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升到这么高的空中了，在废的印象之中，那还是曾经身为勇者时期的自己后期喜欢的事情，与那时的——
思考突然停滞，废强迫自己从回忆中退出。
不能继续想，那些都不是真的，就算心动，就算真切地痛过，也不是真实的东西。
“……”
除妖师环顾四周，原本的戍境所变得仿佛石块一样渺小，废黑上升得很快，如果是天气不好的时候，这时她们就该在云层里了吧。
地面上没有活动的生物，只有白茫茫一片，寂静的雪原，朝着国内看去能窥见仿佛玷污了纯洁白雪似的人类活动痕迹的小黑点。
一点发现都没有，如果有妖怪出现的话，是不可能瞒过除妖师的眼睛。
除妖师闭上眼睛，灵力四散，蓝色的光芒透体而出，她将感官加强到极致。本来就敏锐的五感因为灵力的增强变得更灵敏了。
耳边最开始只有风声和自己以及役妖的呼吸声，渐渐静下来之后，排除了杂音，废将注意力移到下方的葱郁的森林中去。
树叶吹动的声音，雪花慢慢融化的声音，树枝被雪压得绷紧的声音。
这是非常普遍的声音，没有她要找的异响。
空气的味道很干净，身下的役妖早已因为与自己共享灵力，妖气散发得极淡，而除了下方除妖师们与废小白的气息外，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废确定有什么在森林里，虽然无法找到证据。
多年来打败妖怪，将其降服的经验，告诉废这片看似平常的森林中，有什么违和感。
本应盛开的花朵的芬芳，雪饱含水汽的清新，以及树木刚发嫩芽的怦然绽放的甜绿。
不是这些，废沉浸在感受之中，将自己化为微小到几乎被忽略的风中去。
触碰着森林里的植物动物们。
突然，一只小松鼠从地洞中钻出来了。
那只小巧可爱的生物出来的瞬间，除妖师就将其从妖怪的可能性中排除。
随着它的出现，森林中出现了另一种气息。
废睁开眼睛，双目紧紧注视着之前看过没有任何异样的雪堆。
那里，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轻拍废黑的头，多年默契之下，役妖自然明白主人的意图，兽爪轻抬，透明得让空气些许扭曲的风刃激出。
声音都比风刃的速度慢了半拍，那道妖气化作的利刃，穿透了雪堆。
直到命中目标，咻的风声才传到耳边。
“抓到了。”
废的嘴角轻扬，褐色的双瞳印出雪地里的鲜红色。
黑猫落到地上，那雪堆依然一动不动，仿佛想要装作自己不存在似的鸵鸟行为，让废黑裂开嘴，一爪子就揪出了其中的事物。
是妖怪没错，但是没有呼吸。
心跳也极其微弱，仿佛陷入了冬眠一般。
因为这个原因，除妖师才一直没有发现妖怪的影子。
但对方在刚刚想要袭击松鼠时爆发的妖气是确定无疑的。
除妖师下地走到仿佛死去的妖怪面前，这个妖怪极为消瘦，比起人类忍耐的饥饿，妖怪应该也更辛苦吧。
无力垂着手脚的妖怪让除妖师摸不着头脑。
灵力升起，废的手指触碰到挂在黑猫爪上的妖怪，她了解自己的役妖，很有分寸不会因为用风刃就杀了这只妖怪，所以明显在杀她之前，就已经是这个状态了。
除妖师的灵力窜入妖怪的体内，让对方反射性地抽搐一下。
妖脉穴空空如也，妖气被榨得干干净净。
废皱起眉头，不光是如此，这只妖怪除了心跳与非常久才出现的呼吸，能看出已经是类似植物人的状态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即使是肚子饿得昏迷，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这就像是，就像是这只妖怪被彻底掏空了一般。
“带回去。”
闭上眼睛思索不出原因的废，睁开眼睛说道。
“哦。”
虽然并不想带个负担回去减少食物储备，废黑还是听从主人的吩咐，将那妖怪丢到自己的背上。
废落到森林里才发现跟待在半空不一样的感觉。
这次的雪灾的确很严重，但是森林给她的感觉也很奇怪。
如果是在别的世界这很正常，只有树木和小动物的森林，严寒的气候自然不会出现其他动物。
但是，这可是充满妖怪的世界，原本应该出现在森林中的妖怪，一只都感觉不到了。
这种反常，让除妖师有不好的预感。
“回去。”
废拍了拍黑猫的脚掌，跳上她的后背。
废黑倒是没多大感觉，只是隐约有股危机感在心中徘徊不去，像是一根细小的针正抵着自己的喉咙，不致命，却很不舒服。
黑猫抬腿就飞离这让自己感觉不爽的森林，把背上的妖怪粗暴地丢在地上。
不管废黑怎么动作，这仿佛植物人状态的妖怪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废也没有说黑猫什么，无视迎上来的废小白，朝着塔底走去。
“留在这不会死了吧？”
废黑变小之后看着不知生死的妖怪，不过她也没好心到什么同族都救的程度，懒得想太多，索性还是跟着除妖师下去了。至于这个妖怪？看他的运气好了。死了就死了，如果等除妖师再找的时候没死，应该就没事了。
除妖师找到了所长说完自己的发现之后把对方领到塔顶。
所长盯着这妖怪看了半天，眉头拧成一团，沉默许久却好像恍然大悟一样拍一下自己的额头。
“我知道了！”
“你在哪见过这样的妖怪？”
废看着对方那好像找到答案的模样，不由出声询问。
“是的，阁下。就在雪灾开始前半个月，边境巡逻的时候看到过两三次这样的情况。妖力全无，昏迷着就好像死了一样。因为是没有伤害的妖怪，所以没有上报到除妖司。”
所长的大脑在饥饿之中运转得仿佛上锈的机器齿轮，能想起见过就已经不错了。至少没有陷入像长老们那样精神崩溃的状况。
除妖师也懒得去对他进行说教。
这种反常的妖怪居然在雪灾前半月就已经出现了，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断定跟突然的雪灾没有关系。
“只有那时候发现的吗？”
“雪灾之后就多了，加上这次的话，大概是。”所长捏着自己的下巴，努力活动脑子。“应该有十次了！”
数量算不上少，但也不到很多的程度，难怪戍境所会不上心。
毕竟是边境，妖怪那边总会出现一些状况，每件事都要注意的话，也是不现实的，除非是大概率对人类有危害的事件，一般都是任由妖怪们自己窝里斗。
废眯起眼睛，直觉上自己发现的事情跟雪灾是有一定关系的。
“都是在哪发现的这种妖怪？”
“离戍境所有1到5公里的范围内，全部发现过。”
都在这附近，而平时边境的除妖师们巡逻范围最远也不过10公里。
也就是说，这些妖怪是刻意被放到靠近边境的。
废皱紧眉头思索起来。
其实这样的情况自己还是看过类似的，只是那类似太过短暂，让她一时还想不太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已经活了有几百个年头的废，生命中发生过的事情太多了，想都想不过来，更别说是一件不过只看过一两次的事情。
除妖师觉得自己快抓到了，应该是不太远的时候发生的。
是什么呢？
努力回忆着过去的除妖师，盯着那平躺着的妖怪。
躺着的，塔顶，抽空妖气。
抽空妖气，抽空——
啊！
废的眼中一闪，她想起来是在哪见过了。
这不正是除妖师死前到达镇魂塔里时进行的结界法阵吸收的情况吗？
只是一般除妖师都不会被法阵吸收灵力到死去，只有本来就快死的除妖师才会这么做。
而废正好在场的时候也不多，所以印象里虽然见过，才半天都想不起来。
但是得出的结论却让废的心情不是很好。
镇魂塔的技术应该只有人类掌握才是，难道是某个人将妖气抽空了吗？
但是妖气即使可以做到一定限度地和灵气混合，也是没有用的。
所以凶手只能是妖怪。
如果是妖怪的话，能到达都城的妖怪很少，而能接触到镇魂塔的就更加寥寥无几了。
自家的役妖一直和自己在一起，肯定能排除。
那么也只有——
雪花，镇魂塔的技术。
原来如此。
废已经想明白了，这场灾难的起因和经过。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废想不通。
为什么，那个妖怪会做出这种事呢？
如果是为了称霸世界的野心，也不会做出将同族的力量抽到自己身上的举动吧？
单纯想要征服人类国家的话，明明只要杀了她就可以了。
废确定对方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朝自己下手，却没有做。
那么是为什么，要做出杀死同族，制造笼罩了整片大陆的超大规模的暴风雪呢？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废抬起头来，看着从森林中慢慢走出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抬起头来仰望她，除妖师低下去头去注视。
可爱娇俏的面容，不笑都浅浅浮现的酒窝。
那是自己熟悉了的样子。
“大人，一闻到您的气息，妾身就立即赶来了。您是来迎接妾身的吗？还是说——”
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谦卑又危险，停顿过后的话语，却像是露出獠牙的猛兽。
“您要将自己的性命交托于妾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