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去寿康宫见了太后,一进去就撩起衣袍跪下,大礼参拜,随后说了自己心仪的姑娘是现任吏部右侍郎叶贤嘉之女叶明月,还请太后出面为他保媒。
沈钰是自小太后看着长大的,原就极喜他。又怜他幼年失母,心中极是疼惜他。见他弱冠在即却还未成家,她心里比沈钰还要着急呢。这当会听得说沈钰有了心仪的姑娘,而且指天立誓的说非这位姑娘不娶,请自己出面保媒,太后还有什么不应承的?
她当即就遣了个小内监去户部叫了叶贤嘉过来,亲自同他说了这事。叶贤嘉自然也是立时应了下来,于是这件婚事就这样的定了。
等到申正时分从户部衙门里散值回来之后,叶贤嘉叫来了一家人,说了这件事。
叶明月当即只高兴的一声声的说着:“谢谢爹爹,谢谢爹爹。”
叶明齐也高兴。见叶明月高兴,他便也高兴。而且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原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陈佩兰也在一旁笑道:“沈大人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可前儿来求亲的时候,为显诚心,竟是都对爹爹跪下了,可见他心中极是看重圆圆的。圆圆嫁了过去,必然不会受半点委屈。”
薛氏也高兴。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爱,先时在广觉寺的时候她还只觉得沈钰是个心狠手辣的煞神一般的人物,可现下想起来,却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准女婿身手矫健,武艺高强,怎么看都是怎么好。
又因着是太后亲自做媒人,所以即便只是暂且先定亲,那也是极为隆重的。
两家人去合了庚帖,又彼此交换了信物,只不过随后在何时成亲的事上面有了分歧。
若是按照沈钰的意思,那自然是巴不得立时就和叶明月成亲的,但叶贤嘉的意思却是叶明月现下还小,还没及笄呢,这样早就嫁过去做什么?而且私心里来说,他也想还留叶明月在家多待些日子,所以只说等明年八月十五中秋叶明月及笄之后再和沈钰成亲。
但现下尚且刚刚才十一月,算起来到明年八月十五中秋还有小一年呢,沈钰如何能等得及?但叶贤嘉又坚持着不让步,沈钰只好去找了太后,求着太后她老人家从中斡旋,最后好说歹说的,总算是便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明年三月初八的这个日子。
三月阳春,桃花初绽,正所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嘛,正是成亲的好时候。
既然太后她老人家都发了话,叶贤嘉自然是不敢不遵从的,于是这成亲的日子就这样的定了下来。
所谓好事都是连着来的,叶贤嘉和薛氏他们很快的就看中了一处房子,是到底四进的院子,极其的好,当下便让房牙子约着房主人见了面,商议着价钱。最后定了价钱,进去查看了一番,看何处要修补的,要添置的,遣了人去办这些事,并且定下了十一月十八日就要搬到新房子里去。
而搬家的前两日,忽而又诊断出陈佩兰有了身孕的事来。
原来自从出了叶贤嘉的事之后,叶明齐有感于陈佩兰于这样的时候都对他不离不弃,心中甚为的敬重爱怜她,两个人便同了房,随后彼此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好。而近来事情很多,陈佩兰整日的忙碌着,忽而某一日闲下来的时候猛然的想起来自己这个月的月信迟迟未到,有些不放心,只以为是自己的身子有什么毛病,便带了丫鬟去寻了个医馆,请了个大夫瞧了瞧。但大夫一切脉,便对她道恭喜,说是她已然有孕一个多月了。
这下子阖家的人都高兴不已。薛氏更是合不拢嘴,一时拿了银子出去买各样的补品,流水似的送到了陈佩兰的屋里去,又将自己身边的丫鬟拨了两个给她,平日里便是陈佩兰要自己倒一杯茶都是不敢要她自己动手倒的。叶月则是寻了各样上好的缎子出来,想着要给自己这个即将出生的侄子或侄女绣衣物和靴袜了。叶明齐更是不消说,猛然的晓得自己要当爹了,人傻了好几日都没反应过来。过后某一日散值回来的时候,扭捏着就从怀里掏了一副白玉绞丝镯子和一只金锁出来。
陈佩兰笑着问他这是做什么?叶明齐也不答话,只是牵了她的手过来,将那只金锁珍而重之的放在了莹白的手掌心里,望着她,说道:“这是给我们孩子的长命锁。”
又拿了那副白玉绞丝镯子过来,亲手替她戴在了手腕上,随后抬了头,望着她一脸诚挚的说道:“兰儿,谢谢你,在我最艰难最无措的时候依然陪在我身边,对我不离不弃。还有,谢谢你,为我生儿育女,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夫妻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虽然这些日子较着以往好多了,但陈佩兰也从来没有听过叶明齐说过这样的话,现下猛然的听到叶明齐这样说,饶是陈佩兰往日里再是沉稳内敛的一个人,可这当会也激动的忍不住一面抬手握着自己的嘴,一面落着泪。
叶明齐能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对她敞开了心扉的意思啊。她的夫君,现下终于是认认真真的接纳她了。他的心里,总算是有她的位置了。
“夫君,”她虽然眼中流着泪,面上却满是笑意,“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一体,就该共进退,共生死的啊。”
叶明齐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揽过了她的肩来,小心轻柔的将她拥入了怀里。
他心里也晓得,虽然说是夫妻一体,就该共进退,共生死,但如陈佩兰这般,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于是他便用力的握紧了陈佩兰的双手,低声的在她耳旁说道:“我叶明齐今晚在这里立誓,终生只会守着你一人,再不会如旁人那般的纳妾。咱们,”又伸了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肚腹上,唇角弯起,笑道,“还有咱们的孩子,咱们一家人,从今往后好好儿的过日子。”
陈佩兰听了,只不住的点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不停的落泪。
但即便是流泪,这当会却也是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
她终于等来了她的良人同她说这样的话,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十八日,一大早的叶贤嘉和薛氏他们就起了来,待得用完了早饭,又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所有的东西之后,一家人便朝着新家出发了。
薛氏的嫁妆极多,陈佩兰的嫁妆也不少,当下一溜的马车只满满登登的摆了一条长龙出来。
路旁的人纷纷议论着,说是搬家的这一家人好福气啊。
老子升任了三品大员,儿子做了都察院的经历,女儿刚同英国公世子定了亲,还是太后她老人家亲自保的媒,满京城里的人谁不艳羡?
但自然是有人心中不畅快的。
叶绍松现下就正在同蒋氏和叶贤锦拍着桌子,气的猛咳个不住,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条条的挣了出来,浮在皮肤表面,瞧着极是狰狞骇人。
“都是你们两个那时百般的非要将老二除族,撵了他们二房一家子出去,现下呢?二房现下这样的风光无限,满京城里的人谁不艳羡?谁又不在背后笑话我们?一颗夜明珠当着一颗死鱼眼珠子就这样扔了出去,还要落得个薄情寡义,落井下石的名声。这样的名声好听?往后你们出门的时候脸要往哪搁?还会有人同着咱们家来往结交?”
叶贤锦被他骂的缩了脖子,没有敢说话。
将叶贤嘉除族,撵了二房一家子出去的这个主意,原就是他想出来的。
但是蒋氏却是不服气的。
她重重的顿了一下手里的龙头拐杖,冷笑了一声,说道:“谁能未卜先知,晓得二房现下有这样的风光了?若是一开始老二贪墨赋税和军饷的事成了真,皇上迁怒下来,抄了我们整个武安伯府,你还能拍着桌子同我们说这样的一番话?何苦来,当初将老二除族,撵了二房一家子出去你也是同意的,这当会倒是责怪着我和老大了。你怎么就不怪怪你自己?没有你这个当父亲的点头,我和老大敢将老二除族,敢将二房一家子撵了出去?当时你就该拿出你现下的这份威风来,抵死不让我和老大将老二除族,撵了他二房一家子出去才好,可那时你倒是做什么去了?不还是怕老二若真有了贪墨的事会牵扯到你的身上来,所以才答应了我和老大的提议?可这当会你倒只会怪着我们了,想让我们母子背着这个骂名了。但这骂名我们母子可不背,要背你自己背去。”
叶绍松只被她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话给气的眼怔怔儿的,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随后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差些儿就要将自己的肺都活生生的从嗓子眼里咳了出来一般。
“怪我啊,怪我,都是我猪油蒙了心,受了你们母子两个人的蛊惑,所以这才将老二除了族,将二房一家子都给撵了出去。”叶绍松痛心的伸手握成拳头捶了自己的胸口好几下,随后又厉声的说道,“不过既是你们出的这个馊主意,现下就要着落着你们身上,去求着老二他们一家人回来。”
现如今叶贤嘉是三品大员,叶明齐是都察院经历,更重要的是叶明月还和英国公世子,锦衣卫指挥使沈钰定了亲,还是太后亲自保的媒,何等的荣耀?若是二房能再回来,那他们整个武安伯府就重又能在这京城之中立起来了啊。
所以无能如何,便算是求,那也是要求着二房一家人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