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采薇。”陶相动作迅速,一晚上时候,就将王家分散在各地适龄女子的名单理好,快马加鞭地接着入京看选。而最后选出的,就是这位王采薇。陶贵妃坐在主位,微笑着引她们见面。
陶月安以前总想见见王静芸的表妹,没料到,再见面竟是这般情形。王采薇生得明眸皓齿,妖冶异常,轻轻低头颔首,全是妩媚与纯洁杂糅的气息,风情万种。用言官的话儿说,就是一红颜祸水的主。
“采薇见过姐姐。”王采薇头回穿这般昂贵的丝绸料子,抹十两银子一盒的胭脂水粉,站起身时头上的金步摇流光溢彩,一晃一晃,连陶月安瞧着,都觉着明媚动人。
“妹妹不必多礼。”陶月安跟着起身回礼,“以前常听静芸姐姐夸妹妹能干、懂事。没想到妹妹生得还这般好。”
“说起生得好,还属姐姐生得美,就跟下凡仙子似的,不染人间烟火。”王采薇从王静芸丫鬟处大致了解宫中两股势力,如今自己刚进宫,又不知王静芸如何遭的不测,当下还是谨言慎行为上。
“好了,你们姐妹俩想联络感情也该换个时候。”陶贵妃出声打断,陶月安正不知如何往下接,便坐下,“静芸虽未过门,却算本宫半个儿媳,出了这样的糟糕事儿,本宫实在将娿觉得愧疚,寝室难安。”
王采薇猜不准,陶贵妃是否在试探她,便讨巧道,“表姐这事儿,臣女也伤心。不过娘娘还是得保重身子,这宫里的万事都还得依着娘娘。只有娘娘身子好了,才能早日捉住凶手,这样既能告慰表姐亡魂,又能防止有心人趁虚而入,挑唆父亲相爷间关系。”
陶贵妃满意一笑,“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本宫查了几日,已经隐隐有些眉目,最晚后天就呈禀陛下,届时会差丫鬟请你一道儿出席。”
“臣女遵旨,娘娘若有什么需要臣女做的,臣女定是在所不辞。”
“你的心意本宫明白,今儿就让你跟月安见个面。”陶贵妃说会客套话,就让二人退下。他们前脚刚走,王嬷嬷后脚从帘子后出来,“娘娘,您看老奴选的人如何?”
“今儿的表现,算得上是有分寸、识大体。”陶贵妃道,“只她长得有些狐媚,本宫怕陛下不喜。”
“老奴便是看准这点儿。”王嬷嬷解释,“王家这辈的姑娘里,就数她会察言观色,懂是非进退,立场明确。虽生得狐媚些,但也是好处,这样的长相极遭言官不喜,若是日后安分倒算,若是进了宫不安分,生出些其它念头,咱们想将她弄下来,还不是更方便些?”
陶贵妃勉强点头,“不过王静芸这事,还得有个交代。明若在荷花池附近找着刘牧音的花签纸,本宫就先让司正将她拘着,但从始至终,她都不肯说出那段时候,自己究竟去了哪。同样的,尹雪宁那个下午也是行踪不明。哥哥觉得,尹雪宁跟刘牧音,究竟谁背这个罪名好。”
“其实娘娘心里已有了人选。”王嬷嬷笑道,“虽这事十有□□是尹雪宁受德贞太后的指使犯下,但刘牧音是三皇子相中的,他为着娶刘牧音进门,不惜坏了同尹家的联姻,真是将把柄放到我们手里。既然三皇子这般爱美人,我们只需将事情往刘牧音身上引,他为着保住刘牧音,自然不会轻易饶过真凶。到时,咱们只需静静瞧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嬷嬷说的是。”陶贵妃应允,这事儿就此订下。
“说起这些年,太后真是老糊涂,年轻时辅佐新帝登基,素清障碍时倒沉稳大气,一剑戳心,从不像现在这样,连漏洞百出、糟糕至极招数都使出。真是狗急跳墙,教我这个老朋友失望。”
那头,陶月安已经被宫里这样那样的事儿弄得心神混乱。
王嬷嬷从小将她保护得好,府里腌渍事点儿不接触。陶贵妃虽说她有法子帮自己洗刷冤屈,但太后此般咄咄逼人,秦楚暝手里……手里有自己的玉佩,姑姑一定不知道,她的玉佩在秦楚暝手里,万一他拿出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实打实的杀人凶手,百口莫辩?陶月安怕得厉害,嘴里口干舌燥,颤着手端起水杯,却一抖,洒了一身滚烫开水,皮肤都肿了。
秦楚暝推开门,见陶月安披着披风,背着门坐在椅子上。想起下朝后孙书满不情愿道,陶月安在清容园呆了许久,说想见他。
“怎么了?”他在外头站立不安,绕着桃子树转了整个白天,这会才鼓起勇气进来。秦楚暝貌似从容不迫地挨着她坐下,伸手拿茶壶来掩饰自己的心绪,
他将茶杯摆在她跟前,正准备高冷地抬起头,目光正触着月白手臂上的大片红肿,还起了水泡,紧张地捉着她的腕子跳起来,“怎么弄的?”他紧张兮兮地握着没烫伤的地儿,急乎乎叫孙书拿伤药膏和银针来。
“谁伤的你?”秦楚暝刚才端起的高冷范儿碎了一地,又见陶月安面色惨白,嫩呼呼的嘴唇干裂出血,嘴角还肿了水泡,整个儿一副憔悴模样。着急得很,“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让丫鬟传太医。”
孙书拿着东西上来,秦楚暝捏着她的手臂挑碎水泡,随后抹膏药,陶月安乖乖由着他做,向来怕痛,这回安静得没声音,木木然像座雕像。
秦楚暝直觉到不对,追问一长串,她却什么不说,就低头玩手里的手绢。
直到他问,“渴不渴?”陶月安才轻轻点头。
秦楚暝倒好茶水,吹得发凉,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嘴边。边喂凉水,边笨呼呼学人家哄孩子似的,不停拍着后背。心疼得无以复加,究竟是哪些不长眼的,“慢点喝,别呛着。”
一壶茶水被秦楚暝喂下去,陶月安干裂的嘴唇跟火烧火燎的喉咙总算好些,就是肚子涨得疼。秦楚暝拿帕子她擦了嘴。抱在怀里,连安慰带哄,“还难受吗?”
陶月安摇摇头,又低下头,秦楚暝的萌点、痛点、泪点被戳成一个筛子,“有人欺负你?”
陶月安垂着头,没力气地点点,又低下去。秦楚暝登时怒火三丈起,扳着她看自己,“谁欺负你,我去收拾他。”
陶月安怯生生地看他一眼,咬着唇不说话。秦楚暝当她是不相信,连忙告诉她自己有多能干,谁欺负她,就是欺负他,他一定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
陶月安看他的眼神愈发难以置信,秦楚暝的小心脏瞬间被那一道道不信任的目光戳成千疮百孔,自己喜欢的姑娘竟然不信他,不信他……秦楚暝就差拍着胸脯一番保证,再次追问道,“是谁?”
陶月安犹豫一会,轻轻看他,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眼神儿就瞧得没出息的楚王小鹿乱撞,心快到嗓子眼,她才缓缓,软软地说,“你……就是你欺负我。”
秦楚暝傻了眼,赶忙抱着她坐在腿上,生怕惹得她不悦,“我哪儿欺负你了?”
“你哪儿……哪儿都欺负我。”陶月安说着委屈,就开始落泪珠子,呜呜咽咽,秦楚暝手忙脚乱地替她抹眼泪,不知该说些什么让他的姑娘开心,比陶月安还急,“你不说我是哪儿做错了,我怎么改?”
“太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说我杀人了。”一有人安慰,陶月安就哭得更厉害,秦楚暝瞧自己的媳妇哭得可怜兮兮,抱在怀里跟哄婴儿一样,还趁机在额头上吻了几下,“怎么会,小夏月连只兔子都下不去手,怎么会杀人呢?”
“那你……你是不是要帮着太后娘娘,说人是我杀的?”陶月安只消一哭,秦楚暝就心乱如麻,正常思考都没法维持,在泪眼朦胧中,拼命摇头表明立场,“不会。”
“真的吗?”陶月安盯着他的眼睛瞧,白嫩嫩的手不停摸泪珠,真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秦楚暝立刻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险些竖起手指发誓了。
陶月安这才稍微放心,微微一笑,笑得秦楚暝痴心泛滥,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勾住楚王的脖子,凑上去,唇儿贴着唇儿,试探着含住他的唇瓣舔了舔,秦楚暝傻愣愣没反应,她就大着胆子,小舌伸进去,轻轻缠住跟着主人一起僵硬的大舌,慢慢吻着。嫩白的双手亲亲扣着秦楚暝粗糙的大手,十指相互穿插着。
秦楚暝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间难以置信,整个人飘飘然,像踩在云上,如梦似幻,脑海里不停重复着,我媳妇亲我了,我媳妇亲我了,我媳妇亲我了,我媳妇真的真的亲我了……
当他回过神时,陶月安已经走了,他傻愣愣摸着自己的嘴唇,笑得像朵喇叭花。
他想将小夏月贴身收的玉佩拿出来看看,这上头都是她的香味,结果在怀里摸了许久都找不着时猛然僵住。
陶月安一边用袖子擦着嘴,一边飞也似地藏好玉佩,拼命朝景德宫跑。她是不该用这样的法子,但不用这样的法子,万一秦楚暝出尔反尔,她就真得被认作是杀人凶手。
经历过生死一线,陶月安极其惧怕死亡,虽说对不住太子,但她至少没失去清白。往后她再不跟秦楚暝见面就是了。
陶月安喘着气,头也不回地跑进景德宫。
只剩秦楚暝站在树枝上,扶着树干,夜风吹过,瞧不清他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