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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灼灼,映衬一室温暖。

白露在一旁做针线,霜降正在背诵法家的《韩非子》,平陵御刚刚被打击得近乎破碎的内心不由一暖,从这本《通史传》当中就能看到不少穿越者的身影,至少那些处于历史拐点的人物从记载上看跟华夏史上就大不相同,更别说原主书架上各种各样诸子百家的著述,有不少应该是后来人所著,他看着名字陌生的很,想到这里平陵御不由叹了口气,旁的不说至少该思考自己如何活下去,抬眼看看两个孩子,总不能依靠这两个孩子吧,也不知道原主之前有没有留下些什么财物。

想到这里他朝自己的卧室走去,只是原主的布置十分简单一眼望过去就能看的通透,实在不像是藏着财物的样子。

“先生?”见到他的动作,白露放下手中的针线,跟上来。

“白露,咱们还有多少银子?”从两个孩子的表现来看,白露明显比霜降要懂事一些,而且原主病了的这些日子肯定是要延医问药的,古代大夫虽然不少,但诊金却也不便宜,财物的支配肯定这两个孩子中至少有一个是知道的,当即平陵御开口问道。

“还有三两银子。”白露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想到自己上一世虽是稚童,但出手都是金银,平陵御一口气提到胸口,差点儿没憋死,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面临这种一文钱难死好汉的境界。

“如今粮价如何?”世道好坏多看粮价就能有个了解,盛世之下,百姓安居乐业,粮价自然也不会太贵的。

“一石米约一千钱。”白露吐吐舌头,有些不敢去看先生的脸色,这段时间先生病了,银钱都是她在打理,他们又是外乡人,只担心价格上多有问题。

平陵御心头一哽,这个价格不算低了,他记得前世还是历史学教授时,曾了解过历朝历代的物价,两宋之时,国力不强,但米价却不高,普通人的日子还是比较好过的,可如今这个粮价,只怕日子不是什么盛世!不过再想想自己身上带着的系统,相信也不会将自己丢在太平盛世里。

“这附近可有集市?”有道是乱离人不及太平犬,虽然不知道原主以何为生,但他还是决定明日先去附近的城镇看看,总要先找个谋生的活计才是。

“附近有集市,只是大集在初一、十五,小集逢五天一道,不过如今兵荒马乱的小集不常开

了。”霜降虽然性子稍稍软绵,但却是个行事周密的,当即停了笔道,“倒是二十里之外的丹阳城常有市集。”

“……明日一早,咱们去丹阳城。”本来作为一个大病刚愈的人是不应该随意蹦跶的,可是一想到强制的系统任务,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等下去的好。

“真的?”白露还未说什么,霜降可就欢喜的跳起来了。

“你又皮。”白露见他这般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先生身子才好了些许,你就打算让他带着你去城里折腾,可长点儿心吧!”

“没关系。”见两个小童这般模样平陵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这些日子原主病者两人也拘得狠了,白露是女娃,性子喜静自然做做针线料理家务也就过去了,但霜降不同,十二三岁的童子本就是性子活跃的时候,从两人举止来看只怕逃难之前也是好人家出生,性子更为单纯些,“明儿一早,咱们都起得早些一道往那丹阳城去看看。”

见他神色并无勉强,饶是老成如白露眼中也不由露出期盼来。

丹阳城是蜀州第二大城市锦官城的属城,在宁江下游,因为靠着江水,水道缓和,往来船只如织,盛夏大水之时,江面宽达十丈远,更是百舸千帆好不热闹。

“先生,先生你瞧那人!”平陵御自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更何况有系统三天的时限在,更是不敢轻易放松,因此次日清晨主仆三人收拾妥当便搭乘着村子里渡口上的一叶小舟顺流而下,不过半天光景便到了丹阳城。

下了码头,饶是见识如平陵御见到眼前人烟阜盛的景象也不由一惊,从两个童子那儿旁敲侧击的了解到如今的世道,他可对于自己所处的世界一点儿都乐观不起来,因此当霜降吃惊的指着集市中被卖的一身疲惫衣衫褴褛的少年以及他身边瘦弱的马匹时,平陵御才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真实感来。

少年身上穿着一袭破旧的棉袄,身材瘦弱,但眉目清正,眼中精光内敛,猛然一眼瞧去倒想那劈山而下的小狼。

“有人买么?只要二十五贯铜钱连人带马就能带回去。”站在少年身边的汉子大声吆喝,他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细棉,神色间颇为得意洋洋,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转头一看,见那少年眼中含着屈辱,当即一鞭子抽过去,骂道,“小贱种,还当你是以往的小公子嘞?若不是夫人慧眼识珠,哪里晓得你竟然是个狸猫换太子生生占了我们家小公子的身份十六年,如今只二十五贯铜钱卖出去,还收不回本,真是晦气!”

“先生,你救救他吧!”不知道是少年的神情还是境遇触动了霜降的心肠,他伸手轻轻拽了拽平陵御的袖子。

“霜降,你可知我们还有多少银子?”平陵御苦笑,并非他不如这小童有爱心,实在是连自己都活不下去的时候他无法顾及其他,上一世他的天真就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若不是他是谢阀嫡支的长公子还不能够轻易脱罪。

“可是,当初先生就救下我和白露的呀。”小童抿了抿嘴唇,嗫喏道,“先生也曾教过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是,可是他就在我们跟前啊……”

平陵御一时之间竟然只能沉默以对。

良久他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霜降毛绒绒的脑袋,微微一笑上前道:“小郎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东秦重文,有云,天下文气十分仅东秦便占了九分,由此可见一斑。也因此时人多重文士,对于读书识字者带着天然的敬畏,再加上东秦户籍严格,非士族和农族不得参加科举,更别说这些商户人家豢养的奴仆,因此见到一身书生打扮的平陵御,那汉子立即收敛了脸上轻蔑的神色,当即朝着平陵御束手拜了一拜,颇有几分谄媚道:“先生可折煞小人了,您若是看上他收回去做个仆役驱使也是不错的。”

“我以往见坊间买卖仆从多是从牙婆手上,有专门的文书转让和保人,如今你说你卖的是你旧时的主家,无凭无据可别给我招货!”平陵御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眼看上去颇为桀骜不驯的少年,半晌皱着眉头道。

“先生是不晓得这里头的缘故。”那汉子一听他说就笑了,想着这人虽然穿的普普通通但想来家里也是富裕的自然不懂这些个俗世,因此面上也露出几分卖弄来,“先生说的那是以往,但还有那等自愿卖身的,或是父母典当子女的自然是不用找牙婆的。不瞒先生说这是我家郎君要发卖的,他原本是个婢生子,那婆子当年被我家先夫人相中当成了小公子的奶娘,却是个坏心眼子的,将自家的娃娃跟我们小公子调换了,这一换就是十五年,也亏得我家夫人前些日子往邻县去看见个农家佃户的小郎跟我家郎君颇为想象回去之后抓着那婆子一顿拷打才审出真相,可惜那婆子病死了,只剩下这个小杂种。”

平陵御闻言心中一叹,世人轻贱商贾一是厌恶其追名逐利生活奢侈,二则也是大多数商贾人家行事真心不怎么讲究,他打量那少年也是璞玉一块,若真是那婆子做下这等恶事,在门阀世家里也多是收为义子,多年教养其能轻易轻视,即便是实在气不过逐出家门也胜过这商家如此轻贱,须知莫欺少年穷啊,但他早不是当初什么都挂在脸上的小宅男,当即笑道:“这可要恭喜你的主家找回了小公子,只是不晓得如何就能认定这小公子就铁定是抱养的?若是弄错了,只怕日后真买了做仆役,还要惹出一桩祸事来。”

“公子放心,我家夫人最是英明,这小杂种跟我家郎君滴血验亲结果他真不是我家小公子,夫人心善本来说服郎君收小公子为义子,谁知道这小杂种心怀恨意,暗害我家夫人,若不是夫人身边的嬷嬷机敏,夫人差点儿就小产。”那汉子说道此处咬牙切齿,却不想一旁的少年只是沉默的听着,眼中闪过几丝痛苦。

“哟,这小郎君心坏的哟……”一旁看热闹的郎君忍不住啧啧叹息。

“生了如此一副好相貌却没想到是个狼心狗肺的。”几个小娘子叽叽喳喳。

“我说这位先生,这样歹毒的人你还是别买了。”一旁热心的大娘忍不住开口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