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了酒杯,上官岚并没有急于送入口中。
她不着痕迹地把右手的小手指向酒液里探了探,如果里面有毒,她涂有红色蔻丹的指甲就会颜色变浅。
手指移开,上官岚借着身边的烛火,瞧了一眼指甲。
酒里没有毒。
她猜也应该没有,因为这壶酒是她亲眼看着绿染倒的,中间没有经过第二个人的手,而且事先也检查过,不存在酒壶有两个壶嘴,或者里面有隔层之类的。
那样的雕虫小技,后宫里见得多了,倒也不觉得稀奇。
“娘子如此谨慎倒也有道理,毕竟世道险恶。你可是检查完毕了,可以来共饮这交杯酒了吧?”
李大善人并不生气似的,微微笑着问道。
上官岚也没觉得羞愧,她都已经指明了他想要让自己死,怎么防范都不过分。
“叫‘娘子’恐怕还为时尚早吧,也要等你我正式圆了房再说。”
她没等他,也没和他交杯,而是自己用袖子挡了唇,一仰头,把被子里的酒一口气喝掉,放下手,将空杯给他看了看,表示喝下去了。
李大善人挑眉,反问道:“你这是笃定我没法得到你,是吗?有趣,除了皇宫里的娘娘,这燮国里,怕是还没有我得不到的女子。你觉得呢?”
上官岚放下酒杯,嫣然一笑,回眸接口道:“我觉得怎么样不重要,你觉得才重要,我又不是男人,得到女子做什么?”
他哈哈大笑,虽然连上官岚自己都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李大善人笑了半晌,似乎把房梁上的灰尘都笑得震落了下来,这才收住笑声,眼神充满玩味地看向上官岚。
“我已经带着你去看过地道了,如此大的秘密都没有对你隐瞒,你为何又执迷不悟,非要去打探其他的消息?难道你不知道,白高兴是怎么样才变得如此疯癫的吗,嗯?”
到了最后一句话,已然是杀气四伏。
由此,上官岚确定,绿染所说的运到宫中的金子,必然是出自九道山庄,此事和李大善人一定脱离不了干系。
要不然,他不会如此紧张,只因为自己听到了一点点不确定的风声,就要对自己下手。
“我只是好奇。如今你我夫妻一体,自然荣辱与共,可你如果有事情瞒着我,我自然不开心,疑神疑鬼。这九道山庄不比寻常小门小户,上千条性命,吃喝拉撒,花钱如流水,我这个当家主母自然也不好做。你说呢?”
上官岚眉眼之间隐隐带着委屈,轻轻贴向李大善人的胸前,手也搭上了他的前襟,无意识地用手指拨|弄着衣服上的盘扣,语气无比的哀怨。
“哈哈哈,你这媚|术根本就学得不到家,还敢又拿出来献丑吗?不过不要紧,这脸儿,这腰是真的便好。”
李大善人反手抓|住上官岚的手,用力一带,她一个踉跄,眼前有些发黑,彻底栽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次,李大善人的手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抚上了上官岚的胸口。
前几次见面,他的举止还相当的规矩,但这一次,带着十分浓重的有恃无恐的味道。
凭自己的身手,上官岚完全不会惧怕任何的江湖上的敌手,包括眼前的李大善人,但是,如今她的身份是来自出尘谷的出身卑微的上官小姐,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同他虚与委蛇,尽量不让他占到自己的太多的便宜。
没想到的是,见她如此,男人的手反而更加的肆无忌惮。
主楼外,隐藏在草丛之中的熊琱,分明能够透过窗纸上的人影,大概揣测出李大善人正在对上官岚做什么。
两个人紧挨着,想必正在烛火之下亲昵,享受着难得的**一刻。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不知道上官岚是否真的会随了那李大善人,既然她已经拿到了那颗绝世珍宝,却又为何一直留在这里,熊琱是真的不解。
无论他怎么问,她也不肯吐露半句,毕竟,金子的事情牵连太多,又同燮国皇室有关,她不想贸贸然将他牵扯进来。
熊琱愤怒地握了握拳头,想要站起来冲进门去,忽又想到,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好又伏低了身体,藏在猫咪漆黑的整片树丛之中,尽力等待着适当的时机。
房内的上官岚已经被李大善人连拖带拽,拉扯到了床边。
她极力推挡着,无奈,眼前竟然有些发黑,一开始,她以为是他吹熄了蜡烛,然而强撑着回身一看,桌上的那对粗如儿臂的龙凤大红喜烛燃得正旺,不时发出“噼啪”的脆响,上官岚这才暗道一声不好。
中毒了吗?!
难道是蜡烛里有问题?!她疑惑又恼怒地盯着那对蜡烛。
“不是蜡烛。”
李大善人顺着她的视线,也回头看了看桌上的蜡烛,微笑着否认。
说话间,上官岚的额头已经泌|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拼命摇晃了两下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很难聚焦了。
不远处的蜡烛摇摇晃晃,一会儿是两根,一会儿是四根,很快又变成了八根,团团旋转起来。
“是……是什么?”
她靠着床头,汗如雨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仔细回想从李大善人踏入喜房之后的每一个细节,再小也不放过,可上官岚怎么都想不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身边的男人伸出手来,摸向她的娇颜。
她本能要躲,却被他狠狠地掐住了脸颊和下巴。
“想要知道是什么吗?哈哈,很简单,只要是女人都抗拒不了的东西,不是钱,也不是权,而是漂亮的首饰,华丽的衣服,不是吗?”
李大善人的手,从上官岚的脸,徐徐下降,最后落在了她的领口上。
“流水缎,别说是燮国,即便是整个泰岚大陆也是千金难买,没有女人能够对它说不。这匹缎子我拿出来给你用,自然是要好好地准备,你说是不是?”
上官岚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毒性果然已经开始发作了。
她艰难地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喜庆的红色。
果然,她从未怀疑过,是自己穿着的这件喜服出了问题。毕竟,哪有一个新娘子会怀疑身上的衣服上淬满了毒药呢?
“不,就算你怀疑也没用,不喝酒,这衣服上的毒是不会被诱发的。所以,酒本身并没有毒,只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
李大善人似乎很清楚她心里的每一个想法,耐心十足地解释着。
他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衣服,把皱褶拍开。
“好了,进来为小姐擦擦汗,这副样子可真是不美了呢。”
李大善人朝门外喊了一声,立即有人推门进来。
是绿染。
她见到李大善人,马上福身。
“庄主,一切都按照您吩咐的做好了,送箱子的几个轿夫也已经解决掉了,尸体丢在后山喂狼。至于那位熊少侠,他还蹲在外面的草丛里,一直没动过。”
说这些的时候,绿染面色平静,毫不慌乱。
听到她开口,倚靠在床头喘息着的绿染猛地瞪大了双眼,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指向绿染。
“你、你居然……你居然背叛……”
后面的话,她没法开口说下去。
站在门口的绿染看向床头,一点儿都不害怕似的,微微一笑,淡然道:“上官小姐,你倒是说啊,奴婢背叛谁了?奴婢在九道山庄多年,自然要听,也只听庄主一个人的话,不是吗?”
她算准了上官岚不敢提到太子赵岑,因为只要她提到他,就等于把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暴露了,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说出来。
这一次,上官岚是真的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
她狠狠地瞪着绿染,无力地垂下了手臂,毒性无法再被压抑,上官岚的体内犹如有成千上百只虫子在疯狂地噬咬,她恨不得用头去狠狠撞墙,试图缓解这份痛苦。
“去把她捆起来,嘴也堵上,免得她自残。”
李大善人回头瞥了一眼,冷冷吩咐道。
绿染称是,快步上前,见上官岚还瞪着自己,她沉下脸来,一掌击向睡穴,迫使她昏睡过去。
“我这是为你好,睡过去岂不是就不知道疼了?”
她喃喃自语,快速用绳索绑紧上官岚的双手双脚,顺手把怀中揣着的一块丝帕塞进了她的嘴里,以免她醒过来之后咬舌自尽。
虽然,绿染怎么样都不相信,堂堂长公主真的会自尽,她在冷宫熬了那么多年,也未曾听说去寻死,反而在无数的流言蜚语中活了下来。
“好了,庄主。”
做完了这些,绿染转身,向李大善人说道。
他点点头,看向窗外,冷笑道:“外面还有一个蠢货呢,倒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蠢货,我看他虽然武功弱了点,不过吞吐呼吸之间,倒不似常人。这几天你可打听清楚了?”
绿染知道他说的“蠢货”是熊琱,上前一步,颔首轻声回答道:“知道了一些,据说,他早先在上官拓的帮助下,服下了一颗九转筑基丹。”
李大善人面色一变,觉得难以置信,随之十分不信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