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是十分注重关系的,譬如你是某某的后人,某某的徒弟,某某引荐来的,都能给自己加分。甘罗曾经和甘茂去过一趟赵国,虽然年纪还小,但也让各学派传人认识了这样一个小神童。想要与战国四公子争胜而搜罗门客的吕不韦自然也存着甘罗的消息。
而嬴政就是通过吕不韦,才听说了甘茂的孙子——甘罗。虽说只是通过一个名字,嬴政就大致猜到了猜到了甘罗的身份,可是现在的甘罗对于他来说,还不过是个小娃娃,没有什么价值。
玉儿并没有离开太远,她只是觉得自己身上湿了不舒服,不如捡些干柴回来烤火烤鱼,走了一路湿衣服也被日头给晒干了。她今天算是跟那群嚣张的鱼杠上了,非吃不可!甘罗走到半路,就遇到了抱着干柴的玉儿。
“玉儿姐姐,我来帮你。”甘罗跑过去,把干柴抱在怀里,顺便说起了那两个男子的事,“他们说想见你,估计是要询问这个裤子的事情。”
“就这么点儿小事还非要见我?算了,我去会会他们好了。”
甘罗领着玉儿回到小溪边,介绍了双方的身份。裤子的问题很简单,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嬴政十分大手笔的赠送了玉儿两锭金子作为感谢。钱货两讫,玉儿就客气的开始赶人,表示自己和阿弟还没有吃饭,要准备自己的午餐。只是没想到蒙武和嬴政依然不动如山,赖皮到底。
“玉娘。”蒙武喊道,不过看对方脸色不好,立刻换了个称呼,“玉女,你是想抓鱼吗?我来帮忙好了。”他才稍稍靠近,大黄就狂叫起来,使得他只能和玉儿遥遥相望。
玉女,我还心经嘞。玉儿默默地吐槽,嘴上却客气的说道:“蒙家大兄唤我玉儿就好了。”蒙武心情大好,溪里的游鱼便遭了殃。
另外一边,嬴政和甘罗则是往火堆里扔柴火。嬴政那么爱搭不理的,甘罗也就不管气氛尴尬不尴尬,自己拿出竹简,一读起来就入神了,未曾察觉嬴政越凑越近,最后几乎贴着甘罗的脸蛋一起看竹简。
“好!”嬴政看到精彩之处,忍不住一拍大腿,高声赞扬,如惊雷般的声音吓得甘罗差点儿载到火堆里,多亏嬴政眼疾手快抱住他,才让甘罗免于被毁容的命运。就算是嬴政,也吓出一身冷汗。他当了多年的秦国太子,本身性子又是霸道的,当即就指责道:“你要是想学习聂政、豫让一样毁容,我可以亲自动手。”
甘罗把嬴政推开,绷着脸辩驳:“士为知己者死,聂政、豫让受国世之礼待之,宁可毁去容貌,也要替他人报仇,这份心性天下间有几人能敌?虽是刺客,也着实令人敬佩。岂可与此事相比?若非你突然出声,我当然不会栽到火堆里去。”
甘罗嘴巴一开一合,经常说得人哑口无言,更别提这件事本身就是嬴政理亏了。嬴政提起甘罗就是小家伙,小孩子,实际上他也不过比甘罗大了三岁而已,只不过是因为他从小就身材高大,两人看起来年龄差距才更加明显。他正值年轻气盛,所以只是紧抿着嘴唇,坐在火堆旁闷不吭声。
甘罗倒是豁达,他拍拍嬴政的肩膀,“刚才多亏你救了我,不然回去我一定被母亲骂。”没想到嬴政避开了他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嬴政才缓缓地开口道:“挨骂也比漠不关心的好。”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寂,只余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只是吃烤鱼的时候,甘罗注意到嬴政把烤的第一条鱼塞到了自己的手中。
“看什么看?我不过是觉得玉儿给你烤的鱼更好吃,与你交换罢了。”
甘罗瞅瞅焦黑的烤鱼,勉强认同了嬴政的说法。身为主人,自然要把好东西给客人分享。
嬴政这样说着,却在大家未曾留意的时候,随手把他硬抢过来的塞到蒙武的手中。相处了几年,蒙武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如此少年意气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稳重。
不过一会儿工夫,甘罗就听到嬴政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未做,多谢二位的招待,我们先告辞了。”
甘罗手里还捧着鱼,不等他整理好自己与嬴政他们道别,对方就已经快速地离开了,蒙武想和玉儿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对于玉儿的疑惑,甘罗也不明所以。对于想不通的事情,他的解决方法是先放一放,也许那天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嬴政烤的那条鱼虽然卖相不好,味道还是不错的,至少全熟了。
甘罗担心被鱼刺卡住,小小翼翼地啃着鱼腹上的肉。突然之间,他的牙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咯嘣一声,他的乳牙不敌对方的硬度,摇摇欲坠。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甘罗捂着自己的嘴,眼中雾气弥漫。
“怎么了?怎么了!别用手挡着,快让我看看。”玉儿着急的凑过来,扒开甘罗的手就想往嘴里看。甘罗原本整齐洁白的牙齿上出现了个豁口,粉嫩的舌头上一粒乳牙躺在那里。
“玉儿姐姐,我的牙掉了。”甘罗口齿有些模糊,说话都在漏风。他拿着自己的牙欲哭无泪。
“乖,没事啊,你这也该是换新牙的年纪,它会重新长出来的。”玉儿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破鱼,吞石头长大的吗?!”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鱼,不用翻找,就看到了磕掉甘罗牙的罪魁祸首,一枚质地极好的玉玦。
甘罗顿时联想到之前嬴政种种不自然的表现,顿时哀嚎一声,“赵大兄啊赵大兄,你要是想表达歉意的话,当面送就行了啊,为什么还要转个弯来?”可惜此时嬴政早就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无法感知到甘罗的幽怨之情。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甘罗你什么时候送的人家木瓜,嗯?”玉儿戏谑着把玉玦擦洗干净,塞给甘罗。甘罗拿着玉玦留着也不是,扔也不是,最后只能愤愤地扔进荷包里,再也不想看第二眼。
而此时郁闷的甘罗也就没有注意到这玉乃是黑山玄玉,只有诸侯和太子才有资格佩戴。
也不知道是不是掉的第一颗牙呼喊了号角,甘罗剩下的牙齿接二连三的掉落,让他都不愿意开口说话,免得被玉儿母亲笑话。他也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和赵大兄犯冲,而且倒霉的总是他。
夏秋相继,冬去春来,甘家焕然一新,原本破败的院子现在甘赵氏的打理下,重现魅力。铺着各色鹅卵石的小路曲径通幽,路两边是一年四季次第开放的花朵,高大的树木上挂着秋千,后院还种这水果蔬菜,让进来甘家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蓬勃的生机。
甘罗因为换牙的关系,已经许久没有出门了,难得他耐得住性子,天天钻在书房里翻看甘茂留下的竹简。虽然他早已经能背诵出来,但是每回顾一遍,依然会觉得有收获。儒、道、墨、兵、鬼谷,各门派皆有长处,让人心驰神往。
春光正好,正适合踏春赏景,甘罗放下竹简,伸了个懒腰,如同猫儿般舒适的眯起眼睛。他已经接到师叔尉僚的传讯,要去城东迎接。
尉僚同样出自鬼谷一派,但并不是甘茂的弟子,而是出自别系。他精于相面测字,对纵横之术更是见解独到,甘茂就曾经说过,此子有国相之才。因而甘茂死后,新一任的鬼谷子就由他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