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白兔不仅刺了和敬的眼,太后与皇后心里也不得劲,太后倒还深藏不露,皇后却冷笑道:“真是命好啊!”
“也不知有没有命享呢。”容嬷嬷在旁就附和,“这事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难免的。”
“那倒是,当初谁不说兰馨命好的。”皇后听了却想起了兰馨,神色低落了下来。
容嬷嬷也不知怎么劝,只能干着急,开始指天画地地说一些宁楚格如此不过是一时之幸,想想她死了的额娘,她必是活不长的话来宽慰皇后。
晴儿正与兰馨坐在一起,她却是满脸羡慕,无论哪里的女孩哪个没做过梦,只是不得不压抑吧,便于兰馨叹道:“若是将来我能有一半的好命,就此生无憾了。”
兰馨却愣神了,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白兔看,晴儿看着不对,便轻轻地推推她,唤道:“兰馨。”
“狐狸精,那只狐狸精又回来了!”兰馨却像被触动了机关一般,登时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兰馨,你怎么了?”晴儿大急,想去扶住她,却被兰馨一把推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兰馨嘴里喊着“狐狸精”往远处跑去。
“还不赶快追了她回来。”皇后急着让容嬷嬷赶紧去追。
“你也去帮忙。”太后的脸色更不好,让桂嬷嬷跟上。
索性兰馨素来娇弱,比不得容嬷嬷与桂嬷嬷矫健,没一会就被架了回来,两个都是积年的老嬷嬷,见兰馨依然手舞足蹈语无伦次的癫狂样子,便直接将兰馨架回了帐子内,请了太医来看。
皇后见状不安地频频往营帐处看去,太后瞪了她一眼:“你也像个样子点。”
“可是兰馨她?”皇后眼眶有些红。
“兰馨有桂嬷嬷容嬷嬷还有太医看着,你去顶什么用,你得先记住了自己是皇后。”太后又瞪她一眼。皇后点头,勉强又端起了样子。在座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自然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继续热火朝天地闲聊。
宁楚格将受惊的小白兔抱得更紧了,却有些出神。
“果然是害人不浅。”和敬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恐怕有一天那乌兰比兰馨还不如吧。”宁楚格瞪她一眼,便不再理睬,和敬的牙齿又咬得咯吱响。晴儿早被人扶了起来,犹自惊魂未定的样子,心里却后怕不已,兰馨怕是已经疯了,这皇宫看着富丽堂皇,其实就是吃人的恶魔,她一定要离开。
直到日头高照,乾隆才领着一众人回来,猎物登时堆了一地,开始围坐一起论功行赏,至于小小的兰馨早被人忘到不知哪里,也只有永璂担忧地用眼光找了找。
这次拔得头筹的确不是任何一个熟人,反而是从未出现过的土尔扈特部首领渥巴锡。草原里的人提起渥巴锡,也不得不佩服。他的部落虽流落异乡百年,却于去年开始,历时近半年,行程上万里,战胜了沙俄、哥萨克和哈萨克等军队不断的围追堵截,战胜了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徒步回到了曾经的家乡。土尔扈特部的东归壮举让乾隆十分有面子也十分感动,因此待渥巴锡非常优容,不仅将巴音布鲁克、乌苏、科布多等地划给他们作牧场,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还于这次围猎中带在身边寸步不离。渥巴锡自然对乾隆更加感激,君臣十分相得,乾隆亲自携了他做到一起,映得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这个渥巴锡的福晋似乎已经去了。”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也不知便宜了哪个去,如今的土尔扈特部也是飞黄腾达了。”又有人说道。
只是却都是嘴上说说,不说渥巴锡已经老了,又前头留下嫡子,就是土尔扈特部也是刚刚归来,全靠乾隆赏赐,实力不济,是不会舍得家中辛苦培养的女儿嫁过去的。
“渥巴锡,你放心,朕一定给你赐个好姑娘。”只是那边乾隆就先大包大揽起来。
渥巴锡笑得憨厚:“奴才也不敢耽误好姑娘,就配个差不多的,也是想孩子们有个家。”
这话却戳中的乾隆,乾隆大为感动,坚持道:“你是草原的英雄,什么姑娘配不起,你放心。”
“但愿皇上别乱点了鸳鸯谱吧。”皇后在后面说道。
太后瞪了她一眼,却也同样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等小部落实在是不值一提,随便赐个宫女尽够,只是她儿子要给人做脸,她自然不能坍台,脸上笑得慈爱。
底下有女儿的人家都有些急了,他们带了女儿都是冲着青年才俊去的,可不能栽在牛粪上,只是乾隆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只能尽量降低各自的存在感。
和敬看了半天,又转头看看拿着萝卜喂兔子的宁楚格,突然间阴阴地笑了。
晚宴很长,全都是大肉蔡,宁楚格越吃越没意思,便悄悄与乾隆说了声,退了出来,晴儿本来就魂不守舍的,赶忙也跟着向太后告退。乾隆自然没什么意见,嘘寒问暖了几句,又看了宁楚格得兔子几眼,就让宁楚格快去歇息。太后却有些不高兴,她还想留着晴儿吊金龟,但看晴儿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也只得应了,横竖来日方长。
“晴儿姐姐,你没事吧?”回去的路上,宁楚格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晴儿白着脸回道。
宁楚格大约明白她得的是心病,兔死狐悲,太后还不如皇后真心呢,想了想,便说道:“晴儿姐姐,你放心,有些事我与哥哥都会站在你一边的。”
晴儿听了先是一愣,而后便闪过喜色,惨白的脸都慢慢恢复,只含泪看着宁楚格。
“姐姐放心吧,怎么也不能让姐姐没个下场。”宁楚格又保证道。
晴儿用力地点头,终是放下一点心来,宁楚格安慰了一路,两人方才分道。
“小兔子,宴会闷死了吧,还是咱们俩一块玩吧。”宁楚格送走了晴儿,一面逗弄小兔子一面要往帐子里走,却被人一把拉住。
宁楚格大惊就要喊叫,暖翠等就要冲过来救驾,却见那人露了相貌,却是福康安。
宁楚格松了一口气,白他一眼,娇嗔道:“装神弄鬼的。”暖翠等人识相地散开望风。
“还不是想你了。”福康安拉住宁楚格的一只手,慌得宁楚格只得用一只手抱住小白兔。
“我认识你是谁吗,快放开,没见我家小白不舒服了。”宁楚格想起了乌兰,一下子抽回手,自顾自逗兔子。
福康安的脸皮却厚,直接伸出双手将宁楚格整个人都揽在怀里,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宁楚格只觉得热热的气息吹得脖子发痒,便笑着躲开,又白了他一眼:“我都不知道你是流氓啊,现在算是露了本性了。”
“这才是流氓呢!”福康安一面说着一面就在宁楚格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坏家伙!”宁楚格吓了一跳,抱着兔子挣扎着就要离开,却被福康安搂得更紧了。
福康安抱着宁楚格,低下头,专注地看着她,满眼都是她,看得宁楚格不知不觉停止了挣扎,慢慢脸颊染得绯红。
“绵绵,我只喜欢你。”福康安认真地说道。
宁楚格颤了颤,觉得整颗心都浸在蜜水里,她轻轻靠在福康安的胸口,轻轻叹了一声:“我知道。”
福康安本来还想表白几句,见宁楚格的娇羞的样子越看越爱,本就是火热一般的心,也是抑制不住,宁楚格眼看着他那张俊脸越来越近,正在这时,突然有侍卫远远的声音喝来:“什么人?!”
宁楚格一惊,猛地一推,福康安顺势躲进了附近的草丛里。暖翠等人见状忙围了过来。
没一会果然一队侍卫巡过,却是乾隆为了乌兰闹宁楚格的事另外加的,他们十分担忧地与宁楚格行过礼,并说刚才似乎看到一道黑影闪过,不知是否惊扰公主。
“刚才倒真是有条狼狗过去,不必惊慌。”宁楚格咳嗽了几声看看天,如是说。此时草丛里的福康安脸黑了黑,小声道:“坏丫头!”
那队侍卫忙谢过,又问明方向,往前追去。宁楚格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压下那么点愧疚,带着暖翠等人头也不回地回营帐去了,一夜好梦。
乾隆却是喝多了回来,也是一夜酣睡,因在围场稍稍可以松懈,因此一觉睡醒天已大亮,在吴书来服侍下梳洗完毕,出到大帐,却发现他家闺女在逗兔子玩。
“这哪来的?”乾隆一面吃早点一面问。
宁楚格看看帐顶,然后说道:“三哥送的。”
“他会抓兔子?”乾隆十分震惊,他三儿子不是弱不禁风,每天不喝碗药就活不下去了吗。
宁楚格手顿了顿,而后说道:“皇阿玛,三哥现在身体好多了。”
乾隆听了觉得有些尴尬,吃下最后一口包子,挥手让吴书来给他三儿子送了点赏赐。只是乾隆没想到他这么点突如其来的慈父之心又引起了众说纷纭,皇后怒气冲冲地与容嬷嬷抱怨:“兰馨病成这样了都不知道来看一看,不过送了只兔子就立马赏赐下来。”
“娘娘,恐怕这事皇上还不知道呢。”容嬷嬷板着脸,暗暗比了个“六”。
“真是蛇蝎之心。”皇后立即就认定是宁楚格在其中上下其手瞒着乾隆,“派人去请皇上来,兰馨也是他女儿。”
听到皇后的邀请,乾隆有些惊讶,便问道:“兰馨病了?”
宁楚格没有接话,她正专心致志地拿胡萝卜喂兔子,吴书来回道:“昨天宴会前便病倒了。”却不敢说兰馨样子像发疯一样。
乾隆眉头皱了皱,想了想,叹了声,还是决定去看看,对兰馨有亏欠也有不想面对,就想着这次带过来挑个过得去的远远地嫁了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却没想到居然病倒了。
来到皇后帐中,永璂正在认真地看书,见了乾隆忙怯生生地问了声安,乾隆面无表情地应了声,便让人先带了他出去,自己直接去了兰馨榻前,只见兰馨惨白着脸躺在那里,冷汗一阵一阵地冒出来,不由起了怜惜之心,问道:“怎么了?”
“被吓着了呗。”皇后回道。
“好好的,怎么会吓到?”乾隆又问,怎么吓到的事这么多,莫不是有人搞鬼。
皇后听了却有气,硬邦邦地回道:“要不是宁楚格那只兔子,兰馨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皇后,你不要把什么事都推宁楚格身上。”乾隆的脸顿时沉了。
皇后却不甘示弱,指着兰馨道:“兰馨也是你女儿,成了这个样子你什么时候管过了。”
乾隆本来还有心怜惜一番,听了皇后这话顿时气疯了,直接拂袖而去。
皇后看着乾隆彻底走远了,才捂着脸哭了起来,容嬷嬷一面给她拭泪一面陪哭:“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皇后却看着床上的兰馨哭道:“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
乾隆出了皇后那里也没意思,他实在不明白,他可爱的女儿哪点不好,皇后每回都要呛几句才舒心,抬头望去,却见渥巴锡远远地正在那里练拳,站住脚步看了看,便转身去了太后那里,他可答应要为渥巴锡找个好媳妇,把土尔扈特部彻底拢在手里,也在整个草原插下一枚钉子。本来这事合该皇后筹谋,可是乾隆早已不信任皇后多时,他宁可去寻太后。太后虽有些私心,但只要他活着,作为亲娘的太后肯定与他站一条战线。
“这个人选却是不好选啊。”果然太后听了乾隆的话,皱着眉头想了良久。
“正是,所以要麻烦皇额娘操心。”乾隆笑道。
太后听了果然舒坦,她是个权欲心重的人,巴不得事事操心,嘴上却说:“谁叫你是我儿子呢,我不操心谁操心。”乾隆自然是一脸感动,但却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侍立的晴儿,他想着既然如此打算那么去土尔扈特部的人选就应该贵重些,才好让人更加感激涕零,可自己的女儿是舍不得的,养在宫里合适的也就是晴儿了。但晴儿是太后的心头好,他也不好勉强,太后也注意到,微微皱了皱眉,她是自然不愿意,晴儿是有大用的,怎么能到这样的地方去,忙让晴儿先退下了,晴儿这才勉强支着虚软的双腿逃了出去。
“横竖选秀刚过去不久,我寻摸几个与你细说。”太后笑道。
“总要是咱们家的女儿才放心。”乾隆说道。
太后怔了怔,才点点头,心里却马上想到兰馨,便说道:“你看兰馨怎么样,渥巴锡毕竟是娶继福晋,前头又有孩子,你也不能太惯着他。”
“皇额娘说的倒是有理。”乾隆想了想,不得不说太后想得更细致,他先头光顾着渥巴锡的好处了,“只是兰馨那身子骨,还有她的能力也不行。”当年硕亲王府这么简单的地方都被她过成这样,这要去草原如何吃得消。
太后见状心里边有些怒意,兰馨吃不消,难道晴儿就吃得消,面上却也不能表示,只得宽慰道:“多派几个积年的嬷嬷,多派些宫人,兰馨总要自己立起来的,你能养她一辈子在宫里,她老了以后怎么办?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好好调教一番不会有错的。”
乾隆又沉吟了半响,最后点点头,罢了,兰馨除了草原也嫁不出去了。太后这才露出些笑影来,又道:“这也是女儿家的命,若不是这些年你励精图治的,恐怕连现在的几个女儿都保不住。”
太后说的话恰到好处,乾隆听了心里也舒心了,又想到唯一被他嫁给蒙古人的和敬,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先头因乌兰起的那点芥蒂也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