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你们仨去探病都不用准备个礼品什么的吗?金爷这儿啥都有,阎老板来点啥呗?”金腰带兴冲冲跑去医务营一瞧,隔离区确实撤去了一部分,禁止进入的告示也正在搬走,进入医务营只需要换上无菌服就行了。说是无菌服,现在的条件也没有太多讲究了,无非就是洗干净的白褂子加口罩而已。
“你可别引我瘾头,都没钱买娶老婆了,这烟一定得戒。”阎班长不是个轻易动摇的人,至少在没被调到炊事班前是。可再坚定的意志也怕被腐蚀,假郎中有事没事就找阎班长推销东西,不知不觉他又抽上了。
“假郎中你带礼物来了?我看又是想动长官钱袋了吧。”仇怀柔想了想也对,万一陈瑾已经苏醒过来,看见她带着礼物去探望至少印象会好些,说不定就把晶石啊、宝贝啊、帅哥啊……母老虎想远了,抢过金腰带随身口袋,拿了一盒也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就走进病房去。
“抢劫啊!班长你管管……班长!别走啊!”
只可惜仇怀柔的小算盘还是落空了。孟娇娇给陈瑾换完伤药出来,叮嘱了几人早点离去,众人才有些低落地走进病房。
“伙夫长这伤……躺了有二十天了吧?”
“二十三天,加上沦陷区就是二十五天。”阎班长叹了口气,他刚有些念想以为这个年轻人能让他们变强,没想到转眼功夫就出了这档子事来。
“班长,你说他会不会醒不过来了?”仇怀柔对这位心肠歹毒的长官倒没什么感觉,反正她和医疗队的小姐妹们关系都还不错,到时候大不了重回这里来呗。就是不知道那对兄妹怎么办,不管是哥哥还是妹妹,都实在太可怜了。
“诶呦喂姑奶奶,你这张嘴就行行好吧!伙夫长就带咱们出去了一回,我就赚了三十军分和十点晶石,他不醒过来我不是赔死了吗!”金腰带急眼了,这个大收入要是黄了他还不得哭死。不过转念一想也还行,至少欠的晶石就……
“都少说两句。小巴,把饭菜给他摆边上,醒来就能看见。”阎班长拍了拍小哑巴的肩膀,在场也就小哑巴对陈瑾最有感情了。
“哎金腰带,江湖传闻这些天你和后勤部的赵秃头走得很近,是不是谈好价码准备跳槽啦?”看小哑巴在床边忙碌,仇怀柔翘着脚躺在折叠椅上,一脸鄙夷看着假郎中。
“可以啊柔姐,消息够灵的啊!又是哪个八婆小姐妹告诉你的吧?你反正去哪儿都行,我可得为自己找条后路。班长,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被戳穿也不尴尬,金腰带索性把事儿摆到台面上来讲。他们本就是应征入伍,赚口当兵粮,根本不存在什么知遇之恩,换个部门而已,反正也没人真能说明白他们这个炊事班到底是咋回事。
“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好几个营长都来找过我,去哪儿都成。你们还是关心关心哑巴吧,这孩子估计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走的。”阎班长挺看好小哑巴的,努力认真又重感情,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可是上边点名了的,那位何教官就要他做警卫员,以后小哑巴才是发展最好的呢!”金腰带消息灵通极了,话语里甚至还有些酸味。何凯当然知道陈瑾的这些队员,帮不了全部挑一个最小的帮帮总行吧。
“那你们说……关健……”仇怀柔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沉默,除了本就不说话的哑巴,剩下的人也都沉默了。是啊,关健可怎么办。
队伍有保障制度,有特殊情况的上报渠道,按理说关健不至于无处可去。但哪个地方还能像炊事班一天无时不刻陪在妹妹身边,那些制度或许能够满足安康基本生活,但让如此艰难扶持的兄妹分开……至少他们这些同事不敢想。
“他应该会留下来吧?毕竟当初是伙夫长救了康康,关健也是个傻执拗的笨人!”仇怀柔见没人说话,这便首先说了自己的猜测。
“不,他会想尽办法去前线。”阎班长知道得更多,“他要成为异能者给小康治病,能成全他的地方只有前线。”
“可问题是谁能要?我没有看不起那小子的意思,但他的身体底子确实太糟了。刚来那会儿我看他体检报告吓了一跳,所有营养不良的穷病他都得全了,就算有助战仪,可冲锋打仗他受得了吗?”金腰带以前没有亏本买卖的时候,第一次亏本就是给这俩兄妹熬药,他实在看不下去,难以想象他们是生活在物质充裕的现代之人。
“哎,而且康康怎么办……他去打仗了,难道背着康康去吗?一个任务少说一两天,多十天半个月也有可能,就是康康听话,这个当哥的放心得下吗……”越起讨论气氛越是凝重,似乎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从没有过选择的权力。
“其实也不是不能解决。”阎班长沉思了好久似乎找到了好办法。
“怎么解决?”母老虎坐直身体仔细听起来。
“只要陈瑾醒来一切照旧,咱们自己去找怪物杀不就行了。”
“切,你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醒来,要是醒不过来呢?老的老糊涂,小的小糊涂,一群糊涂蛋!”仇怀柔气的差点跳起来,一点不给便宜班长留面子,连带着金腰带和小哑巴全骂了进去。
“就你叨逼叨了半天……仇怀柔,你说谁醒不过来了?你信不信我去找孟娇娇,就说你想睡何凯……”一个虚弱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直到陈瑾抬起手摸索水杯才反应过来这是真实发生的。
尖叫的尖叫,拿水的拿水,讨好的讨好,也就小哑巴靠点谱,第一时间跑出去找孟娇娇。这个时候太需要医生告诉他们情况正常了。
竹竿醒来的消息像是原子弹爆炸一样激起了整个队伍的震动,好几位外出的营长闻讯赶回,就算被眼镜劈头盖脸臭骂也要回来看看竹竿。这些最早的老兵们哪一个没被陈瑾照顾过,有些情分不经历生死甚至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中午伍岚放下工作赶来,呆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离去,远在沦陷区指挥的罗鸣也看见了陈瑾,虽然是透过助战仪也能看得出眼镜的喜悦。
老先生是下午赶到,一见面就嘘寒问暖,一直念叨着菩萨保佑。何凯当然也来了只是没和他瑾哥儿说上几句就去找女朋友了,重色轻友果然是深入灵魂的丑陋!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问了些东西,比如他的身体,比如力量是否还在,又比如他的眼睛……陈瑾虽然刚醒,却一点没有病患的样子,玩笑照开,坏话照说,好像并不在意再也看不到的双眼。
一个下午病房就没消停过,赶走一波又来一波,陈瑾都快受不了这种被关注的感觉了。认识的差不多都来了,只有宁水遥始终不曾出现。
宁水遥很忙,自打洛晴兴冲冲回来报告这个消息之后就更忙了。所有人都在擅离职守,甚至连伍长官自己都偷了一个小时的懒,手下士兵无所谓,他们能等,但外面的战局能等吗?前来请示的问题能等吗?还有依旧被困在沦陷区的幸存者能等吗?
宁水遥本就是个认真的人,此刻变得更是较真起来,一分一秒,任何细微的事情都值得她分神。实在是太忙了。
这是种很怪的情绪,竹竿昏迷最担心最自责的是她。她怕竹竿醒不过来,更怕伍长官质疑她的能力,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怀疑,如果换别人来指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可陈瑾真的醒来了,最忿忿不平的又是她。凭什么他的冒失要自己承受,凭什么所有人都担心他却没人问问自己过得有多憋屈,此时此刻宁水遥甚至忍不住心怀恶意去想这件事,陈瑾不就是不听调令自食恶果吗?有什么可心疼的!
就在挣扎于煎熬中,宁水遥熬过了一段又一段时间,终于在夜晚该休息的时候再没有公事让她忙碌。始终想不好自己改如何面对那个可恨又可怜的家伙,拿着中午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往医疗队走去。
哎!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原来从不会因为忙碌而消失,那些让自己忙起来的话不就是逃避么?自欺欺人罢了。
“呦,终于来啦。我等你来教训可已经好久了。”竹竿靠在床背上,手里拿着个小球像是在做恢复练习。他受伤颇重,除了双眼被挖,胸腔肋骨断裂,脊柱受创,脾脏内部出血,四肢骨骼多处损伤。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助战仪不是起死回生的神药,也就修习太玄经的体质才能硬扛下来。
“疼吗?你怎么知道是我。”宁水遥听见他的话就想骂人,可再看到那一身的纱布,气势汹汹的话语到了喉舌变成得绵软起来。
“眼瞎了耳朵就好使了。但你是因为饭菜味,那帮王八蛋可不会给我送宵夜。坐吧宁大长官,咱们开始深刻检讨吧。”陈瑾还是原来的样子,油嘴滑舌,每句话都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细刺。
“你……你饿吗?饭我放这儿了,还是热的。你好好养伤吧,别的事好起来再说……”宁水遥最终还是开不了口责骂陈瑾,放下饭菜默默准备离去。
“宁水遥!你陪我说说话好吗?太黑了……”宁水遥愣住了,这个有些颤抖的声音真的属于竹竿吗?那个骄傲到无以复加的男人,也有这样彷徨无助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