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么……也不是没有……”王二狗嚼着红薯尾巴,半晌才说。
“什么办法?”苏软本能地觉得他没憋着什么好主意,但此时此刻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但我只是灵魄且残缺不全,自保可以,杀伐争斗的话,你得帮我。”王二狗说。
“行。”
“有点疼。”
“行!”
王二狗慢吞吞起身,走到苏软面前,“手伸出来。”
苏软听话地伸出一只手。
王二狗也伸出一只手,指节修长的特别好看,轻轻覆上苏软的掌心,与她十指交握。
……
画风顿时有点言情,就连远处正在抡刀砍怪的天绯,也觉得刀光一绿,抽空向这边瞄了一眼。
……
苏软摸了摸后脑勺。
“那个……”
“啊!”
“嗷!”
这三声都是她发出来的。“那个”是想说点什么缓解下尴尬的气氛,“啊!”是忽然手臂一紧被琰带得双脚离地飞上了半空,“嗷!”是琰的指甲如利刃般划过她的指尖,血顿时就冒了出来。
穹庐撤去,几只不舍扑上来,爪子堪堪碰到苏软鞋边,又力竭落回地面。
天寒地冻,苏软的额头却见了汗,被拎着停在当空,低头看看脚下猫够鱼干般正在跃跃欲试企图捞到她的几只不舍,还没来得及害怕,一团紫影已经飘至近前。
油伞之下,尸女蚀微笑的嘴唇像苍白雪地里盛开的剧毒的花,整张脸露了出来,面容堪称绝色,一双漆黑的眼里却毫无光彩,带着无法言说的僵冷恶毒意味,直勾勾盯着她
“琰,她瞪我……”苏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哦?这还了得?瞪回去!”琰义正辞严地说。
苏软仰头给了他一个“你还是不是人”的眼神,余光就瞥见尸女蚀已经伸出手,黑紫色指甲的五指向着她的脖颈抓来。
“王二狗你大爷!”
苏软气急败坏地喊,语声未落王二狗将她提了上去。接着眼前乾坤颠倒,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王二狗一手握爪一手揽腰大头朝下端了起来,像拎着把重型机关枪,刚才被他划开的指尖就是枪口,血淋淋瞄准了一抓落空正迎面而上的尸女蚀。
被紧握的掌心里好像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源源不断涌入,温度几乎要超出了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而那些从伤口流出的血液,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便轰地燃烧起来,腾腾烈焰喷薄出三尺之远。
哦,原来不是机关枪,是火焰喷射器。苏软想。
尸女蚀猝不及防,被那火焰喷了个正着,发出一阵嘲哳的怪异声响,连身体带衣服还有那柄萦绕着袅袅毒烟的油伞,顿时干柴烈火地烧了起来。
苏软冷汗淋漓面色如纸,看着尸女蚀变成个火球,咬牙忍着指尖灼烧的剧痛,硬是一声未吭。
乱兽从中,一只不舍忽然脱开战团飞扑向这边,样貌身形与其他成百上千只不舍毫无二致,若不是逆流而出,就算神仙也没办法把它从里面挑出来。
“天绯!”琰突如其来的highC。
天绯倒纵腾空,反手一刀挟了凛冽的风声,从那只不舍颈间极速划过。
泛着金铁光泽的异兽,仍然保持着跃起的姿势,面目狰狞的头颅却与身体分割开来,一同落地成尘。
几乎是转瞬之间,山岩雪道上摩肩接踵疯狂撕咬的兽群也如同陡遇烈日的寒霜,顷刻消散不见。只剩下一抹飞灰一处残烬遥遥相对,飞灰是被斩杀的不舍,残烬是被焚烧的尸女蚀。
琰仍然端着苏软,像个吉他手似的缓缓落地,还没等凹出个战斗结束的造型,“吉他”已经被人劈手夺了过去。
“雪狐王琰。”天绯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四个字,可没什么孝子贤孙对祖宗的敬畏之情。抓了苏软的爪子查看,所幸除了一个伤口之外仍然白白嫩嫩的没有烧糊,只是小脸因为余痛未消仍然有点抽搐。
“小气。”王二狗翻了个白眼,“这丫头身上有你的气息,想来是你曾拿血喂过她,我空有些灵力,但血肉无存魂魄不全,要借个依托才能克敌。烧她二两血,吃几块肉就补回来了,死不了的。”
“没事没事,我让琰想办法的,还挺管用。”苏软倒是很高兴。
狐狸的脸色仍然很难看,但也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因为远处山道上,又有三三两两形状怪异的身影踏雪而来,带着万年牢狱都未能消解的疯狂暴虐、乖戾阴沉,想要穿过这片雪原,回到他们曾经纵横践踏过的地方去。
琰皱了皱眉。
这样无休无止的遭遇战,就算天绯不被耗死,等赶到洪荒之门,怕是黄花菜也要凉了。
毕竟那个人若是知道那个秘密,到了那个地方,他们所要面对的,就远非这些行尸走肉可比。
而他筹谋数千年才来到此处,怕是早已了然于心。
一道白光带着锋刃破空的声音自身后而来,又从三人头顶飞过,刺入对面一个邪灵的胸口。
“我以为你们要吃了午饭再来。”琰回头,对带着浩荡长队赶上来的沧溟说。
沧溟等人原本脚程不慢,但刚走出没多远,身后正在被龙族以净化之力消解的死魂怨障却仿佛有灵性一般开始垂死挣扎,竟极速包抄追了上来。因此他们只能暂时停住脚步,回头带领王族卫队与那些黑色飓风苦缠,直到半天空的九位龙族和怨障中的天骁里应外合,将那些困顿迷失数千年的魂魄消解超脱得所剩无几,这才抽身继续追赶。
不过对于现任雪狐王来说,被祖宗吐槽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因此并不辩解,只斜睨了天绯和苏软一眼,给了他们一个“切”的表情,就带着众人迎敌而上。
苏软早已习惯了雪狐王陛下八点二十的嘴岔和傲娇的白眼珠,倒也不以为意,看了看他带过来的阵容,除了各路异族外,还瞧见了刚从死魂怨障里突围出来的天骁和不离他左右的潋滟。
“让他们对付这些孽障,咱们得赶路了。”重新回到那个小玉瓶里之前,琰对天绯说。
天绯于是带了苏软一路向山上疾行,期间又遇到无数从洪荒之门中跑出来、放飞自我企图奔向新世界的堕神邪灵,却也不再恋战,能闪避的便闪避而过,统统交给后面的人收拾。
如此虽也费了些周章,但不消盏茶功夫,便赶到了雪山绝顶,那扇洞开的万古巨门之前。
“……然后呢?做什么?”苏软仰头看着那门。
“天绯进去,把夜雪弄出来,他是献祭之人,洪荒之门此次为他而开,他在门内,任谁也无法关门。”琰不知何时已负手站在门前,望着门上一处浮雕,半晌也没有将目光移开。
那是一处气势非凡的狐形浮雕,与其他形色各异的浮雕一起,印在洪荒之门倚天拔地的门扇上,一样古远,一样静默,似乎没什么不同,又似乎有些不同。
“那我呢?”苏软问。
“你和我守在门口,拦住所有逃脱出来的东西,直到天绯和夜雪出来,就把门关上。”
“我,和你?”
琰伸手去摸那浮雕:“怎么,害怕?”
苏软无语地看着他,心想祖宗啊,激将法不是这么用的,这是怕不怕的问题么?这不是抓着个肉包子想当手雷使的问题么?我,就我,我能拦住谁?!
但她并未出声质疑,因为琰既然这样说必有其缘由。倒是天绯蹙了蹙眉:“你说清楚些。”
“你这一路行来,斩青泽杀不舍,可觉得有什么不对?”琰反问。
“不弱,但还衬不起上古堕神和邪灵巨恶的名头。”天绯不假思索地说。
琰点点头:“那是因为跑出来的这些,充其量只是他们的一半罢了。”
“一半?”
“投入洪荒之门的囚徒,肉身灰飞烟灭。平生所怀恶念、所持恶力、所造恶业化成云气,每日无依无着、不眠不休,受刑自省,称之为‘恶’。唯有与生俱来的一点澄明本心,也是他们真正的神识,会被圈禁于门内最深处的某个地方。”
“卸去‘恶’的神识,无害如稚子,而没有了神识的‘恶’,也不过是些带了生时记忆和异能的泥胎木雕罢了。”
“但如果有人能进得门内,找到他们的‘恶’与神识,将其重新聚合,再以灯为引放他们出来,那才是邪灵巨恶彻底死灰复燃、人间异界真正生灵涂炭之时。”
“所以天绯,务必要在夜雪将初月无忧的‘恶’与神识聚合之前,将他带出来,生死不论。”
天绯没有说话,只扯过身旁看着他的小丫头,双手捧着她的脑袋,与她额头相抵。
“……你要回来,否则我关门的时候,会把自己关在这里面。”苏软小声说。
天绯倏地睁开眼睛,却最终未发一言,忽然松手反身,掌中长刀挥出,将一个刚从门中探出头颅,尚未完全踏出门外的邪灵之“恶”斫为两段。
“我与这丫头在此守门,虽有凶险但也有应对之策,你不必挂怀。”琰说。
“凶险是你的事,她得活着。”天绯的神色喜怒莫辨,看了苏软一眼,提刀入门而去。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洪荒之门内某个与恒年峡一般无二的地方。莫伤离正在须臾洲头站着,一只长袖挽至肘间,露出条瘦削苍白的手臂,上面触目惊心的一道伤口,鲜血淋漓滴落。
雪城不言不动伏在他的脚边不远处,仍被封着五感,对此毫无所觉。
高山峡谷,江河奔流的地方,风总是格外疾。那让人心悸的鲜血味道,便随风吹散到很远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团云气自数重山外游荡而来,透着若隐若现的猩红诡谲颜色,挟着万年难消的残忍妖邪之意,越飞越近,却在与莫伤离近在咫尺的时候忽然停住,凌空翻滚着,竟透出几分踟躇之意。
流着血的手臂缓缓抬起,莫伤离胸膛起伏着,用一只手覆住眼睛,许久,轻轻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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