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长孙芜襄一早就邀了泠烟一同前去安阳公主府。
永宁郡主看到“映水”的时候满脸惊喜,一迭声地向长孙芜襄道谢,说是谢她圆了自己多年来的念想——因为小时候不小心打破了那只水晶杯之后她心里一直有个心结。
长孙芜襄见她说得动情,甚至眼圈都有些泛红了,配着她细声细气的语气,着实让人心生怜惜。
长孙芜襄心中便有些不太好意思,只因这“映水”其实是她向齐元礼骗来的。但是这话却不好对永宁郡主说出来。只得含糊了说。
“你不用谢我,‘映水’是景郡王的收藏,你承他的情就好了。醢”
永宁一听这话,眼眸微闪了几下,才望着长孙芜襄说道:“原来真是芜襄姐姐从景郡王那里替永宁要来的,那我更要谢谢芜襄姐姐了。只是景郡王那边永宁不太方便亲自去道谢,就要麻烦姐姐帮永宁代为传达了。”
说着又深深地朝着长孙芜襄福了福身。
长孙芜襄见她态度诚恳,不似作伪。心中更是惭愧。又担心永宁知道了这酒具是景郡王的要去亲自道谢,如今听到她这么说,急忙应了下来缇。
这边几个人稍微寒暄了几句便都告辞了。
长孙芜襄回了王府就闭门不出,王妃很是担心,又不舍得去问长孙芜襄,便偷偷传了她身边的丫鬟来问话。
丫鬟只说郡主没有什么烦心事,平日里也没人惹她生气。只是上次看到景郡王派人送来了一套酒具,那套酒具郡主转手就送给永宁郡主了,只留了其中一个放在掌中日日把玩。
长孙王妃听到这里连忙追问。
小丫鬟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隐约好像听见景郡王派来传话的人说……说那酒杯是景郡王亲手雕制的。还说送来给郡主把玩。”
说到这里,小丫鬟收了声,不敢再往下说下去了。
长孙王妃却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朝着身边的大丫鬟从云示意。从云得了王妃的指示,从袖袋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小丫鬟。
“这是赏你的,刚刚的话你要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退下吧。”
小丫鬟诚惶诚恐的谢了赏,不敢多言地退下了。
等到小丫鬟一走,长孙王妃一直挺着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她略带着惊惶的语气对身边的从云说:“从云,天家的事从来少掺和得好。可是芜襄怎么就偏偏喜欢上景郡王了呢?”
从云从小服侍长孙王妃,与她的情分自非一般。她听了王妃的话,替她揉着肩膀,安慰似的说道:“是福是祸也不一定现在就有定论,王妃您看开点。”
长孙王妃叹着气,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从云说出自己心中的惶恐。天家虽富贵,可这富贵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如今齐皇身体渐差,皇子们又都大了,各有各的心思。
长孙王府一向信守中庸自保,因着太子生母的妹妹是王爷的妹妹,是太子的靠山,已经被自动归为太子一派了。如今芜襄要是和景郡王联姻,会不会被有心人以为长孙王府脚踏两条船?
虽如今看来太子与景郡王交好,宛如亲生兄弟。可是在那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谁能保证一如初心呢?到时候要是太子与景郡王争锋相对,芜襄又该如何自处?
为父母者必为儿女计之长久。长孙王妃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从云在一旁看着,手下揉肩的动作越发轻柔。主子们的事,不应该是她一个做丫鬟的该多嘴的,尤其事关皇家,她更是不能多言。
两相沉默,长孙王妃却暗暗打定了主意要找个机会和芜襄好好谈一谈,好让她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能再这么一应的天真下去了。
却说齐元礼差人将“映水”并在着那只亲手雕制的酒盅送去长孙芜襄手里之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一面害怕长孙芜襄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又害怕她知道了却不答应。于是整日愁容满面。连着不常与他相见的齐元恒都看出来了,担心地询问他。
齐元礼却只遮掩道没事,一番推却之下,齐元恒也不好再继续问,免得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这日下过早朝,齐元礼又是一脸恍惚地独自走着,却被人拦住了脚步。他抬眼一看,是齐元德。
他不得不打起精神行礼道:“二皇兄。”
齐元德笑得一脸大度,仿佛丝毫不介意齐元礼先前的不恭敬,只朝他说道:“五皇帝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皇兄可是听说你好事近了呢。”
“啊?”
齐元礼正走神,听到齐元德偶这么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问了出声。
齐元德见他这副懵懂模样,嗤笑一声,却是极好的掩藏住了眼底的嘲讽与不屑。
“五皇弟莫非还不知道?安阳公主昨天求见了母后,说你与永宁郡主两厢情悦,正要求了母后恩典,给你们赐婚呢……”
齐元礼一听这话,大惊失色,急忙打断了齐元德的话问道:“你说什么?安阳公主向母后说我和永宁郡主两厢情悦,要请母后给我和她赐婚?”
说到最后,齐元礼已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齐元德见他因着自己这番话失了往日的风度,心中闪过一丝快意,面上却仍是笑吟吟的开口说道:“五皇弟莫要着急。听你口气好似对此事并不知情呢。只是母后以为你也是同意的,已经允下了安阳公主的请求。五皇弟的郡王府就等着迎娶永宁郡主吧,皇兄先在这里道贺了。”
说完齐元德果真朝着齐元礼拱了拱手,一副恭喜的模样。见齐元礼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笑了笑,头也不回的就转身走了。留下齐元礼一人,仍兀自呆站着。
齐元礼被齐元德的一番话说得如遭雷劈,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与永宁郡主一向并无往来,怎么会被人认为是与她两厢情悦呢?
安阳公主还求到了皇后面前,偏偏皇后居然应下了。齐元礼越想越觉得不对,转身递了牌子进宫求见淑妃。
一进照影宫,齐元礼就看到得了消息早早就在正厅内等候自己的母妃,旁边更是准备了自己平日里爱吃的茶点水果,心下一暖。连忙朝淑妃行礼问安。
淑妃一见齐元礼,喜不自胜,亲自离开座位去扶他起来,又细细挽了他的手,将他引到桌前。拿了一瓣削好的瓜果放进齐元礼手中,慈爱地笑着示意他吃一口。
“这是你父皇赏赐的,说是南疆特贡的甜瓜。母妃吃了一个觉得味道确实好,比大齐产的要甜上许多,你也尝尝看。”
齐元礼虽是心中有急事想问,但是也不忍此时打断淑妃的话。只得顺着她的意将瓜果囫囵吞了,口中直道:“好吃!好吃!母妃这里的东西什么都好。”
淑妃听得他这么说,更是笑得宛如细柳迎风,好不招展。她看齐元礼吃得急了,又担心他噎着,只得开口。
“慢点吃啊,在母妃这里难道还有谁和你抢不成?”
齐元礼已经就着淑妃的手,吃下了一整个甜瓜,确实再也吃不下了。此时听到淑妃这么说,便就干脆停了,喝了一口茶漱过口,才正色对淑妃说道:“母妃,你可知安阳公主为永宁郡主向母后请求赐婚一事?”
淑妃正望着齐元礼笑着,眼里盛满了温柔。听到他问的话,先是愣了愣,而后才开口说:“没有啊,礼儿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吗?怎么突然关心起永宁郡主来了?母妃倒是记得你从小喜欢长孙王府家的那个丫头呢。说起来那丫头如今也快到婚嫁的年纪了……”
一字一句温柔细致,满怀着对齐元礼的爱意。
齐元礼听了,眼眶一热,也顾不得男儿有泪不轻弹了,朝着淑妃略带哽咽声的喊了一句:“母妃”。这才开始谈到正事。
“今晨下了早朝,儿臣遇到二皇兄。听得他说,安阳公主昨天去找了母后,说是要请母后赐婚,做主将安宁郡主嫁给我。儿臣此番前来便是向母妃询问此事你是否知情?”
淑妃听完,想了想后回答道:“此事母妃却是不知情的。不过却是有听到宫女讨论安阳公主入宫面见皇后之事。毕竟安阳公主她少与外人有交往。”
说到这里,淑妃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道,“我道安阳公主为什么突然入宫面见皇后,原来两人竟是在商量这件事。礼儿你是我的亲生孩子,即便皇后位高权重,也断没有越过我来,她自己做主的说法。”
说到最后,淑妃话语中已是带上了厉色。齐元礼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怎么舍得他被人如此算计。更何况此是婚姻大事。她望向齐元礼认真问道:“礼儿,你只要告诉母妃,你可喜欢那永宁郡主?”
“怎么可能!儿臣心中只有芜襄的。”齐元礼急忙辩白道。
淑妃又恢复了柔和神色,笑着说:“芜襄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相貌性情都是没得说,且又和你情谊非是一般。礼儿日后要是娶了她,母妃也放心。”说着又拍了拍齐元礼的手,示意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