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朱红色的宫墙上灰黑色的琉璃瓦,依旧驱散不了那深宫冷寂。
沈青岚第三次来到御书房,鎏金碧玉,精致奢华。
即墨擎天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龙椅很宽敞,宝光流转,映照在他明黄龙袍上,金线散发着光芒,将他灰白的面色映衬得有些容光。
沈青岚盈盈一拜,见了礼。笔挺的立在一旁,目光清冷的看着落座在一侧的赫连拉。瞥见她眼底的挑衅,微抿着嘴角,翘了翘。
殿中寂静如死,内侍宫婢皆退了下去,将朱红雕龙的门扉合上。霎时间,将半数光影遮蔽在外,大殿中光影绰绰,明明暗暗,掩去了殿中几人的神色。
“岚儿,赫连公主身兼西域使命,与大越永结秦晋之好。景枫是一介奇才,得赫连公主相中,愿与你共侍一夫。你如何看?”即墨擎天睁开眼,缓缓的开口。他的面色苍白暗黄,双眼无神,神色孤郁。
大抵是这一场大病,耗损了身子。如今方醒,终是不能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即使毒解了,也多是体弱病多。
心底有些堪不透,若是他联合毒幺布的局,设计皇后。理应不该一年才醒来,况且解毒是齐景枫从薄夫人手中得到的解药。毒幺根本就没有打算为他解毒!
而且,从那日毒幺对皇后下药来看,同样不是皇后的人。那么毒幺毒害皇上,又谋害皇后,究竟是要做什么?
如今,她以知晓毒幺就是安平,安平对自己这般残忍,又与皇上、皇后阳奉阴违,断然是有自己的谋算。
难道是为了替丽妃报仇?
转瞬,沈青岚便否认了!
“那便不能委屈了赫连公主,公主身份尊贵,定然是要相等身份的男子,才能匹配。”沈青岚温婉的说道,朝赫连拉友好的点头:“西域王将两个公主送来大越,可见诚意十足。知晓咱们大越委屈了赫连公主,定当会误解了咱们大越羞辱他,并不知皇上是给了赫连公主恩典。”
即墨擎天目光沉沉的看了沈青岚一眼,依旧是舌灿莲花。
赫连拉心中冷笑,早就知晓沈青岚不会这般好说话。兴许得到了即墨擎天的认同,有了依仗,便不缓不慢的说道:“父王自来便疼爱本宫,从不曾为难过本宫,早已知晓本宫要自己选夫。当然,在大越皇下旨时,本宫定会修书一封给父王,将缘由说明。”
“联姻之事,关乎两国国体大事,且能作为儿戏?公主如此任性妄为,那是西域王疼宠,并不知朝堂之事。若此番西域王偕同公主一道而来,断然是不会由着公主如此胡来。”顿了顿,沈青岚看向即墨擎天,毫不畏惧的说道:“想必皇上心中早有了决断,不会令两国臣民失望。”
即墨擎天垂目翻阅着奏折,并没有回话。
赫连拉却是坐不住了,沈青岚先贬后褒,若是大越皇依旧要赐婚,便是也如同儿戏,任性妄为!甚至将两国的臣民都拉出来说事,不过是嫁个公主,与他们何干?
心中怒海翻涌,紧了紧拳头,强压下怒火。忽而,看到皇上看的奏折,灵光一闪,冷笑道:“燕王世子妃也说本宫身份尊贵,也不能妄自婚配。而这大越除了大越皇,便只有燕王世子了。本宫虽然孤陋寡闻,却也耳闻过燕王府的传闻,世子爷将来要承袭燕王爵位,便是一字并肩王,屈居皇上之下,至高尊荣,足以与本宫匹配!”
沈青岚一愣,倒是忘记这一茬了。
眼底有着微微的恼意,安生的做着齐家的家主,哪里会招惹这么多的狂蜂浪蝶?
即墨擎天见到沈青岚眸子里那一闪而逝的嗔怒,微微一怔,像极了当年的秦姚。想到他一醒来,便得知秦姚产下一个儿子,便止不住的失落。他成了大越的九五之尊,依旧没有得她正眼相看。
她的女儿,与她有着相同的容颜,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比她要出色许多,反观他的女儿……心里霎时有些不是滋味。
“岚儿你说的固然有礼,但是景枫的身份,比朕的皇儿身份还要尊崇。配赫连公主,足以。”即墨擎天眼底有着坚定,不容置喙的说道:“至于西域王,朕自会修书一封。”
沈青岚心一沉,即墨擎天摆明了一语双关,若是不愿意与赫连拉成婚,便自动撤去燕王世子的身份。不禁冷笑道:“我没有共用一夫的打算,赫连公主相中了我夫君,那是我的眼光好。若是要嫁给我的夫君,那便慢慢等着,等着我和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缘尽后,你再上!”
赫连拉面色微微一变,来不及开口,便听到沈青岚一脸歉意的说道:“不过他的生生世世我都预定了,看来你是没有机会了。”
即墨擎天眼底布满了阴霾,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
沈青岚只觉得一阵压迫感袭来,却依旧挺直了背脊,眉眼含笑的看着即墨擎天,仿佛是事外人一般。
即墨擎天面色铁青的说道:“你是要抗旨不成?”
“皇上若以此相逼,有何不可?”沈青岚一甩垂地的宽大水袖,浑身气势凛然,尊贵之气,仿佛自骨子里而出。
即墨擎天看着殿中央的女子,身子单薄,却是浑身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随时都会迸发。
究竟是什么,让她这样自信的让她与他当庭抗礼?
沈青岚若知晓,毫不犹豫的会说是深爱!
若非爱的刻骨铭心,她又怎能在这一路的刀光剑影下,与他携手走到至今?
赫连拉见即墨擎天沉默,以为他是要就此妥协,精致的五官,稍显扭曲的说道:“听说世子妃视贴身丫鬟为姐妹,既然如此,肯定是会愿意为她付出一些。恰好本宫手中,有一颗解药,就看世子妃的诚意了。”
沈青岚看着她手中的瓷瓶,心里闪过挣扎,收紧了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的说道:“抱歉,我没有公主看得上的东西,公主看得上的,却是我无法割让的。”说罢,沈青岚满身疲惫的对即墨擎天道:“皇上若是无事,臣妇便告退了。”不等即墨擎天恩准,便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她不想追究为何赫连拉会有红玉的解药,但是她可以明确的知道,她不会松口。
红玉在她心中虽有地位,却不及齐景枫之重。若别无他法,她唯有离开大越一阵子。
走出宫门,天空细雨霏霏,落在她垂落在胸前的青丝,如同绒毛一般,覆上一层银白。仰着头,清凉的细碎的雨丝落在脸上,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坐上马车,一路颠簸的到了燕王府。掀开帘子,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火红的身影,立在屋檐下,脚下堆叠着浓稠娇艳的海棠花,目光温和清浅的望着她。
他的眼睛很美,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专注的看着你时,仿佛蕴满温情,含情脉脉。此刻,隔着朦胧细雨,依旧可以看见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星辉细碎,美的摄人。
莫怪那一日,曲明倩和她说:凤鸣就是长了一双专门勾人的妖精眼,看你一眼,就醉了。再看你一眼,便丢了魂。
我那时候,还那样的小,他不但看了我许多眼,最后该死的冲我笑。当时就一个念头:完了!这辈子死他手里头了!
起初不以为意,如今,倒是能明了几分。
凤鸣拿着油纸伞,缓步走了过来,撑在她的头顶上。拿着帕子擦拭着她的发,眼底堆积着笑容道:“进宫了?”
沈青岚颔首,踩着木梯下来。踏着雨水溅起地上圈圈涟漪的积水,快步走到檐下:“你今儿个怎得来了?曲明倩呢?”四处张望,并没有见到那率性的女子。
“走了。”凤鸣似乎不愿意多谈曲明倩,转移了话题道:“昨日之事很抱歉,我疏忽了……”
“凤鸣!”沈青岚制止了凤鸣后面的话,他并不是她的什么,只是有着浅薄血缘的表哥。他已经为她做的够多,真的已经够了。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有你的生活,不要围着我的生活打转。曲明倩她很好,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和她在一起,你会幸福。”
凤鸣脸色微微一变,沉默了半晌,微微一笑:“岚儿,我现在就很幸福。这些先不说,娶了旁的女子,不过是耽误了她。即墨擎天疑心极重,他虽然信任我,却是不会准许我与东月国联姻。”
一句话,断了他与曲明倩的姻缘!
沈青岚轻叹,转过身不看他。
凤鸣看着她单薄的身影,似乎又清减了不少,看起来有几分孤绝寂寥。
“凤鸣,我会助你得到那个位置。局时,你给我和齐景枫自由。”沈青岚脱下脖子上的挂着的玉指环,放在凤鸣的手心:“这是藏在燕北寄夏山庄财产的钥匙。”
凤鸣心头一慌,不知她要做什么。
“日后莫要再来了,有事便交给暗一,让他传给我。南王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好。”沈青岚径自走进燕王府,厚重的朱门沉沉的合上。
凤鸣看着手心的玉环,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余温。恍惚间,忆起了在国寺,她将那个玉葫芦,塞在他的手心。就此了断了二人之间浅薄的牵连,如今更是要斩断二人所有的纠葛。
紧紧的收拢手指,大力的仿佛要将指环嵌进血肉。
嘴角凝着一抹苦涩的笑,他终究是不够爱。不如齐景枫那般爱,若是全心全意,又岂会因着旁的女人抱着他睡,便动了心思?
——
齐景枫将姐儿抱着放在床榻上,姐儿笑着蹬着双脚丫,双手放在身侧,还没有学会爬。只是双脚一蹬,整个人便往前推了一下,便离齐景枫近了。
咿咿呀呀的抬着头,冲着齐景枫咧开没有牙齿的小嘴,笑得双眼如弯月,星光璀璨。划船一般的摇晃着手,努力的蹬着小脚丫,口水直淌的朝齐景枫的方向滑动。
齐景枫眉目温柔,伸着手,与孩子说话。
姐儿被逗得啊啊直叫唤,兴奋的使劲蹬着脚丫子,一到齐景枫的跟前,便张着她胖胖的手指,抓着齐景枫的脸,张嘴咬了上去,蹭了齐景枫一脸的口水。
齐景枫嘴角上扬,眼底的笑容浓郁,掏着软丝锦帕,擦拭着姐儿满嘴口水,随即擦干净自己的脸,看了眼姐儿尖尖十指上透明的指甲,拿着小剪刀修剪。
姐儿如胖胖的虫子一般,在床榻上爬动。齐景枫板着脸,说了声:别动!
姐儿似乎听懂了一般,吸吮着手指,睁圆了水晶一般的眸子,好奇的看着齐景枫,却是没有再动了。
齐景枫清浅一笑,专注的修剪着指甲。随后,抱着姐儿,在她额间印了一吻。
沈青岚看着这温馨融洽的气氛,竟是有种融入不了的错觉。在照顾孩子上面,她比不得齐景枫,甚至从她醒来,大部分的注意力被身子较弱的哥儿给分走,对姐儿甚少关怀,难得的关怀备至,却令她受伤。
作为母亲,她很失职。
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走了进来,看着在嬉戏的父女俩,伸手逗了逗姐儿,笑道:“你对她这样娇宠,小心日后养成个小霸王出来。这样一来,你便不用忧心门槛几日一换了。”
齐景枫挠着姐儿的痒痒,姐儿咯咯直笑,却是不会爬,由着齐景枫挠着鼓囔囔饿小肚皮。
“人不求多,贵在精。若是有一个男子,愿意用生命疼宠她,就是门可罗雀,我亦是无忧。”齐景枫语气虽有几分漫不经心,神色却是极为严肃认真。
沈青岚手一顿,便看到姐儿抓着齐景枫的手指放在嘴里。齐景枫轻柔的松开,抱着她起身,坐在桌旁将温着的羊乳,一勺一勺的喂给姐儿吃。
心中霎时百味杂陈,这些原本该是她做的,如今,全都由齐景枫一手操办,甚至那日得知姐儿被嬷嬷照顾不利,呛了水,便亲自给姐儿沐浴,倒是哥儿,便没有怎么理会。
想到此,沈青岚疑惑的问道:“你为何不问哥儿?”
齐景枫目光不曾离开姐儿,小心翼翼的喂着羊乳,清雅如风的说道:“诚然哥儿身子弱,你们对他关照过一些,却是无意间忽略了姐儿。我若不对姐儿上心,谁能给她多一些的爱护?哥儿有你们照顾得妥当,我自是心安。”
沈青岚一阵哑然,竟是无言以对。
手心手背都是肉,却被齐景枫说的极对。这一路来,她可不就疏忽了姐儿?虽然心里对他们一样的疼爱,但是不由自主的偏向了身体弱小的哥儿。
“你莫要自责,这是人之常情。我对哥儿也是心忧,若是孩子少了关爱,大了或许心态不一样,容易坏了孩子的情谊。”齐景枫安抚的看着沈青岚,说话间,姐儿已经睡了过去。方才那一番玩闹,想来是累及了。
齐景枫将孩子放在床榻上,盖上小被子,嬷嬷立即候在一旁守着。
齐景枫便起身去了书房,沈青岚也紧跟着过去,恰好在门口碰见了端着膳食的长福,将他手上的膳食接过,进了书房,合上了门。
齐景枫翻看着账目,眉头紧锁。
“怎么了?账目出现问题了?”沈青岚将膳食摆好,凑到齐景枫的身旁。
齐景枫摇头,手指如飞的拨弄着算盘,提笔写下一串数字,搁下笔,起身道:“先用膳罢。”
沈青岚睨了一眼账目,回到桌旁,替齐景枫布菜。
齐景枫看着碗里的鱼肉豆腐,微微一怔,执筷吃了一口,吃着饭。
沈青岚见他突然脸色沉了下来,缄默不语的用膳,一时无措起来。轻柔的问道:“不爱吃这个?”
齐景枫抬眸,目光清清浅浅的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她眼底的那份小心翼翼。心陡然一沉,大殿之上的事,心中是大喜大落。
缓缓的摇头,优雅的将鱼肉豆腐慢条斯理的吃下去,启口道:“还好。”
沈青岚将他喜爱吃的水晶虾饺,夹着放在他的碗里:“那吃这个。”
齐景枫垂目,望着碗中精致小巧的虾饺,顿时味如嚼蜡。放下碗筷,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看着沈青岚:“这是你爱吃的。”
沈青岚心中狠狠一震,怔怔的看着他。原来不是他喜欢,而是因为她喜欢,他才爱吃。
“岚儿,不必勉强自己,那日对你的话,依旧生效。”齐景枫执筷,想要吃饭。忽而,看着这满桌子精致的菜色,竟是毫无胃口。便起身去算账!
坐在书案后,却是怎么也看不下账本,等着沈青岚开口。
沈青岚动了动嘴皮子,默默的收拾着碗筷,装进食盒中。给他斟杯茶,放在书案上,便提着食盒走出去,递给守在门口的长福。
齐景枫听到门扉‘嘭’的合上,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心底有着失落。她是尊敬他的,亦是尊重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很欣慰。
放下账目,齐景枫想到她眼底浓浓的疲惫,收惙了一番,便出了府。
径自去了慕容清云在京都的宅子。
慕容清云对齐景枫的造访,并不意外,他能够等到今日来寻他,耐性也算是可以的。没有因为那个女人,而乱了方寸。
齐景枫在慕容清云的对面坐下,看着桌上摆放的残棋,一拂衣袖,瞬间便散乱了。
“你——”慕容清云脸上隐有怒容,看着上面黑白棋子杂乱无章的堆积在一起,眼底燃烧着火焰。
齐景枫修长的十指,拨弄着棋子,恢复了方才的一盘棋。可却是将方才的白子,换成了黑子。
慕容清云一怔,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的记忆力当真是不可小觑。
“解药。”齐景枫没有废话,直接道出来意。
慕容清云恍然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无非是在说他的记忆很好,莫要糊弄他。
“没有。”慕容清云摊手,一副无奈的模样。
“红玉身上的毒,是你养的蛊毒。”齐景枫曾经在玉女峰看到慕容清云将新培植的蛊毒给人试验,便是红玉的状况。
“不是说了太迟,解药已经无济于事。唯一的途径,便是去隐族。”慕容清云笑意涟涟的看着齐景枫,想要看出他眼底的挫败,可失望了。齐景枫的眸子如湖水般,没有晃荡一丝涟漪。
“你的目地。”良久,齐景枫才开口道。他早已察觉慕容清云的目标在沈青岚,许多次对岚儿起了杀机,却终是隐忍了下来。
三番两次的要将岚儿带去隐族,必定有着目地。
慕容清云挑眉,直言不讳道:“这一世,沈青岚只能是呆子的!”
“不可能!”齐景枫想也不想的驳回,若是如此,他宁愿这一辈子欠了长顺与红玉。
慕容清云不以为然,只是呵呵轻笑了几声,对这个结果早就有了准备。慵懒的躺在长长的石凳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道:“你若是不介意,还有一个法子,便是让沈青岚与呆子生一个孩子,我便成全你们。别忘了,若不是呆子,你们这辈子恐怕就没有了夫妻的缘分。”
齐景枫微微一愣,敛去了眸子里的暗芒。
“慕容清云,莫要得寸进尺。任你让你,不是惧你,怕你,而是念在你是岚儿的恩人上。莫要逼我对慕容家动手!”齐景枫也不再和颜悦色,冷峻的面容覆上了寒霜。
慕容清云云淡风轻,似乎对齐景枫的话,不曾放在心上。
齐景枫也不在意,只是淡淡的说道:“岭南的桃花酿,极好。”目光流转,将慕容清云骤变的神色,尽收了眼底。
慕容清云不过以为齐景枫大放厥词,威胁他罢了。却不知,他竟是当真知晓隐族在何处!
眼底有着暴戾,却十分清楚,对付齐景枫不是明智之举。但是想到前一世齐景枫对沈青岚的所作所为,便知眼前之人是个十足的疯子,为了那个女人,怕是机关算机,付出所有。很有可能,当真对慕容家下手。
他虽是不孝子,却不想做慕容家的罪人,这个罪名太过沉重,他背负不起。
“你给她三日时间,我便给你一日时间。”齐景枫说罢,便走了。却听到慕容清云冷笑道:“齐景枫,你有本事便灭了慕容氏一族,你这辈子定然会悔不当初!”
齐景枫步伐一顿,没有回头。
慕容清云大笑了几声:“你认为她是怎么重新来过?若我不放手,她定会与我一并形魂俱灭!”
一石激起千层浪,齐景枫心中骇人,不认为慕容清云在说假。冷眼回头看向慕容清云,杀机乍现。他不愿意去猜测沈青岚的重活,是慕容清云动的手脚,若是如此,便有可能沈青岚的命数也能被慕容清云改变。
沈青岚的命,握在慕容清云的手中!
慕容清云敛去了方才的轻狂,散漫的继续仰躺在长凳上,缓缓的说道:“不信,你便试试。”一把匕首,落在了齐景枫的脚边。
“慕容清云,你有就成的把握吃准我不敢妄动。但是人一旦有了弱点,那剩余的一成,会成为你致命一击。”齐景枫漆黑的眸子里墨色翻涌,转身出了月亮拱门,看到一袭灰青衣衫的纳兰卿,微微颔首,便径自离开。
纳兰卿蹙眉思索着慕容清云的话,看着他背影孤寂的坐在那里,没有人清楚,齐景枫击溃了他心底的那唯一一处的柔软。慕容家,确实是慕容清云的软肋。
他身上背负的,不允许他拿沈青岚和齐景枫博弈。
原本慕容清云是胜券在握,将齐景枫捏得死死的,却不知,齐景枫才是那个掐着他命脉的人。齐景枫能够为了沈青岚舍生忘死,慕容清云惹急了齐景枫灭了慕容家,虽然有可能沈青岚会随着慕容清云的死香消玉殒,但是齐景枫能随她一同死去。
而慕容清云却是不能够随着慕容家的灭亡而死去,而因他灭亡的慕容氏罪名,沉重得他承担不起。
“放手吧。”纳兰卿清冷的说道,一手搭在慕容清云的肩头。
慕容清云回头,看着纳兰卿,冷笑道:“不可能。”
纳兰卿沉默了半晌道:“若是我有依托你做何事,那都是前一世的事,并非我今生的本意,所以你不必执着。”
慕容清云眼底充血,蓦地抓住纳兰卿的手,怒道:“你忘了你的使命了?还是你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若是如此,便更应该将她带回隐族!”
纳兰卿没有言语。
“我后悔了,当初不该由你出来寻她!”慕容清云满目的狰狞,狂怒的如同一只野兽,摧残着周边的残枝枯木。
纳兰卿并没有阻止他,看着庭院里满目苍夷,笑容里有着一丝悲凉:“慕容,这是命!命中早已注定!”
慕容清云动作一顿,满目阴霾的说道:“那我更应该拆散他们才是。”
纳兰卿见他已经听不进劝,也懒得多费唇舌,转身离开了宅子。拿着一封信给巷子里的小乞儿,让他们送到燕王府,便出了城。
——
沈青岚拿到纳兰卿给她的信时,心里一阵欣喜,立即让暗一一路追随着纳兰卿,保证他一路因着没有银子赶路,而耽搁时辰。
暗一知道纳兰卿有多不靠谱,便乔装着一个老叟,与纳兰卿一同结伴去寻红玉。
沈青岚高兴的想将这个消息与齐景枫分享,府中来了一个意外来客——安平。
沈青岚目光微沉,让人将安平请到花厅,并没有立即过去,而是俯身亲姐儿一下,姐儿却是笑弯了眼睛,吐着口水。沈青岚看着她一嘴的口水,这一下无论如何也亲不下口。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坏家伙!”接着道:“与你爹爹一样坏。”
看着一旁的哥儿,沈青岚方一起身,便听到姐儿哭了。回身抱着姐儿起来,轻轻哄着姐儿不哭,放在小摇篮里。盖上小薄被,看了二个人一眼,便转身走了。
“哇——”
姐儿闭上眼睛大哭了起来。
沈青岚觉得古怪,难道姐儿要她抱?
轻轻拍着姐儿的小胸口,姐儿不哭闹了,沈青岚站在一旁看着,哥儿闭着眼睛睡觉,姐儿眼底水汪汪的蒙着水雾,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嘴巴扁扁。
沈青岚叫嬷嬷看着,便打算离开,又不放心,转身就看着哥儿伸手抓姐儿的耳朵。姐儿不知怎得回事,也伸手抓哥儿的脸。
哥儿扁着嘴巴,与齐景枫一个摸样里刻出来的眼睛里,蕴着清澈的水汽,委屈的看着沈青岚。
沈青岚一阵失笑,检查着姐儿的耳朵,抓得红红的,哥儿的脸上也有一道伤痕。姐儿那一下,是用了力气劲。
沈青岚点点哥儿的鼻子,轻轻柔柔的说道:“你是小男孩,可不许欺负女孩子,姐儿是你的姐姐,莫要惹她哭。”说罢,亲了哥儿一下。
沈青岚看到哥儿扯了扯嘴角,对着她笑。微微一怔,难道是方才自己忘记亲他,才捉弄姐儿?上一回也是,她抱着姐儿,这家伙就陷害姐儿。
这才四个月,便如此有灵气,大了兴许便是一肚子坏水了!
这一回放下孩子,便没有再哭。来到花厅,便看到安平坐在一旁,观赏着手中的锦囊,听到脚步声,侧头看着沈青岚说道:“丽妃在你手中?”声音沙哑,虽然没有烧哑,却是烧毁嗓子。
沈青岚但笑不语,就着太师椅坐下,端着丫鬟捧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才说道:“看来公主当真是不在意丽妃,既然是不在意,她在何处,也与公主无关了。”
安平饶有兴味的看着沈青岚,轻柔的一笑道:“若我要知晓呢?”
“那便要看公主的本事了。”沈青岚放下手中的茶杯,斜睨着安平,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不是毒幺。”
安平脸色倏然一变。
“听说毒幺遍体是毒,他的血滴上一滴便是寸草不生,而你为了得到凤鸣的信任,伤了胸口,却是毫无大碍。证明你不是他,但也与他关系匪浅。”沈青岚根据自己这些时日来的推断,说了出来,也是因为如此,才会没有十足的把握安平是毒幺。
“是与不是有很大的关系?”安平避重就轻,目光却是阴冷了下来。
沈青岚轻笑:“我猜一猜,他应当是死了。或许,你是他的徒弟,扮演着毒幺,对你许多行事,很方便。你的举动是对的,若不是你泄露了,恐怕当真没有人想到娇柔的残缺公主,会是人人闻之变色的毒幺。”
“你是如何发现的?”安平脸色微微一变,因为沈青岚说的不错,毒幺是她的师傅,因着智臻而死。只是她扮演的极为成功,不知沈青岚怎么发现的!
沈青岚看了一样她的手,眸光微转道:“公主嫁到国师府,便在手上带着手铃,上面缠绕着绳索,门口敲动,铃铛便会晃动,你便会有反应,这是你的障眼法,为了证明你是聋哑人的道具,却也泄露了你。正因为这样,你习惯了带着铃铛,适才会在林子里,你救薄黎希的时候,传来一阵铃铛声。”
安平微微一愣,没有想到是因为如此。伸手覆上手腕,依旧有着铃铛。
“后来发觉你的身形,极为相似。那个刺杀你胸口的刺客,全都是你安排的吧?当时费尽了苦心。”沈青岚神色淡淡,知道毒幺是安平后,心里丝毫没有轻松,仿佛真正的危险,才从此开始临近。
安平目光有些诡异的看了沈青岚一眼,抚摸着手腕上的铃铛,冷声道:“为何不告诉凤鸣?”
沈青岚暗暗心惊,还真的是安平的人。
那些人的身手,绝对不亚于金甲卫。她手中掌握着这样一支神出鬼没的杀手,究竟要做什么?
“你该知道,你不管做多少,都不曾得到过他的信任。我说与不说都一样,或许他早已知晓了答案。”沈青岚不以为然,她都能发现,何况是与安平日益住在一起的凤鸣?
安平沉默不语,似乎对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想到凤鸣那妖媚的男子,长得比女子美,却又不失阳刚之气。想到他可能早已猜测她的伪装,那么她做出的那些事,倒显得太过愚蠢,亏得那般陷害曲明倩,他没有对曲明倩做任何事,甚至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曲明倩。
或许那日凤鸣救她,不过是为了与她圆了这一场戏。
扔下手中洗得发白的锦囊,眼底闪过不知名的情绪:“丽妃是生是死,随你处置。为她争取活了这么多年,也算对得住她的生养之恩。”说罢,安平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青岚笑着看了眼那锦囊,听到珠帘的晃动声,侧头望去,便见到丽妃面色苍白的望着安平离开的方向。
沈青岚并没有打扰丽妃,丽妃虽然关在石洞里,对毒幺的事迹,却是知晓的。或许,能从她的口中,套出安平究竟要做什么。
丽妃没有想到女儿不管她的生死,心中的喜悦,一扫而空。
“我要进宫。”良久,丽妃才开口道,眸子里一片坚定。
沈青岚眼底闪过思虑,点了点头,道:“不急,我如今达成你的愿望,你自是要回报我。对无用的棋子,我向来不会多花费心思。”扔下这一句话,沈青岚意味深长的看了丽妃一眼,转身走了。
丽妃眼底闪过挣扎,虽然安平舍弃了她,可安平到底是从她身上落下的一块肉。望着皇宫的方向,丽妃一言不发的被暗卫带着去了暗室里。
方才一躺下,浑身便如钝刀子在割肉一般的痛,蜷缩着身子,在床上打滚,越滚便越痛的厉害。
滚落到床上,浑身沁出湿冷的汗水,丽妃咬紧牙关,拍打着门扉,尖锐的喊叫道:“我要见燕王世子妃。”心底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她对沈青岚生出了背叛的心思,便浑身如刀割,仿佛在承受着凌迟。心里陡然一阵心惊,瞳孔骤然一缩,拍打得更大力:“燕王世子妃……我要见世子妃……啊——”忍受不住的跌落在地,再也生不出一丝力气喊叫。
看守丽妃的暗卫,急忙去找沈青岚。沈青岚听到暗卫的话,眼底闪过冰冷的锋芒,看来丽妃对她起了杀心。摆了摆手:“莫要理会!”
暗卫领命下去。
就在这时,陆姗面色焦急的走了进来,撞了暗卫一下,闷头冲了进来,急切的说道:“世子妃,薄夫人死……死了。”
沈青岚骤然一惊,霍然起身道:“怎么死的?”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若是寻常之死,陆姗根本不可能如此慌张。
陆姗脸色不太好,犹豫的说道:“被毒杀,薄夫人手中握着您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