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她们的指指点点，沈春妮把目光望向了村口那边。
村口的老枫树下面，走过来一个妇人。
妇人身量高挑，上身是一件秋香色的衣裳，下面配着一条深蓝色的襦裙。
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妇人髻，插着一根银簪子。
素颜朝天，眉眼生得柔美。
虽然眼角有着淡淡的鱼尾纹，但犹可想见她年轻时候，定是一个很标致的姑娘。
即使现在这样，也是风韵犹存。
“咦，那不是赵寡妇吗？”
淑霞也瞅见了来人，压低声道。
沈春妮点点头：“嗯，就是她。”
怪不得那边的妇人们笑，说是满月出来了。
可不正是么！
自打上回为了退亲的事过来大闹，挨了她一脚。
赵寡妇就滑胎了。
接着就消停一个月了。
这会子出了月子，又出来蹦跶了。
“没啥好看的，淑霞姐，咱接着洗。”
沈春妮说道。
淑霞点点头，两个人收回了视线。
赵寡妇走到了池塘边，池塘边那些议论的声音小了很多。
但还是有人偷着笑，眼睛不停的往赵寡妇那边瞟。
赵寡妇一眼扫过这些妇人，翻了个白眼。
她旁若无人的挺了挺胸口，又抬起手来抚了一下头发。
“那些嘴长的，管不住自个的嘴，回头男人被人偷了就莫哭……”
“老娘的名誉横竖是没了，破罐子破摔也不怕……”
“再被我听到谁背后说我，去偷了他家男人……”
池塘边的窃窃私语声立马就没了。
妇人暗地里交换着鄙夷的目光，却都咬紧了牙关不再说赵寡妇的事儿。
赵寡妇得意的哼了一声，开始找寻浆洗的石头来。
池塘边的石头都被人占了。
不过，沈春妮和淑霞这边，还有一块。
赵寡妇端着木盆朝这边走来。
这边，淑霞瞅见赵寡妇过来了，有点担忧。
“妮儿，她往咱这边过来了，莫不是要寻你霉头？”
淑霞压低了声问沈春妮。
沈春妮嗤了一声：“那就是她自己作死！”
“妮儿你还是当心点！”淑霞又叮嘱。
沈春妮点点头：“没事的，咱洗咱的。”
转眼功夫，赵寡妇已走到了二人近前，刚好赶上沈春妮抬起头来。
赵寡妇和沈春妮的目光对撞在一块。
赵寡妇这才发现淑霞身子挡着的这边，还有个人。
而且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蹬了她儿子，还害她滑胎出丑的沈春妮。
赵寡妇的脚步僵在原地，一双眼睛阴嗖嗖的剜着沈春妮，咬牙切齿。
沈春妮也看着她，随即扯了扯嘴角，收回目光接着洗鞋子。
赵寡妇接着走。
在经过沈春妮身旁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瞅着沈春妮蹲在那里的背影，又瞅了眼面前满满的池塘水。
赵寡妇的眼底闪过一缕冷光。
她抬起脚来，照着沈春妮的后背踹了出去……
淑霞刚好瞅见这一幕，惊得叫了一声：“妮儿当心……”
就在这时——
“噗通！”
水面传来一声巨响。
接着，淑霞便瞅见赵寡妇掉进了水里！
这一片水不深，赵寡妇站在里面那水刚好淹到她腰上。
而沈春妮则稳稳当当站在一旁，笑吟吟看着。
“妮儿！”
淑霞吓得赶紧奔到沈春妮身旁，紧紧握着沈春妮的手。
“妮儿，方才差点把我吓死了！”
淑霞脸色惶白，声音都在打颤。
“淑霞姐，我没事，甭怕！”
沈春妮笑着轻轻拍了拍淑霞的手背，以示安抚。
那边浆洗的妇人都看到了这边发生的事儿。
大家都瞅见了赵寡妇没踹到沈春妮，反倒还把自个给搭进水里。
众妇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这些妇人前些时日被沈春妮恐吓了一顿，对沈春妮都没啥好感。
但刚才她们又都被赵寡妇给威胁了，更没有好感。
这会子，瞅见沈春妮和赵寡妇掐起来了，她们都探着脖子看热闹。
赵寡妇掉进水里，她们感觉很解恨。
妇人笑得前仰后翻，每一个人过来搭把手拽赵寡妇起来。
周围的笑声，更加刺激了赵寡妇。
她踩着脚底下松软的塘泥，拍打着水花，狼狈的往岸边挪。
口里，在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沈春妮。
“死黑丫，你个烂了心肝肠子的，你不得好死……”
沈春妮耸了耸肩，“你活该！”
“你这有爹生没爹教的野丫头，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听到这话，沈春妮眉头皱了下。
她最反感骂人的时候，捎带上父母家人。
这是沈春妮的忌讳。
就在她刚要发作的时候，身旁的淑霞突然站了出来。
“赵寡妇你留点口德吧，明明是你想要踹妮儿下水的，没踹着把自个给摔进去了。”
“我在边上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你还有脸骂人？”
赵寡妇一看是淑霞在说她，顿时更火了。
“我呸，你个连爹都不晓得是哪个的小野种！”
“你也配教训老娘？你娘眼瞎，你是心瞎！要你多嘴？滚一边去！”
淑霞爹，一直是个谜。
整个沈家坳的人，都不晓得，也从没见过，更没听刘瞎婆说过。
这是淑霞的一个心病，也是她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的地方。
这会子被赵寡妇当着众人的面骂出来，淑霞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女孩儿咬着唇，眼眶中有泪水在打着转儿。
瞅见淑霞要哭了，水里的赵寡妇更是得意。
她已经快要挪到岸边了，伸出手来，她已经扳着边上的石头，快要爬上岸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冲到了石头上。
赵寡妇抬头一看，见是沈春妮站在石头上。
“死黑丫，你……嗷！”
赵寡妇突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沈春妮抬脚，狠狠踩在赵寡妇的手背上。
她还用力碾了几下，手指骨头都发出一声细微的嘎嘣声。
“嘴里不干不净的人，这就是最好的下场！”
沈春妮冷笑着道，收回了脚。
赵寡妇整个身体仰背朝着水里栽了回去。
“噗通！”
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扑腾……
“黑丫好样的！”
“黑丫替咱出了一口气！”
那边的妇人堆里，不知是谁起了个头，紧接着其他人都高声喝彩起来。
沈春妮没搭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妇人们，她转身走回淑霞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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