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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可谓不阴狠。

一语既出,除了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其他人都静了静,不少人直接岔眼的看着夏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按着传统的想法,再不像话,那可是亲舅舅啊,外甥打舅舅,这不是要造反吗,

在一旁的胖叔也欲言又止,而此时,被胖婶仅仅箍着两只手,浑身不能动弹的张晓华却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哭号,“你个不孝子,你要打死你舅舅,你居然要打死自己的亲舅舅。”她一把挥开了胖婶的手,向着夏凡冲了过来。

胖婶被她拉了个趔趄,还以为她要打夏凡呢,慌忙喊着,“拦住她,拦住她!”

胖叔准备挡在夏凡面前,可没想到,他只是略微一迈腿,却被夏凡的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了,夏凡直接明了的告诉他,“不用,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撞过来。”

胖叔心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托大呢,她要在意老爷子,能挑了这个时候拦路吗?可这一顿,就将时机错过了,转眼间,张晓华就扑了过来。

夏凡左手抱着外公的骨灰,右手抱着安茜的骨灰,小小的人,穿着白色的孝衣,如白杨般笔直地站在原地,唯有一双眼睛,却是亮的犀利,紧紧的盯着张晓华,里面含着无限怒意,如实质一般,透过已然渐亮的天,投射到张晓华的身上。

那里有警告,更有一种气势,愣生生看的张晓华心头发凉,腿脚一软,在距离骨灰盒不过几十公分的地方,猛然跪下。她反应还算快,直接扑在了老爷子的骨灰盒上,嚎叫,“爹啊,我的亲爹啊,你看看,你睁眼看看,你亲儿子,你唯一的儿子,要被打死了。夏凡他没良心啊,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淹死他,您捞他上来干什么!”

她嗓门本来就高,而且多数人都在瞧着这边的热闹,压根没人说话,这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这些来人,外公的朋友已经很少了,大多数是中年人,算是外公的晚辈,还有是一些年轻人,过来帮忙的,夏凡出生即要被淹死的事儿,已经过去十五年,多数人都不知道。

这一下子,所有人脸色各异。

不知道的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而知道的则是摇摇头,胖叔胖婶担忧地看着夏凡,大姨安瑶直接过来,叫着凡凡要解释,而张晓华,则是得意洋洋的扑在哪儿,肩膀抖着,发出痛哭的声音,夏凡却知道,她一定在暗笑。

只要是个人,他就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们猜想着夏凡的举措,想着他会不相信,或者会直接扑过去,也发飙。可没想到的是,夏凡将左手使劲儿一甩,竟是将张晓华推了个跟头,然后对着她看过来的眼睛,不屑地说,“可就是我这个被捞上来的外孙子,还记得给老人入土!儿子又怎么样,明明知道了是外公入土的好时辰,却拦在这里,就为了跟我要钱!就为了算计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连亲爹都顾不上了,外公在天有灵,怕也后悔没淹死他。”

这话倒不算狠,只是在这个年代,也算是过分的了。何况,夏凡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他们的目的,虽说刚刚张晓华哭诉的时候,说是夏凡没通知他们,可半年多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夏凡跟安强分家之事大家还记得,这么一说,倒是有不少人倾向夏凡。

张晓华见此,还想着说些什么,却见王翠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冲着张晓华不解道,“这事儿夏凡一回来我不就告诉你了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要不知道,不年不节的,干嘛请假跑到你妹妹那里住了四五天,还跟安夏打电话说,让她这周别回家,家里没人。我可听见你俩商量了,说是要留在这里,肯定要出钱,安夏还要读书,这钱不能给。你说,你说,你说没说。”

张晓华跟王翠花就是死对头,哪里想到她这种关键时候敢冒出来,这会子也不哭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王翠花就呸道:“我呸你个臭娘们,你是钻我们家马桶了还是从粪沟里刚出来,我家里说了什么你怎么知道?证据呢!你拿出来试试,你拿出来啊!”

她以为这样王翠花就会退缩,却没料到王翠花的战斗力,这次,可是有夏凡在后面撑着呢,王翠花一蹦老高,冲着张晓华就喊,“我亲耳听见的算不算,不算的话,咱发誓,我说谎了出门一家撞车死,你说谎了安夏立马死,成不成?”

安夏是张晓华的命根子,听见王翠花敢这么说,哪里愿意,立刻就想上去跟她打架,没想到夏凡这回却指使了胖婶,上去就拽住了她。张晓华眼睛都红了,可胖婶一瞧就知道夏凡要收拾她,才不肯松手呢。

王翠花跟张晓华对上,打又打不过,拌嘴也半斤八两,这会子却难得占了上风,一下子疯了起来,冲着张晓华就喊,“我敢打赌,张晓华,你干嘛?你不说你不知道吗?你不说夏凡没告诉你吗?你要是敢拿安夏发一句誓,我王翠花跪下给你道歉。你说啊,你说要说谎了安夏立马死啊,你咋不说啊,你不是挺能哼哼吗?”

王翠花蹦跶的厉害,旁边虽有看热闹的,但也有看不下去的,冲着她喊,“你这娘们,说事儿就说事儿,拿孩子说什么?”

可立刻又有人不服气,“要是没干亏心事,她怕什么啊!他俩怕是压根就每一句实话吧!这是专门跑过来讹人的。呸,这可是亲爹入土!”

这个说法显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两家的恩怨谁不知道呢?!再说夏凡这几天动作这么大,就算夏凡不说,安强也该知道,作为独子和长辈,说什么也该照过来。可他却卷了包袱走了,这不就是故意的吗?

一时间,倒是支持王翠花的多。

王翠花难得有这样欺负张晓华的时候,当即顺着众人的话锋说话,“我呸!我们一家人死都不怕,死个孩子又怎么样?你孩子就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夏凡比安夏还小好几岁呢!你连发个誓都不愿意,怎么对夏凡这么狠?他可是跟安强一个血脉!”

这句讲理的话一时间倒是引得了众人的同意,但也触及了张晓华的底限,她如同护崽的母虎一样,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可此时,却听见“啊”的一声叫,凄厉的刮擦着众人的耳膜。

所有的目光顿时回到了打架的两人身上,刚才夏凡、张晓华、王翠花三人吵得太厉害,多数人都忘了那边那一对打架的甥舅,在往那儿看,却瞧见谷峰已经与安强分开,他脸上还有些许青紫,但显然并无大碍,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安强。

而安强则是躺在了地上,此时正抱着自己的大腿在打滚,喊着,“腿断了,我的腿断了,啊,我的腿。”

张晓华先愣了一下,随后猛然间发出一声嘶吼,“安强!”随后感觉到胖婶还未放开她,则冲着夏凡喊,“我跟你拼了!”

可夏凡却微微侧了头,仿若不经意间,在她耳边说道,“你可以闹出来,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你确定安夏在学校吗?”

张晓华猛然看向他,睁大了眼睛,夏凡却直起了身子,扯了扯嘴角,“当然,你也可以不信。闹闹试试?”

他说的太云淡风轻,可张晓华却是浑身发凉,不敢置信的看着夏凡,“你……”可她又不敢不信,安夏的确好几天没打过电话了,她昨天往学校打了个,可也说不在寝室,等到了晚上,也没打回来。难道真是夏凡干的,他怎么又这么大的能耐?可想到夏凡挣钱了这事儿,她又有些信了。

她的表情由目瞪口呆变得安静下来,不行,她不能拿安夏打赌,上次夏凡的不留情面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她不敢。想到这里,她深深地看了夏凡一眼,然后在安强的惨叫声中,木木的走了过去,胖婶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

虽然安强出现的早了些,好在王翠花赶来的及时,一切还算控制住了,夏凡这才装作关切的样子,冲着谷峰说:“表哥,你怎么能这么没轻重?不过,”他又冲向了大家,“时间已经不早了,按规矩说,入土要赶在正午前,这事儿可不能耽误了。我外公还得要表哥给捧骨灰盒,等回来在赔罪吧。诸位叔叔大爷,请你们帮把手,把我大舅送到医院去,腿这事儿耽误不得的。”

他这番话也算有道理,王翠花当即给面子,“入土是大事儿!安强不孝顺,幸亏有你们,赶快去吧。”

人们多数时候,还是跟风者多,王翠花一个发表了意见,不少人都应和。夏凡立刻又道了谢,这才让人又举起了招魂幡,按着原本的规矩,去了墓地。

这事儿办完回来已经到了下午,路上没了人,夏凡担忧的问谷峰有没有受伤,谁料他只有一句话,“打的太爽了,我早想揍他了”。安瑶却是一直脸色惨白,毕竟谷峰将亲舅舅的腿打断了,这轻点是要背个不孝顺的名头,而重点却要坐牢的。谷峰一直安慰安瑶,可惜并没有多大的用,倒是下了车,夏凡瞧着实在不行,只好附在了安瑶耳边说了几句话,安瑶问了句真的,瞧见夏凡认真的点了头,这才算是放了心。

几个人也累了半天了,一个挨一个的往楼上走,夏凡走在头里,没想到刚转过四楼的拐角,就听见脑袋顶上有人说:“终于回来了。”

夏凡猛一抬头,就瞧见贝诚穿这身黑西装趴在栏杆上看着他,瞧见他望过来了,又道,“怎么,不认识了,我可等了你五个小时了。”

夏凡愣住了,他怎么来了。

安瑶倒是认识贝诚,知道他上次还救了夏凡一次,对他印象十分不错,认为是个挺上进的孩子。瞧见夏凡半天没回音,就赶忙越过了夏凡,走到了前面,边拿钥匙开门,边冲着贝诚客气,“你这孩子怎么找过来了?也不事先打个电话,今天他爷爷办入土呢,全家都出去了,倒是让你等了这么久。”

贝诚长得高高大大,十分帅气,一向符合中年妇女的眼缘,他不过站在那儿微微一笑,满不在意的说,“突然赶过来的,也没这边的电话号码,就没打。”

安瑶立刻心疼上了,开了门招呼,“来来来,赶快进来吧,等了这么久,还没吃饭吧,你坐坐,我这就做饭。”

谷峰还好说,夏凡毕竟对贝诚有些不得劲,当然,就凭借贝诚帮了他那么多次,那次乌龙事他也不计较了,只是在相处的时候有些尴尬罢了。瞧见贝诚坐在了沙发上,他就冲着谷峰说,“我不太舒服,先进去休息一下,表哥你陪陪吧。”

谷峰对这事心知肚明,巴不得夏凡与贝诚离得远远的,连忙应了。夏凡进了自己屋,先坐了会儿,将今天早上的事儿一一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后,才狠狠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半口气没出完,就听见木门咯吱一下被推开了,贝诚先是露了个头,瞧着夏凡坐在那儿,没表情的看着这边,就露出微微一笑,“大姨让我来叫你吃饭。”

夏凡嗯了一声,立刻站起来准备出去。没想到贝诚却闪进了屋里,然后将门咔的一声关上了。夏凡对跟个男人呆在一个封闭空间,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他脸色微变,好歹语气还算平稳,“你还有事吗?”

“我知道你一直躲我,可我真没你想的那种坏心。”上次想跟夏凡说话,结果被搅和了,这次抓住机会,贝诚开门见山,“我的确挺想接近你的,这或许是所谓的雏鸟情节。不过我虽然不算什么有着高尚情操的人,但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你还没成年呢,我说什么,也不会打你的主意。我当时打电话给你,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太困惑了,想找个人吐吐烦闷而已。”

这番话倒是入情入理,而且他语调缓慢,没有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暴脾气,也没有了初订饭时少爷样,倒是让夏凡紧张的情绪平缓了些,夏凡微微吐出那含着的半口气,“你能做到就好。至于倾吐的事儿,以后再说吧,我在一段时间内恐怕没时间。”

这个一段时间不由让贝诚想到了王成瑞那里传出的消息,可没来得及多想,夏凡又问,“你怎么到我家来了,谁给你的地址?”

这事儿贝诚怎么能出卖别人呢,他压根没接话茬,而是回答第一个问题,“谷峰前几天在省城让虹雪陪着,找了不少刑事案件律师,我害怕你这边有事儿,想着我也算有点关系,说不定能帮上忙,所以过来瞧瞧。”

夏凡猛然抬起了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贝诚。他跟贝诚算是什么关系,因为一次酒醉后未成功的强/暴而十分尴尬的,却又颇为熟悉的陌生人吧。他对贝诚的态度不可谓好,但这人竟是来帮他的?若说前边那些话,夏凡还只是觉得贝诚这人还算坦诚,可后面的话,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真诚,也带来了不少疑惑。

贝诚一直觉得夏凡有些过于敏感,但却直率冷淡的不让人厌烦。瞧着夏凡皱起来的眉头,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了。他也变得直言了当,“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卖这个人情,一是我觉得对不住你,能帮上自然要帮一些,二是我觉得与夏天快餐的老板结交,没有任何的坏处。这样说,你还认同吗?”

对于上辈子无论是父爱还是爱情,都没有获得圆满的人来说,这样有目的行为,显然更让他舒服一些,也更好接受一些。最重要的是,省城请来的刘律师也说了,他的确擅长刑事案件,在省城也有不少关系,问题是,一个地级市的看守所太小了,小到压根没交情,他只能按着规矩办,但一些法外人情的东西,肯定不行。

但让夏凡请小城的律师?他却是连好律师是谁都不知道。再说,王小虎这事儿,他要办就得办的漂亮,有人脉手段不行,怕是也合作不好。而贝诚的到来,无疑是解决了大问题,他有些疑惑地问,“你认识这里的人?”

贝诚却摇摇头,“是他们认识我。”

这可是句大话,可夏凡想起那两个来他家保镖,特种兵出身,专门为护卫贝诚而来,这样的人,是普通人吗?他想了想,点头道,“那这事儿就麻烦你了。”

两人说好,夏凡当即就开了门出去吃饭,倒是让贝诚有些可惜,怎么就这么爱躲着他呢!好在如今两个人也算是因利益关系而化干戈为玉帛,贝诚心中算是舒坦点。

因着都饿了,大姨直接用夏天酿好的西红柿酱,做了西红柿鸡蛋打卤面,这样倒是方便多了,几个人一人一碗或是坐在沙发上,或是找个马扎坐在一旁,瞧着电视节目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夏凡吃完时,往贝诚那里一瞧,发现他吃得倒挺香,正冲着大姨说,“大姨,你做饭可真香,夏凡能开快餐店,是随您的吧。不成,我还得再吃一碗。”

这随的着吗?只是大姨喜欢听啊,当即乐得直接将碗拿了过去,冲着贝诚说,“你坐着,我给你盛。”

没想到此时大门却被砰砰砰的敲响了,屋里的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这时候,家属院都知道他家刚办完入土,不该有人来啊?大姨放下碗,往大门口走了走,“谁啊?”

却听外面张晓华的声音传了进来,“夏凡,你个黑心肝的东西,你把安夏弄哪了去了。我告诉你,我报警了,警察来了,你快把安夏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侠女Tracy的地雷,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