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锋!”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熟睡的大小姐忽然从睡梦中惊醒,没回过神就冲到隔壁房间挡在胖子身前,一手抓着胖子,一手拿出手枪保护胖子。
明雅也被唐舒婷的大动作惊醒,同样跟了出来,犹犹豫豫地站在后面,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究没有站出来说什么。
宋倩雯和顾清清一左一右拉着明雅,脸上也满是怒容:凭什么呀,本来就非亲非故的,还非得救你不成了?再说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嘛。气鼓鼓的顾清清捏紧了小拳头,只想把手上的宝贝平板砸出去。
宁水遥倒不怕事,可也没有这么大的抵触。只是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变化,若是换做她,绝对不会愚蠢到激化矛盾。这发生的一切,只是加深了她离开的决定,不过有唐舒婷和孙珏琳在,宁水遥倒不担心眼前的局势。
御姐心里是最复杂的。她不像大小姐那般无条件支持胖子,也没有了涉世未深姑娘的那种天真情怀。她只是觉得这时候激化矛盾的代价确实有些大,可看着胖子有些发憷却仍旧站出来,再看着明雅——这个相处时间不短的女孩,脸上的纠结与矛盾。孙珏琳心底生出了个念头,或许陈亦锋这么做也不是太糟。
“救活他,否则一起死。”看得出彩头铁了心,冷冷地从腰间抽出刀,指着胖子发出最后警告。
混混们的想法很简单,手枪再可怕也就这么点子弹,小姑娘打不打得中还另算。这群小屁孩一看就没啥本事,只要他们中的任意一个近了身,就是砧板上的肉——随便切。
胖子不再回话,直接用拳头告诉彩头答案。
毫无技术的直拳,十分力,一拳直直闷向彩头的门面。
胖子这一拳丝毫没吓住彩头,却把身边的姑娘们吓了一大跳。这还是那个唯唯否否的陈亦锋么?
彩头也真算条汉子,看胖子赤手空拳也把手上的刀扔到一旁,不躲不闪迎上这拳。同样是直拳,同样力道十足,可效果差距太大了些。胖子的拳头悬在半空中就没力了,腹部已经重重挨了彩头一拳,软下去的双腿差点给人跪了,手上更是提不起力气来。
“哈哈哈!”老三被气乐了,这胖子不是有病?原以为先发制人是有所倚仗,结果......你没你没本事充什么大头?
彩头没有停下攻击,左拳继续往胖子脸上招呼,右腿冲着胖子腰间又是一个膝击,这是要一下把胖子打趴下。
往往到了这种时候,才能看出肉长在身上的价值。胖子矮下身子,抱着彩头的腰就往后撞,陈亦锋当然知道自己打架不是这个混混头子的对手,当下也只能乱打一通兵行险招。
很快决斗就被胖子搞成了无赖那般互相撕扯,虽然在女孩们眼中彩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
胖子200斤的体重突然撞过去,饶是壮硕的汉子也一下子没抗住,两人就摔在了地上扭打起来,什么扯头发、插鼻孔、咬耳朵、挠痒痒,胖子也算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差往人脸上糊辣椒粉了。
彩头被胖子搞得缚手缚脚,只能偶尔打出一拳,踢出一脚,可人都被胖子抱着缠着压着,这拳脚也使不上大力气。气急败坏的彩头也是狠了心,一脚一脚往胖子肚子上死命的蹬,只几下就把胖子踢飞出去。
火气越大愈大,看着摊在地上的死胖子,再看看躺在床上的阿华,彩头一时鬼蒙了心,捡起地上的刀就往胖子腹部刺去。
唐舒婷早就看的怒发冲冠,一双美目瞠地滚圆,漂亮的眉毛像是随时会点燃一般,炸毛地立起来。若不是怕开枪误伤陈亦锋,这个彩头早就已经死了。
一瞬间唐大小姐出现在彩头面前,掌立如到,朝彩头握着刀的手腕,狠狠劈下去。
“咯!”看着锋利无比的刀应声落地,彩头的手也变了形。手掌扭曲的连在胳膊上,也不知道是断了骨头还是脱臼错位。疼的彩头愣是半跪在地,捂着被劈斩的手掌,头冒冷汗。
还没完!孙珏琳同一时间动了,蜷缩在地上的胖子挣扎,让御姐真真切切感受到愤怒。刚刚让自己心下感动的善举,下一秒就被混混头子用拳头打的倒地不起,御姐心里堵,她觉得挨了打的,不只是地上的陈亦锋。
一闪身御姐已经出现在彩头的背后,在唐大小姐出售的同时,御姐轻轻一掌拍在彩头的腰椎上,脚尖在彩头双腿的膝关节点了点,一切如流水行云般淡然风清。可就是这短短一秒不到,彩头瘫倒在地上,双腿、身子、手臂再也动不了分毫。
远不止!唐大小姐和御姐很默契地没有停止攻击,心疼胖子的唐舒婷甚至有下死手的征兆。
又是一记同样犀利的手刀,这次直愣愣地往彩头脖子招呼,这一下要是打实了,几条命也得玩完。杀招不止如此,背后的孙珏琳也同样用指头点向彩头后颈的脊椎和心脏,看似柔情满满的芊芊玉指,这一碰到是死是瘫,全看御姐的心情。
这世道就是这样。胖子打不过彩头,命就在人家手里。彩头同样打不过两个姑娘,是死是活也只能听之任之。一报还一报,何曾饶的了谁?
生死不由人,想活着,太难。
女孩们还没见过如此暴怒的唐大小姐,一时被吓住了都不敢出声阻止。混混们倒是求饶、谩骂、恐吓一大片,甚至老三都冲上前来,可这只能让大小姐更下死手。有能力阻止唐大小姐的孙珏琳,现在成了大小姐的同伙,也不知道老成持重的她,为什么突然犯浑。
唯一可以阻止这一切的胖子,躺在地上岔着气,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杀戮,已成必然。
“老东西你进来。你说清楚,谁说小华不要我了?来,你进来让大家伙儿评评理。”就在这一刻,门开了。苍老的声音透着房门先传进来。
入眼的是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一手拄着个拐杖,一手拖着个同样白了头的瘦老头。老太太脸上的皱褶很深,有些发福缩水的身材显得颤巍,双目有些浑浊却声音倒依旧中气十足,抓着身边的老头往里拽。
老爷子同样年纪很大,背有些微驼,脑袋上银发已经褪到了头顶,光秃着半个脑袋上老年斑依稀可见。老爷子精瘦精瘦,被老太太抓着的手臂就和柴火棒那样脆弱,倒是双眼里透着股会尽人间事的睿智。
“诶呀你别拉我,老巫婆你干什么。你们家小华不要你也正常,换了我也不要你!你撒手。”看的出来老爷子相当健朗,嘴上不停地说着,精神头十足。
房间里的千钧一发,仿佛被时间暂停。无论是大小姐还是御姐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疑惑的看着两个老人,这是怎么回事。
“大小子,你在这正好。来来来,你去和那些个老东西说道说道。告诉他们小华到底干啥去了。”老太太虽然双目浑浊,可一进门就看见半跪在地上的彩头,颤颤巍巍的走过去拉着彩头起来。
“大小子这不年不节的,你给老巫婆磕啥头。赶紧给老巫婆说清楚,她那大孙子是怎么不要她的。”老爷子在一旁也不安分,一个劲地撺掇着彩头。
最稀奇的是,原本扮作怒张飞的老三,现在就和温顺的狗狗一样,一边搀着彩头,一面低着脑袋在老人身边一个劲直点头。混混小弟们也都静静跟在后边不敢作声,三三两两的走出房间。只是偶尔目光不善地看向姑娘们,尤其是唐舒婷。
房间里只留下有些尴尬却松了口气的山羊和一群莫名其妙的女孩。哦,还有个装死的胖子。
“咳。”山羊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向姑娘们解释起事情的始末。
事情得从上一辈说起。
那是刚刚好起来的年代,彩头爸还是个孩子时,就搬来这条老街道。那时候的街坊邻居都是一家人,彩头爹东家进西家出,吃着百家饭喝着百家水,很快成了这条街上所有爹妈的孩子,成了所有孩子的兄弟。街上不算繁华,家家户户都过着随太阳一起的日子,日出日落、正午黄昏。
彩头爹上学了,毕业了,工作了,娶妻生子,彩头出生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这条老街上,老街承载了彩头爹的一生。
年岁悠长,本是家家孩子的彩头爹,慢慢变成了家家孩子的爹。老街还是那条老街、小巷还是那道小巷。
街头的李婶和大院的何大伯媳妇儿又吵架了,彩头爹做和事老,一张石桌两杯茶,放上些点心,一下午两人又是有说有笑的。张家小子看上了陈家姑娘,彩头爹也乐的当个媒人,找陈老爹给小鬼去说道说道。剪子铺的小毛头又在学校让隔壁镇的欺负了,镇子里的人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彩头爹也没怕过,提着根挑担带着小毛头就敢找上人家里去......
打自彩头记事起,老爹就是这条小小巷子的顶梁柱,没有老爹摆不平的事。彩头和老爹一样,在老街长大、上学......
也是他们家骨子里流出的血脉,彩头也和老爹一样慢慢成了街上出的了面的小人物,什么矛盾、什么纠纷,他都参和,试着解决。
突然一切都变了。
城市突然变大了,突然有了汽车、有了工厂、有了高楼大厦。小巷的人越来越少,老街越来越老。
终于,彩头还没高中毕业,老街上的邻居们都拆迁搬走了。留下这条承载过几代人的老街,独自回味这临了的一生。
这一片全都成了旅游开发区,只留下原先的小学堂被修整成了敬老院,让那些个走不了的、没地方去的老人也有容身之所,老街旁的房子全拆了一点不剩,可彩头心里一直没舍下这小巷。
彩头爹没过上几年好日子,搬到新房没多久就去世了。彩头还记得爹在床上最后说的那些话,老爹就该是和老街活在一起的。
曾经彩头的每个爹妈如今都搬走了,只剩下养老院里,还能找到些曾经街坊的身影。彩头毕业后就留在敬老院,当了个保安。能找回过去的味道,彩头很满足。
已经逝去的注定无法挽留。敬老院里老街坊越来越少,不认识的老人也不见增多,慢慢的,本该建设的街区慢慢荒芜。到最后人们似乎遗弃了这方土地,遗弃了养育了他们祖祖辈辈的老街。
敬老院最后一个护工也走了,只剩下彩头这个没有薪水的保安,似乎这里很容易被人遗忘。彩头觉得老街拆的冤枉。
彩头没有放弃,在这一呆就是十年,三十出头的他依旧一事无成。和老爹一样,把前半辈子都给了老街。
十年里,彩头认识了比他更小的孩子,山羊就是最早跟着彩头的那批人,一直到现在。山羊说,这个老大不是好勇斗狠的流氓,不是持枪凌弱的恶棍,更不是仗势欺人的暴徒。
是一种情怀,是家和万事兴。
躺床上的伤员叫阿华,阿华也不是那个老奶奶的亲孙子。只是他们这些人和彩头一起来敬老院呆久了,和老人家也都有了感情。本就是缺乏关爱成了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对这些个老人家打心底有种亲切,老太太和阿华关系和祖孙没啥区别。
虽然艰难勉强度日,可彩头在自己的小天地中,依旧很满足很享受。
可这场灾难带走了平静。不知这里是不是连灾难都遗忘的角落,还是老街一直在庇佑着这里的人们,老人们都没有变成丧尸,彩头他们几个年轻人也没有。可是原本就不富足的敬老云,过得更加难了。
食物、能源、水、药品、信息,日常消耗的一切都捉襟见肘起来。大家抱团取暖,相信着一切不会变得更糟。
敬老院里的爷爷奶奶每天吃的不多,可食物依旧堪忧。混混们更是每天吃的很少,都想着给自己的爷爷奶奶们多留点食物。
阿华有一天听到老奶奶无意中一句:“也该到老家枣子熟透的日子了,好久没吃到老家的枣。”
敬老院的确很久没有水果了。这句话在阿华脑中翻来覆去,整晚上挥之不去。半夜阿华悄悄离开院子,谁也没打招呼,打算给老人们找点水果回来。
等到大清早彩头发现的时候,阿华已经离开很久。彩头带了俩人赶紧出去找,在半路发现了倒在路边的阿华。身下压着个红袋子,每一颗枣都饱满红润,很是诱人。
阿华跑去远些的超市,二楼才有蔬果,小心翼翼溜进去的阿华本想着多拿些别的回去,不小心惊动了丧尸。解决的两三只怪物却发现周围越来越多,逃不出去的阿华狠下心来,从二楼往外跳......拖着摔错位的腿,愣是拖回了老街巷。
大超市的二楼可不是两三米而已。
本就拥有不多的人,尤其害怕失去。这里每个人的离去都是彩头不可承受的痛,之后发生的一切,便是胖子他们看见的样子。
“你们也别怪老大,老大不容易。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还告诉咱们要记这位姑娘的恩,可......”山羊缓缓地吐出断断续续的话来,又看了看阿华腿上裹着的绷带,叹了口气,神色中的黯淡不言而喻。
“可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说明这一切呢?”唐舒婷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听完山羊的话心里的气愤已经平息了不少,只是还有些放不下脸面,嘴上仍抱怨道。
“在你们之前,老大也带回来过个赤脚郎中,客客气气的请人家治病,结果这败类治不好不说,还提出了很多要求。本想着只要救回阿华答应了也没什么,可这人渣越来越过分,仗着会点医术竟然要求把住在后边的老人全赶出去,把那幢楼给他一个人住,还说什么年纪大了照顾也只是浪费粮食......真是该死!”
瘦弱的汉子一直是给人那种狗头军师的圆滑样子,可谁也没料到说到老人家时,身上迸发出了狂风暴雨般的怒意,那双恨意满满的眼睛就能将人活活撕碎。
“这个人真过分,就应该把他赶走。”宋倩雯都忍不住打抱不平起来。
御姐看着身边这小姑娘有点儿哑然失笑,果然生活在校园里真是美好的青春。御姐敢打赌,山羊口中的医生已经死了。以彩头那种偏执的个性,他不可能去承担赶走医生以后所带来的风险。只有死人才是安全的,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彩头敢对胖子下死手,杀一个和杀一群,在偏执者眼中已经没什么不同了。
“所以老大也不敢让人知道这里是个敬老院,万一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一帮子的老人家可禁不起折腾。倒是没想到啊,两位年经轻轻,身手着实不凡。一会儿我和老大说一声带你们离开吧。”山羊最后苦笑着摇摇头,这群人是就算老大想留也留不住的,说完便离开房间,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病床上的阿华。
女孩们抬着胖子回到之前的房间,细细消化着事情的始末。女孩们又叽叽喳喳的说开了。
孙珏琳心里也有自己的计较,对于亡命之徒还是得提防一手。
可眼下能做的,只有等这个昏迷罪魁祸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