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苑,二夫人斜倚在炕上,腰后垫着大红色冰裂纹锦锻大引枕。头上裹着布巾,神色委顿。
下方伺候的秦嬷嬷,听了二夫人的主意后,却是震惊的缓不过劲儿。
“这……”秦嬷嬷嘴角翕动。面色为难,暗道二夫人是个忘本的,娘家帮衬站稳了脚跟,反过来算计娘家。若是将嫣儿小姐换了婴儿小姐出来,到时候如何向娘家交代?许老夫人若是得知,断然会埋怨二夫人,不认了她这女儿。
“事情就这么办。”二夫人目光锐利的射向秦嬷嬷,警告道:“我知晓你是母亲身边出来的人,既然跟了我,便不能生了旁的心思。我这般做于谁都有好处!婴儿嫁进京,能提携了齐家儿孙。嫣儿随了世子,身份虽不好看,可谁说得准以后的事儿?兴许世子相中她,以世子的身份,哥哥自是水涨船高。”
秦嬷嬷想了想,也觉是这个理。心下却隐隐不安,琢磨着待会盘问红袖。
“若母亲问起……”
“世子爷参加宴会,相中了嫣儿小姐。”秦嬷嬷心中惴惴,顺从二夫人的心意。
二夫人满意的点头,若是娘家知晓。不但哥哥、嫂嫂怨她,就是母亲也会恨她。婴儿与嫣儿相比,毕竟有个亲疏。
各怀心思的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一闪而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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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府北边后山,栽种一大片桂花。此时八月,正值桂花香盛。龚青岚闲来无事,便带着丫鬟粗使嬷嬷一同去摘桂花,好晒干做香包。
过去后山要经过下人房,方才踏进下人房,远远便听见秦嬷嬷尖刻的怒骂声:“你个忘本的小娼妇!我抬举你起来,这会子见我来了理也不理,大模大样躺在床上。如今一心只哄着大少奶奶,想爬上大少爷的床。我呸!不瞧瞧自个什么身份,不过几两银子买来的小贱人!随便将你发配给个小厮,我看你还能作起耗来?”说罢,秦嬷嬷心头火起,伸着粗胖的手指狠狠戳着红袖的脑门儿。
红袖吃痛的跳坐起来,听着秦嬷嬷一番话,又羞又愧。冷笑道:“你个老虔婆,又是个好的?你做的不少腌臜事,捅到二夫人面前,也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个小娼妇,看我不揭了你的皮!平素腆着脸亲奶奶的喊,今儿个问你句话倒是瘪嘴哑巴了?”秦嬷嬷脸一拉,伸手下狠劲的掐红袖。红袖也是个泼辣的,不甘示弱的还手,两人便扭打了起来,相互揭底。
红袖毕竟年轻气盛,做过粗活,手劲儿大,打得秦嬷嬷嗷嗷直叫唤。
当初红袖是二夫人的人时,便吃过秦嬷嬷不少排头,如今她投了诚,巴结大少奶奶,自是不将秦嬷嬷放进眼底。听着她吃痛的惨叫声,心底只觉一阵畅快。
龚青岚脸色一沉,带着人走到红袖的房间。红玉掀开帘子,待龚青岚进去,‘啪’的甩下帘子,道:“你们这是在作甚?”
秦嬷嬷与红袖心中一寒,连忙撒手,相互恶狠狠的剜了一眼。
龚青岚左右看了一眼二人,秦嬷嬷满脸青紫,稍显严重。红袖则是脸上一条抓痕,渗出了血珠。“秦嬷嬷,你是二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平素最是规矩。府中丫环奴才对你尊重,事事以你为榜样学习。却不想你做出这等以下犯上,嚼主子舌根之事。最后竟是不知规矩,与丫鬟厮骂打闹成何体统!”
秦嬷嬷斜着眼不服气,张嘴想要辩驳,红袖嘴快道:“大少奶奶,奴婢可是守口如瓶,半个字眼儿不曾透露给这老贼婆。她却依仗着是二夫人身旁的人,不将您放进眼底,几言不和,便与奴婢动起粗来。”说罢,红袖委屈的落泪。心中却是惊惶难安,生怕少奶奶对她觊觎大少爷心怀芥蒂,将她发卖了去。
秦嬷嬷气得目瞪口歪,簌簌落泪。布满皱褶的脸,一片涨紫色:“老奴冤枉啊!不过是教训这偷奸耍滑的贱婢……”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嬷嬷可是不服气?怪罪我冤枉了你?”龚青岚眉宇间间隐匿着厉色,目光似箭般凌厉的刺向秦嬷嬷。
秦嬷嬷浑身一颤,面色微变,立即噤声。暗忖道:大少奶奶是个利害角色,她与夫人都小瞧了去!
“二婶娘最是知规矩,秦嬷嬷是她的乳母,最是清楚二婶娘她为人严谨,从不徇私。近日来琐事缠身,治家便怠慢了。管束下人难免不严,作为侄媳妇,便代劳二婶娘管束一二!”龚青岚冷笑,话音一转,厉声道:“秦嬷嬷打探主子私事,编排主子是非,拖下去杖责十板子,罚一月月例。红袖不守规矩,与嬷嬷厮骂打闹,杖责五板子,罚半月月例。”
红袖不甘心,她什么都未说,为何要罚?触及到大少奶奶饱含深意的目光,脖子一缩。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咬紧牙根,瞪了秦嬷嬷一眼,暗骂一句老不死的,便跟着粗使婆子下去领罚。
秦嬷嬷是二夫人得力的奴才,向来被人奉承巴结,哪里吃过这等罪?若是挨了板子,如何在丫环婆子跟前耍威风?当即道:“大少奶奶,老奴忧心大小姐的事儿,红袖这丫头近日来往大小姐身旁凑,便询问一番她可知晓缘由。可她却耍起滑头,老奴一时情急糊涂……便坏了规矩。”
秦嬷嬷将她犯得过错,归咎在担心齐楚婴。若红袖识时务,便不会有后面之事。
“秦嬷嬷当真是糊涂,坏了规矩,这些也做不得借口。捅到二婶娘跟前,秦嬷嬷也少不得这几板子。”龚青岚目光冰冷,挥了挥手,示意两个粗使嬷嬷将人拉了下去。
秦嬷嬷将二夫人从婴儿奶大,一直在身边伺候,自是了解她的为人。一句‘治家不严,驭下无方’,便能让二夫人舍弃了她。指不定到时候吃的板子不止这些个,目光含恨的被粗使嬷嬷拉走。
外面板子打在*的声音,和红袖、秦嬷嬷的哀嚎声传了进来。龚青岚目光似淬了冰,二房不管如何是不愿放了她,她又何须忍气吞声?她要一刀一刀的砍断许榕的臂膀,且看她如何蹦达!
弹了弹没有灰尘的衣裳,没了去摘桂花的兴致,便去书房找齐景枫。
而无意偷听到二夫人与秦嬷嬷谈话的沐水嫣,脸色煞白,闪烁的眸子里蕴藏着恨意。未料到她姑母要将她许人做妾!
心中霎时六神无主,想叫丫头收拾东西回江南,可又不甘心。捂着脸上的伤痕,便是更加痛恨起齐楚婴。
忽而,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手指紧紧的抓着一块玉佩,吩咐琴歌给她端一碗燕窝,随后蒙上面纱,提着燕窝朝齐景枫的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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