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吕不韦自从当上秦国丞相和文信侯之后,深受秦王信任,无人敢略其锋芒,更别提今天被一个小妇人拒绝。他脸色刷的就变了,声音都冷了下来,“不知甘娘子为何要这样说?是不是对我吕府有什么偏见?”
“没有没有,我同……哎呦。”甘肥慌忙地摆手,生怕得罪了位高权重的吕不韦。他刚想直接替儿子答应了,就被甘赵氏在长案之下拧了一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甘罗如今年纪还小,就让他进入到大人的世界里,我这做母亲的,又如何能放心的下?还请侯爷体谅。”甘赵氏抬起袖子轻拭眼角,做足了柔弱的姿态,“更何况他王父甘茂的结局谁人不知?我不想让罗儿也落得那番下场。”
甘赵氏都这样了,吕不韦若是追究,那真是失了风度。不过今日的目的,他是一定要达成的。当年他能一举说服阳泉君和华阳夫人,让嬴子楚成为嫡子,最终继承王位,如今怎么可能说服不了一介小小妇孺。
吕不韦沉声道:“你若是这样想,那甘家就真的有灭门之祸了。”
在座众人虽然不知道吕不韦为何这样说,可是听到“灭门之祸”四个字,就不由得胆战心惊。
“为什么?”甘肥心脏怦怦直跳,说话时嘴唇都在发颤。
一直老老实实站在父母身后,默不作声的甘罗跪坐下来,安抚自己受惊的父亲:“父亲,别急,既然吕丞相已经唆(说)出来了,自然系(是)会为我们解惑的。”
甘罗虽然说话漏风,但是那淡定安然的气度,让吕不韦欣赏的点点头。
“如今你们甘家都在咸阳城生活,看起来也似乎是要长久生活下去的,自然已经是我秦国的子民,我这话说得对也不对?”吕不韦喝了一口玉儿进上的井水湃过的酸果汁,不紧不慢地感慨道,“这果汁清爽可口,倒是消暑的好物事。”
“小女多谢侯爷夸奖,不知侯爷现在能否接着说下去?”玉儿没有谦虚,但是对于自己一家的未来命运更加关注。她可是知道在秦始皇真正掌权之前,吕不韦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了。
“既然你们想在秦国生活下去,若是对于甘茂甘丞相之事心怀不满,而不肯替秦国出力,要是传到了君上的耳朵里,甘娘子可以想想后果会如何。”吕不韦看着甘赵氏微笑,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恐吓小妇人而感到羞愧。
倒是甘罗看到母亲被吓到,对吕不韦多了几分不满。
“更何况本侯听闻甘家大娘(甘蓉)嫁予裨将军王贲为妻,不知道她是否也是这样想的?小王将军可是国之栋梁,莫要因为此事而被君王疑了他的忠心。”
话音未落,甘肥和甘赵氏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看着吕不韦,已经没了头绪。
“吕丞相此言差矣。小子甘罗不过是沧海之一粟,若非有人刻意提醒,日理万机的国君又如何会记得我这十岁孩童。我们这些人自然是见不到高高在上的国君。小子相信丞相听过之后,也不会放在心上,和不善言谈的家母斤斤计较。至于姑母,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姑母出嫁之后,就是王家的人了,一切都是由姑父做主。谁人不知王翦老将军最是忠心耿耿,为秦国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他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又有谁会怀疑他对秦国的忠心?那才真是自断一臂,给其他六国以可趁之机。”
甘罗侃侃而谈,可惜因为说话漏风,语速极慢,不然口水一不小心就会从缺牙的地方喷出来,让说话的效果大打折扣。他在暗处自己偷偷懊恼一番,面对吕不韦,仍然是那个稳重淡定的甘罗。
吕不韦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无往不利的招数居然在甘罗这里碰了壁。不过他也因此更加欣赏甘罗了。
“看来今天本侯要白跑一趟了。”吕不韦有些遗憾的放下青铜杯子,准备离开。
“不,小子多谢丞相抬爱,愿意效犬马之劳,充当吕丞相的门客。”甘罗拱手鞠躬,礼数做足,这才让吕不韦开怀大笑,满意地离开了甘家。
而吕不韦求贤若渴,就算是十岁稚童也折节招揽的佳话也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六国。不少名士听闻此事,都收拾行囊,来到了咸阳城,成了吕不韦的门客。
甘罗虽然成了吕不韦的门客,却也并没有忙碌多少。他在吕不韦眼中更多的像是个吉祥物,勾着其他的有才之士前来投奔。不过身在其位,甘罗还是要时不时地去露个面,做做样子。只是没想到的是,他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师祖。”李斯看似恭敬,实则随便的朝甘罗施礼,“天气炙热,倒不如去斯那里避开这暑气。”
虽然已经到了秋天,这秋老虎也是毒煞人。甘罗体质弱,站在太阳底下都有些头晕目眩,况且那猖狂的蚊子,总是在甘罗身边嗡嗡直叫,只想着趁机喝上一口甘甜的血液。他那白嫩的包子脸上已经有了一个红包,红润润的颜色看着倒是有几分可爱。
“也好,我去你那里歇歇。”甘罗身份年纪特殊,并不住在吕不韦为三千门客安排的房屋内。
李斯在前面领路,甘罗一边走一边询问:“李斯,你怎么来了吕丞相这里?”
“诸子集会结束后,师弟韩非回到了韩国,我出师之后,自然是追随师祖的脚步,为吕相分忧解劳来了。可惜李某才疏学浅,在这里并不受重视,分到的房屋也比较寒酸,还望师祖不要介意。”李斯领着甘罗来到了自己分到的厢房。
就算是门客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如今李斯无甚名气,也没有做些什么一鸣惊人的成绩,刚入吕府,根基尚浅,饭食、住所、车马之上,皆不如人。不过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功成名就,出人头地。
两人正走着,就看到一位高大伟岸的男子。他身长八尺,猿背蜂腰,手指又粗又长。
那男子估计是不耐热的,穿着最薄的白色麻衣,估计随便一撕,就能破开一道大口子。他衣衫凌乱,袒胸露乳的姿态,让甘罗看到都忍不住锁紧了眉头。
反倒是李斯十分自然地走上前去打招呼:“嫪兄,真是难得见到你,最近可还好?”
“哈哈,我与那五个骚、娘们战了三天三夜,把她们一个个累的哭爹喊娘,我依然金枪不倒。”嫪毐得意地舔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味那几个人的味道。
李斯这时候是真有些尴尬了,甘罗如今不过才十岁,让一个孩童听到大人的荤话,他还是要有些不好意思的。
甘罗懵懂地看着两人,没有听明白嫪毐的话中深意,还天真地教育道:“这位兄台,男人总是要礼让弱女子一些的,怎么能和她们动手打架呢?”
嫪毐听了哈哈大笑,带着得意说道:“你懂什么,那些娘们可不知道多爱我这柄长枪,恨不得让我刺穿她们的身体。”说着,他打了个饱嗝,满嘴的酒肉之气,熏得甘罗呼吸难耐。
“嫪毐兄,慎言。”李斯知道嫪毐酒足饭饱,满嘴浑话,只得转移话题,与甘罗介绍嫪毐:“师祖,这位是我的邻居,同样是吕府的门客——嫪毐。”介绍完就准备拉着甘罗离开。
“原来你就是甘罗,这么小一只,只怕那活儿也才小鸡仔大小吧。”嫪毐拦住两人的脚步,“别急着走啊,李斯,这有什么可慎言的,不出五年,这小甘罗也要知道男女间的滋味,现在怕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