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一阵空寂,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凝了。
“皇上,这人好生歹毒,是要害了本宫腹中的龙子!这个暂且不说,诅咒本宫也罢,竟是连皇上也不放过。”皇后面容憔悴,掩面悲伤的哭泣。
掩在帕子后面的眼睛,干涩没有落下半点泪水。心中倒是佩服算计之人,若是单单诅咒她,皇上生气,却是不会勃然大怒。可她却是写上了皇上的生辰八字,就算有再多的顾虑,皇上也会失去所有的思考,必定愤怒的处决要害他的人!
若不是上面写着皇上的生辰,她都要被骗过去,以为当真是仇人诅咒她呢!
“这血咒极其的阴损,若非有深仇大恨,不轻易下这咒术!”凤鸣漫不经心的说道,淡淡的睨了眼小道长,倒是有几分本事,没料到小破道观当真有精通这本领的人!
即墨擎天脸色铁青,目光冷厉的看向小道长:“是谁指使你如此做?”向天借了胆子?
小道长战战兢兢,浑身打颤,他没料到要诅咒的人是皇上和皇后,他以为就是寻常的人。心肝抖了几抖,慌忙说道:“是……是……小的并不识得那位夫人。”努力的回想那人的模样,却无法描述出来。
即墨擎天狭长的眸子,暗藏着杀机。小道长吓得半死,磕磕巴巴的说道:“那位夫人,小的记得她……记得她……”心下越急,便越说不出个理由来,小道长索性从怀中掏出了一袋金子。“这是给小的的酬金。”
内侍公公立即接过钱袋子,看着上面的钱袋上绣着一个盛字,手一颤,如烫手山芋般,给了即墨擎天。
即墨擎天看到上面的字,‘啪’的将钱袋甩在地上,里面的金子哗啦全都甩向大殿的四周。
“快将盛夫人带进宫!”即墨擎天脸黑如墨,眸子里布满了阴霾。盛安国剥削将士军饷,昨夜里便查证属实,却是没有私下遂养兵马。并没有犯多严重的错误,若是轻易的处置盛府,那么势必会打破了制衡。如今,他并没有控制四大家族的能力,所以暂且不能妄动。
若这件事属实,那么定然是居心不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
盛夫人被带进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盛安国的事情有变,但是看到跪在地上的道长,心口一滞,急促的跳动了起来!
“臣妇参见皇上、皇后万福金安!”盛夫人故作镇定,四处搜寻,并没有看到龚青岚的身影,难道不是她发现,检举了自己?
“盛夫人嘴里说着‘万福金安’,恐怕是违心之言吧?”兴许是皇后的心理作用,东西找出来后,她的肚子就不疼了。
盛夫人眼皮子一跳,连忙跪在地上:“臣妇不敢!”心中惴惴不安,眼角余光睨了眼四周,并没有给她找到一丝头绪。若是因着沈青岚的事,皇上与皇后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不敢?那只是不敢罢了!心中是不甘吧?”皇后目光锐利,咄咄逼人!
盛夫人心头一紧,匍匐在地上跪着:“臣妇有罪,不知皇后娘娘说什么。就算向老天爷借胆子,臣妇也是不敢冒犯皇上与皇后娘娘。”心底的不安逐渐的扩大,盛夫人顿觉芒刺在背。
孝姑姑得到皇后的示意,将黄符与石坛摆在盛夫人的面前。盛夫人看着上头的生辰八字,骤然吃了一惊,浑身冒冷汗。这……这是……明明写的是沈青岚的生辰八字,怎得成了皇上与皇后的了?
心思转念间,盛夫人猛然醒悟。想到了杏姑,会不会是她背叛了自己?这样一想,看到被侍卫押进来的杏姑,盛夫人面色苍白。
“盛夫人,你是瞧着薄家进谏,便对本宫心怀有怨。但是皇上,心中却是明镜一样的,并没有对盛将军做出处决,你倒是连皇上也给一同诅咒!究竟是何居心?”皇后话音陡然一变,厉声道。
即墨擎天脸一沉,冷声说道:“盛安国剥削军饷,私下遂养兵马,且刺杀要臣,赐死!盛府满门抄斩,三族流放!”
“皇上!冤枉啊!臣妇冤枉啊!”盛夫人瞳孔一缩,凄厉的喊道。没想到她的一念之差,竟是犯下滔天大祸!
“人赃俱获,你还要狡辩?”即墨擎天话落,内侍公公将钱袋子扔在盛夫人眼前。盛夫人看到钱袋子,两眼发黑,心中认定是了杏姑,咬牙切齿的说道:“杏姑,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
杏姑面目惊恐:“夫人,是您要奴婢请小道长诅咒皇后。你说是薄家,才会让你不受老夫人待见,你心中怨恨难平,又不敢谋害皇后,就用了厌魅之术!”
“对!是她!就是她让小的做法!”小道长也忙不迭的指控盛夫人。
“若是我,为何要将绣着盛字的钱袋给他?授人以柄?”盛夫人胡乱的狡辩。
“夫人,都是奴婢粗心,奴婢忘记换钱袋子……”杏姑脸色苍白如纸,看着盛夫人惊惧的朝后一退,生怕盛夫人会扑过来厮打她。
“你住口!”杏姑的话不曾说完,便被盛夫人打断,眼底露出吃人一般凶狠的目光,没有料到看似对她忠心耿耿的人,到最后的关头,竟是出卖了她。
即墨擎天眼底布满了阴霾,沉声道:“你,给她下个五毒降,朕便留你一命!”
盛夫人一惊,浑身发抖,双腿已经软了下来。下意识的朝后退,却被侍卫给按住。
小道长死灰般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一道亮光。暗道皇上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忙让人准备五大毒虫,蛇、蜈蚣、蝎子、蜘蛛及蟾蜍。
小道长做的是生降,将这些毒物置于碗内,配合盛夫人的生辰八字念咒,再将毒物放殿中。
殿内的人,看着碗里的毒物,全都头皮发麻,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生怕毒物一个没准,就会反扑过来,咬死他们!
小道长念了几句咒语,侍卫便将捆绑住的盛夫人扔在殿门口。毒物立即爬出来,快速的爬向了盛夫人身上,将盛夫人咬死。
盛夫人瞳孔一缩,惊惧的看着毒物对着她咬来,脑中的一根弦断裂开来。吓得尖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毒物咬在她的身上,毒性发作,盛夫人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已经神志不清。
“疯了。”小道长一愣,怔忡的说道。
皇后抚摸着肚子,即使她手段狠毒,却是没有见过毒物一口一口将人咬死,浑身浸泡在鲜血中的凄惨。
盛夫人因痛苦而面目扭曲,皇后眼见她瞳孔涣散,立即尖锐的说道:“拖出去,来人快将她拖出去!”任她双手沾染鲜血,大殿内却是从不曾死过人!
小道长忙将毒物收回,侍卫立即出来将盛夫人拖出去,扔到了乱葬岗!
即墨擎天吩咐人送小道长出宫,递了个眼神给侍卫,侍卫点头,领着小道长离开!
凤鸣见事情落幕,也出宫去了,让人去给沈青岚送个口信。
沈青岚看中手中的消息,斜靠在软榻上,将纸条放在小几上。另一只白细修长的手,拿过去,淡扫一眼道:“也亏你能想得出这个主意!”
沈青岚摸着肚子,脸色有些无奈:“盛夫人断然不会放过我,与其等着被她害,还不如主动出击。她正愁着不知如何算计我,我不过给你提供一个法子罢了。要不要做,随她。我可没有强迫!”
出了迷陀花事件后,她便收买了盛夫人身边的杏姑,刻意献计,而后交出皇上、皇后的生辰八字给小道长。她知晓皇上不会轻易的对付盛家,所以才会兵行险招。宫中之人,最是信封邪灵怨气,太医诊断不出,怕皇上迁怒他医术不精,断然会推诿到凤鸣身上。她在之前,便将整个计划与凤鸣说了,而后由凤鸣故弄玄虚的点出小道观,搜出这些个道具!
皇上本就是多疑之人,见盛夫人要诅咒他死,定然会勃然大怒,赐罪盛府!
至于皇后肚子不适,她只是让荣贵妃买通了御膳房,做了几样相克的食物,吃着闹肚子。而后,在茶水中放了解药,皇后喝了茶水,便会无碍。
齐景枫目光温润,嘴角的笑意渐深:“你做这些事,从不曾与我说。”而是宁愿与旁的男人商议。
沈青岚垂目,声音轻而飘渺的说道:“我怕!我怕你说我是个狠毒的女人,与你说,我会下不了手。可我也不想瞒你……”
“适才结束后,与我说?”齐景枫双手交叠,目光深邃的看着沈青岚,轻声唤了她一声:“岚儿。你恐怕忘记了我们当初说过的话!”
沈青岚嘴角翕动,她是忘记了对他说,因为她已经形成了习惯:“对不起。”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女人,善良也好,恶毒也罢,在我面前,你便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我齐景枫的妻子。”齐景枫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中绽放出一丝迷人的光彩,语气坚定道:“岚儿,不论你的心走多远,也别忘了回头看看家的方向。”
沈青岚唇瓣微抿,看着他一袭月白锦袍,在昏暗的烛火下,银丝暗纹微光浮动,温润如珠玉。
在她的面前,他脾气极好,似乎永远也没有脾气,将他的温柔全都留给了她。不管如何的不满,依旧极有耐心的与她交谈。
沈青岚就这样看着他如玉容颜,眸子里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眨了眨眼,压下心里头翻涌如潮的情绪,抽了抽鼻子,双手搅着手中的帕子:“我没有忘……”
齐景枫眼底有着无奈,揉了揉她的青丝。低声询问道:“如今傍晚,盛家的人在市集斩首,你可要去看看?”
闻言,沈青岚下意识的抚摸着肚子,按理说这件事尘埃落定,齐景枫不会叫她去。难道事情有变?
沈青岚心里思索着,并没有可变之数。
“婉妃之子,贤王入京。”齐景枫提醒道:“婉妃当年产下贤王,是一对双生子,可因为是舟山王拿石子砸婉妃的腹部,婉妃便上前训了两句话,不知为何,荣贵妃出现失手将婉妃推进了荷花池。婉妃早产,一个是死胎,一个便是贤王。当时的韩府不如盛府,皇上为了保住荣贵妃与舟山王,与婉妃谈了一个条件,适才皇上面对贤王的条件,不过份一律都同意。”
沈青岚心中诧异,她没料到婉妃还有这样一个护身符。
“贤王为何不在京都?”沈青岚觉得奇怪,她几次在京都,都不曾见过贤王。倒是贤王曾经求娶过齐浅裳!
“贤王求娶齐浅裳,被齐老太爷婉拒后,便离京游学。如今,京都有变,婉妃便将贤王传进京。恐怕,会是一场变数!”齐景枫淡漠的说道,拿着大氅给沈青岚披上:“贤王进京,皇上得到消息,必定亲自坐镇监斩盛家!”
沈青岚也觉得事情恐怕有变故,看了眼时辰,急忙与齐景枫出府,坐着马车去了市集。
——
市集上,人满为患,盛家一百二十四口人,排成几排,长长的跪在市集入口处。
监斩官,赫然是一袭明黄龙袍的即墨擎天,边上跪着披头散发的婉妃,似乎在苦苦的哀求皇上。她没有料到,没有等来贤王,倒是等到了抄家灭族的消息!
婉妃当场受不得刺激,昏死了过去,一醒来,便听到宫人议论说皇上在市集亲自监斩,顾不得仪容,坐着马车出宫赶来。
心里不断的祈求着,贤王快快进京!这样,盛府便有了一线饿生机!
“皇上,盛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是被人陷害的,这么多年来,素来忠心耿耿。您莫要被奸人迷惑,斩杀忠臣!”婉妃哀伤的哭求,即墨擎天不问所动,婉妃紧紧的掐着掌心,咬牙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并没有事。当年荣贵妃与舟山王害死吾儿,臣妾并没有与荣贵妃脸红。为何今日,您却是容不下了盛府?您要璃儿如何想?”
“若不是璃儿,你还能在此丢人现眼?”即墨擎天毫不留情面的叱道,满眼的嫌恶。
婉妃似乎受了刺激,双目圆睁,满目狰狞,陡然尖锐的喊叫道:“皇上,您是要逼死臣妾?”
“来人,将婉妃拉下去,静心养病!”即墨擎天淡淡的说道,看都不看婉妃一眼。抬头看着时辰,到了时辰,拿着令牌,扔在地上。
侩子手喝下一口酒,喷洒在散发着森冷寒光的大刀上,双手握着刀柄,用力挥了下去。
“且慢!”就在这时,一道温润如风的嗓音响起,伴随着一阵沉闷有力的马蹄声,一匹黑色的骏马,如风般疾射而来,人们只见眼前一道紫光闪过,人与马已经停在了刑场边。
一袭紫衣潋滟风华,凤眼眼角上扬,眼中波光浩渺,唇如红樱,秀美绝伦。一人一骏马,说不出的风流俊雅。
即墨璃翻身下马,袍袖翻飞,极尽恭谨的作揖:“父皇,盛府虽其罪当诛,可这些年的战绩,却足以抵他们一死!父皇宅心仁厚,断然不会屠尽效忠皇室的臣子。”目光极淡的扫过刑场上的人,最后视线落在与侍卫挣扎的婉妃。
婉妃一见到贤王到了,眼底闪过一抹喜色,终于来了!终于回来了!
“璃儿……”婉妃一脚踩在侍卫的脚上,挣脱了侍卫,跑到了即墨璃的身旁,拉着他的手急切的说道:“你快求求你父皇,放过盛府。”
即墨璃目光落在婉妃紧紧掐着他的掌心,眉头微蹙,脸上露出淡而温润的笑,声音如潺潺溪水般清冽舒心:“母妃放心,父皇是中庸之人,断然会公正处置。倒是您,忘却了身份仪态,父皇适才恼你。”
沈青岚走下马车,听到这一席话,将事情由大化小,皇上为何如此,不过是因为婉妃失去了仪态。一进一退,恰到好处,不至于逼迫皇上太紧,又给皇上一个台阶下。心中便觉这贤王不简单,待看清楚月色下他的倾城容颜,心头一紧,抓住了齐景枫的手。
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是长相相似?
“岚儿,怎么了?”齐景枫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视线望去,目光一顿,眼底有着明显的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