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忠于皇室的人远远要比心怀谋逆的乱党更加胆大。诚如荀悦所说,他只在乎无愧于心,即便幽州将来立起一座小朝廷,只要将皇帝接来,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也正因如此,荀悦以长者的身份坚决成为幽州对公孙瓒的主战派。
多事之秋,似乎自燕北刺陶谦之始,整个天下便分崩离析,搅动风云之下一年到头谁都难过上几日好光景。转眼夏去秋来,送爽的凉风中传来南方涿郡白马军增多的消息……显然,熟悉军事的公孙将军打的是快到冬季的主意,生怕燕北趁着秋末冬初一鼓作气将严纲打出涿郡,故而在涿郡广布兵马据守要地,朝北面蓟县耀武扬威着。
“伯圭当然有耀武扬威的理由!”燕北面露不屑地将手边书简摔在案上,抬头对传信的斥候说道:“回去让斥候营的兄弟再探,白马军增多,是增了多少?是骑兵步卒,新卒老卒,这些东西以后都探明了增进战报书信当中,总要有大致的数量才是。”
燕北倒是不生气孙轻探不清楚,在敌军占领的城池近畿探明数量这原本就不是普通斥候能做到的事情,让他有些气恼摔下书简的原因恰恰是因为他自己。
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出犄角反怕狼。
想当初除了兵马之外一无所有的他并不畏惧任何敌人,如今坐拥幽州九郡,心中反倒有了顾虑。
“诸君心中如何想的,公孙伯圭又向涿郡倾兵,今年年末,是应固守广阳还是南下收回涿郡?”燕北将目光转向太史慈,问道:“子义,你如何考虑?”
太史慈随燕北至蓟县后,便每日在城外操练军卒。赵云部有吕布的冲骑战法能够用作学习,他的弓骑部却没有太多所能学习的地方……幽州乃至整个北方,出名的弓骑大约只有公孙瓒部下的白马义从,但如今正是他们与公孙瓒产生裂痕即将开战的时刻,学习白马义从的战法肯定不是时候,天底下能有多少学生在一开始就能打败老师呢?
所幸,太史慈熟读书籍,在史书中寻找到最适合他麾下这支军队的战法……来自三百年前匈奴王。过去汉家兵马没有骑兵,总会落败于匈奴骑兵,而其以小股骑兵加以精湛的骑射之法对抗步卒便可百战百胜,这种战法一直到汉军拥有大量骑兵之后才失去马背民族的优势。
其实让太史慈统帅弓骑有些难为他了,太史慈的确是优秀的骑射、射艺教头,可但凡临战,子义总是纵马狂奔一杆长戟挑翻敌军……这大约是燕北部下独树一帜的近战弓手或是远战枪骑了。
“将军,属下以为敌军尽管大军压境,却并无与我作战之心,所谓吠犬不伤人,倒不如让属下领本部前去涿郡,绕膝敌军后路,封锁涿郡各个城池与五阮关交通要道,届时将军领兵南下,趁冬月将至收回涿郡。”
进攻涿郡不是难事,燕北担心的是短时间无法拿下涿郡,反倒与公孙瓒在涿郡僵持。眼下广阳驻扎的万余兵马称得上兵力强盛,只要不是与公孙瓒或袁绍爆发全面战争,倒也足够驱驰。但广阳难以承受长期的拉锯……他们的辎重路线太长了,自辽东至广阳足有八百余里,不说粮草,单单是一柄环刀从安平乡运送至蓟县便要耗上两个月。
“开战容易,蓟县武库有多少备用兵甲?”燕北将目光转向姜晋,这些日子姜晋仍旧把持着蓟县城防,这些事情他必然是知晓的,却见姜晋面露苦色道:“刘,伯安公不重武备,广阳全军武备不过几千,还都在郡国兵的营地里。”
姜晋说着便摆摆手道:“将军就别指望了,这烂摊子……”
这的确是刘虞留下的烂摊子,双方用兵方式完全不同。鲜于银他们过去在刘虞手下,但凡需要用兵便就地招募游侠儿、乌桓等兵员,而且还要让他们自备兵器投奔行伍,刘虞在任的这些年,幽州向来不重武备。
可燕北不同,这样的军队他是不屑使用的。就连孙文台那般在兵法上受麹义赞扬的将军率领一般乌合之众都只能败绩,但凡燕北要派上战场的军士,那便是一定要经历过完整操练的。
燕北的军队战力强悍,但同样的付出,他养麾下三万兵马的花销,便足刘虞招募来十万散兵游勇打上一场大战。只是这当中的选择,便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燕北温言缓缓摇头,对太史慈道:“子义再操练两旬士卒吧,想来麹义他们押运辎重应当快到广阳,这些日子你且领兵至广阳县与安次县一代操练,配合孙轻部斥候把守沿线要地,若敌军有出涿郡的打算,便给他们迎头痛击,几近大收,公孙瓒八成是按捺不住了。待到辎重一至,燕某会给你传书,自安次向西南沿途袭击涿郡南部各个城池乡野的敌军,牵制其大部兵马向南转移。”
太史慈听出燕北有意将他部下弓骑当作诱饵的想法,当即抱拳说道:“在下知晓!”
每年大收对他们这些统帅兵马的将军而言都是大日子,公孙瓒与袁绍也不例外,燕北估计再过至多两个月,他们二人是要在南方打上一场的,而他的盘算便是借着此次机会将公孙瓒赶出涿郡,为了这场战事,幽州还需要一到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等待麹义拔除渔阳王氏,等待高览领兵前来。
“传信麹义,让他尽快达成使命前来广阳,随后进驻上谷郡由北向南进攻涿郡,拿下五阮关。由高览自广阳县、安次县向西进攻方城、良乡、涿县等地,务必于年末收回涿郡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