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如珩轻笑一声,“都下去吧,给李夫人诊过病后,你们太医院拿出个章程来,怎么治怎么用药都好生商议一番。”
“是。”
袁如珩扫了面如土色的月蝉一眼,“你去送送诸位太医。”
“......奴婢遵命。”
艾太医等与李向敏从未结交过,不过李向敏名声在外,太医们也有意卖他一个善缘,虽然心里仍旧因为君后的话惴惴的,他们还是收拾妥当带着自己的药箱,身后跟着一两个药童,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乘了七八辆车去了李府,等下车后,艾太医还对高太医道:“高大人您瞧,李尚书现今是二品大员,竟然还住着这样的小宅子,真是令我等惭愧。”
“是啊是啊,我等定不能辜负皇后期望,要好生给李夫人诊治才是。”
另一位邱太医小声道,“下官看君后不是好糊弄的人,他出身又胜于太妃们,咱们以后还是得掂量着来。”
几个太医心领神会,艾太医在马车边后整了整衣领,带着童子上前去叩门,一个老仆听见声音打开门,神色即刻大变,问道:“几位是?”
艾太医客气道:“我等在太医院当差,今日奉皇后旨意,来为贵府夫人问诊。”
老仆一把把门关上,大声道:“我们夫人没有病!”
艾太医等人齐齐愣了一阵,高太医疑惑道:“这位老人家怎么这么奇怪,我等身负皇后旨意,就算是没有病,我们也要给夫人诊过脉,才好回去复命啊。”
艾太医皱皱眉,敲门道:“你听到了么?我们是带着旨意来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太医们才听到那老仆哆哆嗦嗦的声音,“大人们,老爷上朝未归,家中没有男主人,李家家规极严,小的实在不敢开门。”
艾太医叹道:“医者父母心,若是不便,我们先在帘子外询问李夫人病情,等李大人回来后再诊脉也可。”
邱太医眼睛眯了眯,觉得有些不对,便冷声道:“若是延误了皇后的旨意,我看你这老东西有几条命赔!”
可是那老仆还是没有开门,艾太医这些离门近的,还听见他脚步急促跑开了,艾太医与高太医面面相觑,艾太医也道:“像是有些古怪。”
这时候一户李家临近人家忽然打开门,一个中年男子一见这么多太医也吓了一跳,邱太医走过去笑道:“这位大哥,你可知李夫人生病的事?”
那男子稽首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从未曾听说李夫人生病了。”
“你们两家关系不好?”
男子笑道:“小人是商人,不敢高攀李大人,李大人也不屑与我们这些下九流的小民来往。”
艾太医在宫里都是人人追捧的,何况天这么冷,他们这么多老太医就这样给一个老仆晾着,火气也逐渐上来了,艾太医用力敲了敲门,冷淡道:“既然贵府用不着我们,我们回去就是,等我们禀明了皇后,让皇后亲自来探病吧!”
这时候门却被打开了,一个喘着粗气的老嬷嬷道:“对不住了大人们,我们小姐请各位进去。”
艾太医面色还是不好,老嬷嬷道:“大人,我们夫人......咱们进去再说。”
艾太医不满道:“怎么这才开门?”
老嬷嬷低着头,神色有些忐忑,几位太医在深宫中混迹多年,一个个练成了人精,都看出了些古怪,艾太医想了想,笑问道:“敢问这位妈妈,贵府有多少人伺候主子?”
老嬷嬷低声道:“只有七八个人,我是伺候夫人的。”
“那小姐......”
“府里是老爷当家,老爷不在,小姐也做不了主,故而来开门开的晚了,小姐不好露面,我带几位太医去看看夫人......”老嬷嬷眼圈儿都红了,她心里也是怕得厉害,怕那狼心狗肺的好姑爷也把她给打死,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救夫人的机会,她就算拼出这条命,也要把太医带去。
谁知还没有到李夫人吕氏门前,就被一个男仆拦住了,艾太医等人多,倒是没有怕,那下仆皱眉道:“这些是什么人,怎么直直地就要往夫人屋里闯,吕妈妈,你还不把人赶出去?”
吕嬷嬷气得发颤,伸出手指指着他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还不让开,这事是皇后派来的太医,你有几条命竟敢挡在前头?”
“我不管,老爷叫我守在这里,谁都不能惊扰了夫人!”
艾太医等人对视一眼,邱太医冷笑一声道:“我等有旨意在身,你要是敢拦就拦着。”
所有仆人加起来还没有太医多,他们虽然摆出了气势,却是色厉内荏,其中一个道:“老爷这就下朝回来了,你们等老爷回来吧。”
邱太医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一女子声音道:“把门让开!”
那老嬷嬷惊喜道:“大小姐!”
李小姐脸色苍白,她一只手捂住胸口,声音颤抖,不过还是坚定道:“把门让开!”
几位太医趁机推开他们,走上前把李夫人的门推开,谁知这门一开,一股酸臭味道便涌了出来,老嬷嬷嚎啕大哭,拉着艾太医进门去,床上躺着的少妇面如金纸,神色涣散,她盖着厚厚的被子,一阵阵难言的气息就从中传出来。
这几位太医不管人品如何,医术还是不错的,起码一个人真病还是假病一目了然,李小姐扶着丫鬟向前走了几步,眼泪便大滴大滴流了下来,她无声叫了句“嫂子”,转身跑了出去。
几位男仆也是面如死灰,而今日不知为何,明明他们已经派出人给老爷报信了,老爷却还是没有回来。
袁如珩处理完宫中其余事务后,叫宫人请钦天监和礼部的官员过来,小太监领命去后,月蝉大着胆子笑问道:“君后,难不成宫中要有大事?”
袁如珩看她一眼,道:“给太妃们挪屋子,难不成不是大事?”
月蝉心里一慌,“君后,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本宫亲自下的旨意,你还质疑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怕太妃们不肯,折损了后君威严,何况穆太妃还在病重,更是不宜挪动......”
袁如珩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神色越来越冷,等月蝉看见他的目光,反应过来,一下子住了嘴。
袁如珩饮了一杯差,淡淡道:“本宫知道你是紫宸宫第一女官,皇上日常起居都是你伺候,不过你也就是个伺候吃用的,宫里的事,轮不到你做主。”
“奴婢......‘
袁如珩笑道:“本宫忍了你多日,还是看在你是从东宫出来的情分上,你的位置,不只是一个人盯着,你懂么?”
“......奴婢懂了。”
袁如珩轻飘飘道:“你从太妃们那里收东西,本宫不介意,不过你要是把紫宸宫的东西送出去,本宫也只好赐你一死了。”
月蝉打了一个寒战,袁如珩看了看宫门,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定个什么日子合适。”
不久后礼部与钦天监官员一同到了,袁如珩吩咐了下去,两位官员也是犹豫万分,不过他们常年在宫外,知道袁家的厉害,也听说了袁如珩这位男后的厉害,于是略加思忖,便道选好日期后会进宫来告知皇后。他们想着,反正时间不是一会儿半会儿能选好的,这段时间皇后和太妃们少不得会继续斗法,且看谁更有本事再说吧。
锦江伯府。
夜里,林玉岚睁着眼睛,丝毫没有睡意,他想着白天杜夫人说的话,心里百般无奈,他因为岳家的关系没有被牵扯进砍头流放的惨剧中,他对同样无辜的二哥一家心里存了愧疚,他希望补偿他们,让他们也可以过上好日子,可是这不应该以云郎的不开心为代价。
那宅子写的是“林宅”,可是那原本是云郎的嫁妆,也是按云郎的意思不断完善起来的,云郎不留恋伯府锦衣玉食的生活,愿意跟他生活在外面宅子里,他不能叫云郎不快......林玉岚想着想着,身边的萧云郎忽然难受地哼叫了起来,林玉岚坐起身,萧云郎并没有醒过来,可是他的腿疼得不住乱蹬。
林玉岚知道他又抽筋了,便伸出手给他揉搓了起来,萧云郎一直皱着眉,一边疼得哼叫一边流眼泪,林玉岚心里也疼了起来,直到萧云郎眉头送来他才松开手,把被子给萧云郎掖好。
一觉醒来,萧云郎觉得林玉岚像是藏了心事,萧云郎扶着肚子起身如厕时,林玉岚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在出神,没有跟着,萧云郎习惯了林玉岚无微不至体贴的看顾,心里更加奇怪起来。
萧云郎慢吞吞抱着肚子回来,问道:“昨夜里我又抽筋了么?”
“嗯。”
萧云郎抿了抿下唇,“我看你脸色不好,你再睡一会儿吧。”
“我......”
“你怎么了?”
林玉岚看着他,平静道:“云郎,我发觉我竟然这么自私,我......我想我们过好日子,我们这一个小家不受打扰,可是......”
萧云郎轻叹一声道,“昨天我外祖母说的话,你听到了?”
“外祖母说的有道理,二哥他们......”
萧云郎笑了起来,“就这么个小事,你怎么会惦记这么久呢,二哥他们回来,肯定是由我们安置照顾的,咱们家宅子大,把他们接回来住着,说不得二哥也会想自立门户呢,咱们两个有铺子,有银子,二哥若是愿意,也可以做个小买卖,还有阿璟,阿璟脑子很好用,就算不出仕,也会有别的出息。”
林玉岚沉默了一会儿,萧云郎道:“好啦,不想这个了,我腰疼,你给我揉揉。”
林玉岚点点头,笑道:“好。”
萧云郎看着他的脸色,道:“我们还是再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我躺着腰就不疼了。”
林玉岚想了想,道:“嗯,待会儿在吃东西,今天要多吃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