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你终于醒了!”顾则媛一把抱住姚希若,再也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呜呜,你个不省心的小魔星啊,一睡就是三天,你知不知道,这三天娘都急成什么样子了?呜呜,你若是再不醒,娘都不想活了……”
姚希若愣愣的被顾则媛抱在怀里,眼神还带着恍惚,似是没有完全适应眼前的情况。任由顾则媛在她耳边哭喊着。
良久,姚希若才呆呆的喊了句:“娘?”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恰在这时,顾则媛松开姚希若,双手握紧她的臂膀,隔出半臂的距离,仔细打量她的脸色,一边看还一边点头:“嗯嗯,醒了,果然醒了,希若,你觉得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姚希若的焦距重新聚焦,一双杏眼定定的看着顾则媛,再次喊了声:“娘?!”这次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惊喜与兴奋。
顾则媛哎哎答应了几声,“娘在呢,娘就在你跟前呢。希若啊,你感觉如何?头晕不晕?”
说着,顾则媛想起了太医的话,赶忙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姚希若的面前晃了晃,急声问道:“希若,你看这是几?”女儿高烧了三天,顾则媛真怕她的脑子烧坏了。
话说那位九公主,不就是先天不足、后天又得了一场风寒,最后变成了痴痴呆呆的傻孩子吗!
姚希若额角垂下三根黑线,抽了抽嘴角,道:“二!娘,我没事了,我的头也不疼了,”正想说自己很好,忽然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唤声,姚希若俏脸一红,细若蚊蚋的说道:“就、就是有点儿饿了!”
“哎哟,瞧我,真是高兴糊涂了,你躺了三天,滴米未进,可不该饿了吗,”顾则媛用力一拍自己的额头,满脸的懊恼和心疼,然后扬声喊道:“来人,快去给小姐准备些烂烂的粳米粥来。”
说罢,又似解释的跟姚希若说:“你饿了好几日,肠胃虚弱得厉害,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先吃些米粥养养肠胃,待明日娘再给你做好吃的。”
姚希若乖巧的点点头,“女儿明白。”
顿了顿,姚希若状似无意的问了句,“娘,女儿睡了这几日,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竟是忘了自己为何会生病。”其实,她更想问:娘,今年是哪一年啊?是贞元年间,还是景隆年间?
顾则媛愣了下,旋即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双唇蠕动了好几下,才吐出一句话:“没、没什么,就是几天前你去永兴侯府的时候,不、不小心落入了深潭,这、这才感染了风寒——”
嘴上这么说,顾则媛心里却把九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个傻公主,竟然丧心病狂的把她好好的女儿踢入寒潭里,更丧心病狂的是,九公主还不许人救,若不是香儿执意相救,希若、希若可能就、就——
“落水?”姚希若脸上写满问号,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从未落过水呀。姚希若心里一阵发慌,仿佛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控制,让她无端的感到恐惧。
忽然,脑海中响起了一记‘叮咚’声,险些吓得姚希若惊呼出声,但紧接着,她狂跳的心又渐渐平息下来,再然后,她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丝的狂喜。
顾则媛还沉浸在女儿被皇室贵女欺压的惨剧中,倒没有察觉姚希若的不对劲,她仍絮叨的说着:“唉,这次多亏了香儿,你们到底是嫡亲的表姊妹,彼此的情谊就是比外人强些……等你好些了,你亲自去跟香儿道个谢……”
姚希若猛地回过神儿来,脱口道:“香儿?顾伽罗?怎么,这事儿还与她有关?”不知不觉间,她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恨意,仿佛顾伽罗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
顾则媛正絮叨着,忽听到女儿的问话,下意识的道:“咦?你竟是连这个都忘了?那日在永兴侯府,你不慎落水,多亏了香儿跳下寒潭,将你救了上来。”
顾则媛的话音一顿,因为她看到姚希若的表情有些不太好,想了想,顾则媛叹了口气,道:“希若,娘知道,自从香儿从铁槛庵回来后,你们姐妹间的感情就有些疏远了。可伽罗终究是你舅舅的嫡长女,你们两个又相处了四年,小姊妹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这姐妹情谊岂是说断就能断的?希若啊,我给你说啊,自打你父亲没了,咱们母子三个投奔你外祖父……”
顾则媛许是被女儿的昏迷吓着了,守在床前这几天,她攒了一肚子的话,今儿个姚希若终于醒了,她似是找到了发泄的途经,竟是不管不顾的絮叨起来。
姚希若却被顾则媛的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喃喃道:“顾伽罗出了铁槛庵?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是被关在那个地方待了十来年,险些疯掉?最后还、还——”还做出了一件震惊京城的大事,彻底了断了顾伽罗和姚希若的恩怨。
而更令姚希若赶到惊恐的是,顾伽罗不但提前出了铁槛庵,她竟然还不顾两人之间的龌龊,当众下水救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娘,我、我的头好痛,好痛!”姚希若脑子都要炸开了,她惨叫一声,竟又昏了过去。
顾则媛大惊失色,抱住姚希若瘫软的身子,急声喊道:“希若,希若,你怎么了,你、你别吓娘啊。来人、来人,快去请太医,请太医!”
顾则媛母女所在的梧桐苑好一阵鸡飞狗跳,又是请太医,又是煎药,很是吵嚷了一番,连稻香院的老夫人都惊动了。
足足折腾了小半日,姚希若才又堪堪转醒,清醒后的姚希若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唯有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的神情。
对于这些,身处自己院落的顾伽罗并不知道,这会儿,她正在跟柳妈妈说话。
“二小姐,这几个丫鬟都是今年春天刚刚挑进府里来的,老奴已经调教了小半年,规矩什么的都还不错,人也老实本分,家里的老子娘、兄弟姐妹都在府里当差。”柳妈妈斜签着身子坐在堂下的玫瑰椅上,恭敬的回禀道。
顾伽罗坐在堂上的罗汉床上,没有立时把人叫进来,而是先看了看手上的花名册。这册子上每人一页,页面上详细列明了丫鬟的姓名、年龄、父母亲人,以及何时进府当差,都曾在什么地方当过差,当差的时候得过什么嘉奖或是处罚,当然还有其家中亲人在何处当差等情况。
宋氏管家颇有章法,这种详细的花名册,也是她的首创。
白嫩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纸页,顾伽罗读得很仔细,看了约莫一刻钟,才抬起头,道:“有劳柳妈妈了。把人带进来吧,我也好仔细瞧瞧。”
“哎,”柳妈妈答应一声,然后起身,亲自出去将人引了进来。
柳妈妈一共带来二十丫鬟,虽然顾伽罗只需要六个人,但作为一个会办事的奴婢,柳妈妈还是多带了一些,好让主子挑选。
二十个丫鬟都在十四五岁左右,穿着顾家统一配发的碧色襦裙,梳着双丫髻,二十个人排成四排,恭敬的立在堂下。
顾伽罗坐起身子,也不看花名册,直接问道:“你们都是咱们顾家的家生婢,家里的规矩都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我且问你们,有识字的吗?哪个识字向前一步走。”
二十丫鬟静默片刻,有三个丫鬟站了出来。
顾伽罗很满意,染了鲜红凤仙花汁的手指虚空点了点那三人,道:“你们到我近前来。”
三人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但还是听话的站到了罗汉床前,依然低头垂手,很是恭敬。
顾伽罗又问道:“有擅长厨艺的吗?会做饭的往前一步走。”
这次有四个丫鬟站了出来,她们的娘或者姐姐都在厨房当差,从小耳濡目染的,也学会了一些。
顾伽罗又问:“又善女工刺绣的吗?”
这次站出来的人就多了,足足有八个之多。
顾伽罗示意柳妈妈将没有站出列的人都带出去,然后对挑出来的十五个丫鬟道,“我是个什么情况,约莫你们也都有所耳闻。我只在家里休养两个月,两个月后,还是要回齐家的。齐家是个什么样子,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坊间的流言。我只问你们一句话,如果我挑中了你们,你们可愿意跟我去齐家?!”
顾伽罗进过铁槛庵,不管坊间如何评论,就是陆家的下人间,也颇有些不堪的流言,再加上某些人的推波助澜,陆家有不少人在私底下非议,说二小姐不检点、不守妇道,犯了大错被婆家赶了出来。
还说二小姐是个刻薄寡恩的人,头前陪嫁了那么多丫鬟婆子,如今全都不知去向,许是死了,许是被发配到了关外,反正没个好下场。
还有人说……
流言很多,但结论只有一个:服侍二小姐绝对不是个好差事,只要不想死,就千万别跟二小姐扯上关系。
这次柳妈妈带来的二十个丫鬟,得知自己有可能要被安排到二小姐跟前当差,个个心里惴惴,唯恐二小姐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挑了去。
尤其是这站出来的十五个人,有好几个已经暗自哭泣了:呜呜,她不要服侍二小姐,不要啦!
这会儿听了二小姐的话,那几个心中哭泣的丫鬟纷纷缩紧了脖子,仿佛这样做,二小姐就会看不到自己一般。
不过,有害怕的,也有敢于冒险的,顾伽罗的话音方落,便有两个丫鬟咬了咬下唇,站了出来,异口同声的说道:“奴婢愿意伺候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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