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妍望着徐妙宁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只想倒转了手里的团扇,用扇柄狠狠的敲了她的手一下。
好你个大头鬼啊。
但徐仲宣那边却已是面带着笑意的答应了,且还问着简妍:“简姑娘,会不会麻烦到你?”
简妍:......
当然会很麻烦的了。但凡只要想一想,那就知道这定然会是个大工程了。可是现下徐仲宣都已经是答应的了,简妍想着那两盒子槐花糕,还有徐仲宣这些日子对自己两次的维护之情,以及那些细心体贴的各种投喂,一时就又觉着,麻烦就麻烦些罢,反正自己镇日也并没有什么事做,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她便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只是温声的说着:“大公子客气了,并不麻烦。”
徐仲宣便笑着说好,又说他会尽快的将这幅荷叶荷花图画出来。简妍只微垂着头,面上带了淡淡的笑意,目光望着面前的石桌面,不时的或点了点头,又或是简单的附和得一句也便罢了。
谁知道徐妙宁却是专注于卖她。简妍就听得那小丫头又在和徐仲宣得瑟着,说是:“大哥,你快来看我手腕上系着的这个,瞧瞧好不好看?这可是表姐给我编的呢,叫做长命缕。”
长命缕是端午前后,用着青、白、红、黑和黄色五种丝线拴在手腕上,不过是一种端午节的吉祥物罢了。方才徐妙宁在她的屋子里玩,她正好看到针线箩里有这五种颜色的丝线,一时玩闹之心忽起,便用着编麻花辫的方法,随意简单的编了一个长命缕套在了徐妙宁的手腕上,不过是图个好玩罢了,但这丫头竟然是拿了出来炫耀。
简妍不着痕迹的举高了手里的团扇,挡住了脸。
她觉着,有点丢人。
而徐妙宁却是觉得一点儿都不丢人,只是兴致勃勃的将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给徐仲宣看她手腕上拴着的长命缕。
徐仲宣仔细的看了一眼她手腕上拴着的那根长命缕,随即就赞叹了一声:“是很好看。”
徐妙宁就笑道:“那是自然的。表姐还说,拴了这个长命缕在手腕上,能益人命,还能让人不得病的呢。原来这小小的一个玩意儿竟然还能这么厉害的?”
简妍便又将手里的团扇举高了一些,索性是将自己的一张脸全都挡了起来。
实在是大大的丢人啊。
长命缕这个东西,她都能略知一二其中的典故了,那像徐仲宣这样,十八岁之时就能三元及第,满腹经纶的状元郎,还能不知道这里的典故?徐妙宁在他面前说这些话,那可真真儿的是班门弄斧了。
关键是,徐妙宁的这些话还是她告诉的呢,那岂非就不是相当于自己在徐仲宣的面前班门弄斧的了?
简妍一时就很想就地挖了个洞,然后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而那边徐妙宁听得徐仲宣在称赞她手腕上拴着的长命缕很好看,心中大为得意,忙笑道:“那大哥想不想要?我让表姐也给你编一个拴在手腕上啊?”
简妍:......
这丫头真是专业坑表姐一百年啊。
但她觉得徐仲宣应该还是会委婉的拒绝的,毕竟他是一个大男人,说起来还是个位居三品的礼部侍郎,戴了这样五颜六色的小儿女之类的东西在手腕上,被人见了,怕不是就得被人笑话啊。但不成想,这位徐侍郎听了徐妙宁的提议之后,却是立时就开口说着:“自然是想要的。”
因又对一张脸已全都隐在了团扇后面的简妍笑道:“那就劳烦简姑娘也给我编一个这样的长命缕。”
简妍一时都不晓得自己现下到底是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徐妙宁和徐仲宣。
真想一脚就将这两个人全都踹下池塘去洗个冷水澡啊。
但片刻之后,她还是移开了挡在面上的团扇,面上的笑意瞧着依然还是有几分勉强的,说着:“这只是我胡乱做的,入不得眼的一个小玩意儿罢了,大公子还是......”
她一语未了,徐妙宁却是在旁边接道:“哪里入不得眼了?我就觉得挺好看的啊。”
简妍额头的青筋欢快的跳了两跳,一时都很想转头对着徐妙宁说上闭嘴两个字的了。
这丫头今日给她招的事还少么?都这会了还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推辞之意?平日里瞧着不是挺聪慧鬼精灵的么,怎么这会却是这样?
简妍几乎就要怀疑这丫头其实是故意这样做的了。
而另一个在简妍看来更加聪慧的人好似也没有听出来她话里委婉的推辞之意,也是在一旁笑道:“宁儿说的对,这只长命缕是挺好看的。就劳烦简姑娘给我做一个吧。”
他这话里的恳求之意就很明显的了。简妍也不晓得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心里一软,竟是没法再开口拒绝的了。于是她便转头吩咐着白薇再回去跑一趟,拿了针线箩里的青、白、红、黑和黄色五种丝线来。
一时白薇将这五色丝线拿了过来,简妍便放下了手里的扇子,拿了这五色丝线开始编着长命缕。
其实真的是超简单的,不过是按着编麻花辫的方法来随意的编一个罢了,小孩子都会的。就这么个玩意儿,徐仲宣做什么还非得巴巴儿的要一个?他又不是个小孩儿。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长命缕就编好了。但简妍却并没有立时就递给徐仲宣,口中尚且还在说着:“实在是粗糙的紧,大公子不然还是不要了吧?”
但徐仲宣已经是将自己的右手伸了过来,笑道:“我是不会戴的,还劳烦简姑娘给我戴上。”
简妍只气的额头的青筋又欢快的跳了两跳啊。她就不信他连这么个简单的东西都不会戴。
有心想直接将这长命缕劈手甩到他的怀里去,说上一句爱会戴不会戴,反正本姑娘是不会帮你戴的,可是抬眼见徐仲宣眼中笑意柔和,又带了几分促狭之意,只是这般定定的笑着望向她,一时心中便又软了下来。到最后也只是板了一张脸,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男左女右。”
徐仲宣一听,忙将右手缩了回去,却又将左手伸了过来,手心向上,面带笑意的只望着简妍。
他的左手腕上戴了一串迦南手串,颜色黝黑如漆,质地坚硬如玉。离得近了,有淡淡的幽香传来。
简妍定了定神,然后便拿了手里的长命缕,给他戴在了这串迦南手串的后面。
这手串原就是黑色的,这长命缕却是五色的,两个戴在了一起,竟也觉得一些儿都不冲突,且还甚是般配的感觉。
但简妍还是觉得这长命缕甚是幼稚,便抬头同徐仲宣说着:“这长命缕戴着玩儿一会也便罢了,大公子待会便将它取了下来吧。”
徐仲宣却是笑道:“不取的。不是都说要戴到六月六才能取下来的么?”
简妍便又觉得额头的青筋又开始跳了。
她便有些赌气的偏过了头去,只是望着水面上的荷叶荷花,心里在想着,爱取下来不取下来,左右明日你去衙门里上班了,人家看到编的这么粗糙的一个长命缕戴在你手腕子上,笑话的也不是我。
然后也不理会他,复又低了头去编着长命缕。
徐仲宣就在摸着放在怀里的那只装了手链的盒子,想着要不要现下就拿了出来送给简妍的呢?可转念又想着,刚刚已是逗她逗的有些多了,见她现下已是有些恼意的了。若是再拿了这个出来,她不要,到时可怎么办呢?罢了,还是再寻了个合适的时机在给她吧。
一时又听得徐妙宁在问着他:“大哥,怎么我见你左手腕上好像一直戴着这串迦南手串的呢?”
原来徐妙宁见着简妍给徐仲宣戴好了长命缕,便笑嘻嘻的只管盯着那长命缕看。因又看到了这串迦南手串,便随口问得一问。
徐仲宣回过神来,望了简妍一眼,见她虽然垂着头,一脸专注的在编着长命缕,可还是微微的朝着他这边侧了侧脸,想来也是在听着他和徐妙宁在说话的。
于是他便笑道:“我有胃寒的毛病。有一次痛的狠了,请了个御医来看视。御医给我开了些药,然后他又说迦南可以行气止痛,温和止呕,纳气平喘的,便建议我随身带些迦南在身上。于是我便买了这串迦南手串,日夜带着。”
徐妙宁一听,便赶紧的问着他的胃寒要不要紧的?怎么倒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的呢?
徐仲宣便只是笑了笑,不在意的说着:“只是小毛病罢了,有什么好说的呢。”
简妍却知道这并不是小毛病。
她爸上辈子就有胃寒。原也是工作忙起来饭也没时间吃,饮食没规律,又经常劳累,然后才有了这么个毛病。发作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胃里装的都是冷冷的冰块似的,冰的慌,想吐又吐不出来,旁人看着都替他难受的了,更不用说他自己了,又怎么可能会是小毛病呢?
可是他刚刚还吃了一碗西瓜沙冰下去。西瓜原就是性凉的东西,又加了那么多的碎冰在里面......
简妍就很是懊恼自己,刚刚她为什么要做了那碗西瓜沙冰给他吃呢?拼着他不高兴罢了,也好过于吃了下去胃不舒服的啊。
一时眼角余光又瞥见徐仲宣正伸手拿了桌上的碗,里面却是冰湃的酸梅汤,打算要喝的,她立时就抬头说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个小孩,还什么事都要别人来提醒?既然已是有胃寒的毛病了,就该好好的保养自己才是。做什么还要喝这些冰冷的东西?往后这些生冷的东西再也不可以吃了。”
然后等到这一番话说完,她就僵在了原地。
她爸那时候就是这样的啊。虽然是有胃寒,可依然还是会偷偷摸摸的趁着大家不注意,跑冰箱里去拿各种冰的饮料果汁来喝,又吃冰西瓜,冰淇淋,她每次见了,就会这般的骂他一番。
可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就不是她爸的啊,是那位高高在上,冷漠狠心起来的时候都能直接吓死个人的当朝三品礼部侍郎啊,她怎么还能顺嘴也说了这番话出来?还是用着这样责备的口气?这可不是明摆着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