉察点了点头,道:“云洲门的几位太上长老,都是本族的人。本王知道,你是云洲门现任的门主,你也无需太过担心,这门派虽说是容则建的,却并没有被交给族里,而是掌握在了容则自己手里,便是当年的父王,也只限于知道这个门派的存在,却无法得到它更多的消息了。容则说过,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组织,放在上位者手中,焉知是福是祸?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窥探云洲门的全貌。”
“那兰卡是……”叶婴鹂突然想到了先前带自己来这里的兰卡。
“兰卡是从前在木族圣地当中,侍奉圣女的人。”嘉察猜到了叶婴鹂内心所想,看了她一眼,回答道,“圣地里边的人,在木族当中虽说没有实权,却是本族繁盛的象征,她是容则生前的心腹之人。”
叶婴鹂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只听嘉察接下去道:“容则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木族王庭四周漫山遍野的那片花海,这其中的一片花,还是她刚刚继任圣女那一年,亲手种下的……在我们南疆语里面,容则,就是花海的意思,可惜,她却是再也看不见了……”
嘉察一拳砸在了自己身边的墙壁上,双目泛红:“是我的错……容则出事那一年,族内长老曾经告诫过她,大难临近,可能会难以自保,让她这一年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族内避祸,不要再出去了,可是她不听,我也没能拦住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却没能保护好她……”
喉结上下微动,嘉察的情绪显然又有些激动了起来,他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叶婴鹂看着他,叹了口气。
嘉察是不是个好族王,她不知道,但她看得出来,这一定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他把自己的妹妹放在了心尖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那里忙碌,从自己身边一次次地离开,最终一去不复返。没有人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在背后默默地承担了多少伤痛。
“殿下,节哀。”叶婴鹂所能做的,也只有在他因为怀念自己的妹妹而悲伤之时,轻轻地吐出一句不知道是否有用的安慰罢了。
嘉察摆了摆手,就在刚才,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多谢了,你是个好孩子啊。”看向叶婴鹂,他叹了一声,“刚才你说,容则是你的师父?”
“正是。”叶婴鹂回答道。
嘉察看着她,脸上现出一丝温和的神色:“容则失踪的时候还很年轻,她并没有留下一子半女,也没有收过任何的正式弟子,你算是一个例外了。既然你已经拜入了她的门下,叫她一声师父,那也就别叫我殿下了,叫我……师伯吧。”
叶婴鹂愕然,没想到这位木族的族王,这么容易地就接受了自己。想来,他定是觉得亏欠了一向疼爱的妹妹,这才在见到一个能被妹妹认可的人之后,这样对待自己的吧。叶婴鹂能感觉到,这位族王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师伯。”能够被木族族王认可,这种要求叶婴鹂又怎么会反驳,当即乖顺地叫了嘉察一声师伯。
嘉察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你能把容则的消息带来木族,就是大功一件,哪怕你是个中原人,族里那些长老,也不会不肯认下你是容则弟子这个身份的,更何况,你还是现任的云洲门门主……这两天就让兰卡带着你在族里转转吧,王庭大部分人都认识兰卡,有她在,你会少掉很多麻烦的。”
叶婴鹂想了想,然后,在嘉察有些惊讶的目光中,摇了摇头,道:“师伯,我恐怕不能在木族停留太长时间……师伯也知道,我是从岭南那边来的,这一次除了把师父的消息带回来之外,还有一件紧要事情要办,耽误不得。”
“什么事情?”嘉察有些吃惊地问道。
叶婴鹂双眼微眯,道:“我如今在南楚太医院做事,前阵子被楚皇陛下派来岭南抢救瘟疫患者,结果却发现,这一次岭南的瘟疫,是石族的手笔,他们和南楚京中某些人勾结在了一起,想要干什么,我们暂时还不得而知……此番我悄悄来到南疆,一方面是为了向师伯传递师父的消息,另一方面,我尚有任务在身,不给石族找点麻烦,只怕会坏了大事。”
“石族和南楚京中某些人勾结在一起了?”嘉察吃惊道。
叶婴鹂点了点头,道:“是,我估摸着,郢都那些人这么做的用意是想要拖住我们这边,可石族的用意……只怕就和木族有关系了啊。”
嘉察的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叶婴鹂的弦外之音,他听出来了,也想到了。不知道南楚京城里那些人,许下了石族什么好处,不过想来也不外乎是帮助石族壮大起来,亦或是直接针对木族,总之,不论是哪一种情况,于木族而言,都是不利的。
见嘉察一时间陷入了难局,叶婴鹂眸光微微一闪,道:“师伯,此事,我有个提议,若是师伯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们联手如何?”
“说来听听?”嘉察正容看向了叶婴鹂。对这个小师侄说的话,他不自觉地多了一分耐心。
叶婴鹂道:“很简单。师伯帮着我们拖住石族,我们这边的人去解决京城的麻烦,京城事毕之后,我们是定要腾出手来修理那石族的,到时候,受益的还不是木族吗?”
嘉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你要如何保证,南楚在解决了石族之后,不会对我们木族下手呢?”当着叶婴鹂的面,他也不绕弯子,就这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叶婴鹂没有即刻答话,而是探手入怀,两块牌子出现在了她的手上。这两块牌子,一块是晋王的令牌,另一块则是平王的令牌,是两人在出发之前,交给自己的。
“先前没来得及告诉师伯,我父亲,就是现任的南楚平王殿下,叶重。”她胸有成竹地看着嘉察,“此番我奉南楚晋王和我父亲的令来南疆,他们会为我提供一切便利,不知,南楚两位亲王的保证,在师伯这里,可做得数?”
……
嘉察虽说是木族族王,一些族内大事却也并非他一人能够做主,不过叶婴鹂看得出来,对自己的提议,嘉察不是不心动的。他说要和族内长老们去商议,想来看在师父的份上,嘉察也会从中替自己周旋一二。
在事情还没定下来的这段时间,叶婴鹂和容姝,在嘉察的盛情相邀下,就在木族住了下来。嘉察向叶婴鹂许诺,他会给叶婴鹂的提议提供帮助,并且不论此事结果如何,在三天内,必然会给叶婴鹂一个答案。
此外,嘉察虽然没有将叶婴鹂来到木族王庭的事情公之于众,却下了一道命令,除了族内几个禁地之外,叶婴鹂可以在木族自由行动,任意出入,见者不得阻拦。见自己一时半会儿确实也是走不了了,叶婴鹂就采纳了嘉察先前的提议,让兰卡带着自己,在木族王庭四处闲逛起来。
走过的地方越多,叶婴鹂越是感到惊叹。木族的环境实在是太过优美了,遍地可见鲜嫩的绿色,就连宫殿上方,都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光是看着,叶婴鹂就觉得一阵清凉之意扑鼻而来,不禁感叹,难怪师父教给自己的巫术,都是以自然界万物,以及天人合一的感觉为基础的,究其本原,还是在师父的部族上。这木族本身,简直就是大自然的宠儿啊。
蓦地,叶婴鹂突然看到前方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包,和周边的山体不同的是,这座小山包的山顶平整宽阔,顶上铺着茵茵绿草,却没有树,再仔细一看,山顶上的草似乎顺着某种规律,长成了一个特殊的图案,图案很大,外圈是圆形的,内部的样子,隐隐绰绰的,叶婴鹂看不甚清,只觉得像是一只蝴蝶。
对这个图案,叶婴鹂有些好奇,一问兰卡,兰卡回答道:“门主问的是前边的那个小山包?那里是我们木族的祭坛。”
叶婴鹂有些惊奇,兰卡不说,她还真没看出来,那是个祭坛。运足目力再仔细朝前方一看,咦,祭坛上竟然还有几个人,弯着腰,似乎正在摆放些什么东西。
“那里似乎有人……木族最近有什么重大的日子吗?”叶婴鹂问道。
兰卡听叶婴鹂这么一说,也眯起眼睛,细细朝前方观察了半晌,道:“最近没什么要紧日子啊,收获的节日还没到呢,他们这是在……等等,这些东西摆的……这是招魂仪式啊!”
“招魂仪式?那是什么?”叶婴鹂听不明白。
兰卡道:“木族的习俗,但凡族里有人不幸在外身故,且无法叶落归根之时,魂魄便会流离失所,这种情况下,那个人的亲人就会为他举行一个招魂仪式,让远方迷途的魂魄能够找到归家的路,便能够在木族轮回转世,生生世世都做木族的人。这一次,招魂仪式居然摆到祭坛上来了……啊,难道是族王要给容则圣女办招魂仪式了?”
回到了木族,兰卡显然还是习惯用圣女来称呼容则,叶婴鹂自是知道兰卡说的人是谁。能够让师父的魂魄回归故里,叶婴鹂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因此对于这个招魂仪式,叶婴鹂也是有点好奇,便问道:“这招魂仪式,你们一般都是怎么办的?”
兰卡道:“一般人家办招魂仪式,也就是画一个阵法,点几盏灯,着人跳一支招魂舞就是了。不过在祭坛上办的招魂仪式,可就没这么简单了,整个祭坛就是一个大阵,祭坛周围一圈都会点上灯,从魂魄归来的方向延伸出去,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祭坛外围会有专人奏乐,正中的位置则是会有人跳招魂舞,连续跳三个时辰,还会有人念招魂的词,有人引魂。在祭坛上举办的招魂仪式,前来瞻仰的人,也会很多的。”
叶婴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我刚刚看着祭坛上大阵中央的图案,怎么和师父给我的那个蝴蝶香炉上的图案这么像呢?”
“门主好眼力。”兰卡赞道,“就是那只蝴蝶,那是本族的图腾啊。”
“原来如此……”叶婴鹂远远地看着祭坛,心里不禁有些黯然。
师父,你的魂魄,还能回到木族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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