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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青岚坐在炕上,神色恍惚的绣着花样。似乎想到什么事儿,嘴角扯出一抹浅笑,粉面含春,眸子里盈盈氤氲着水光。

红玉与红鸢对望一眼,皆是不知发生了何事。至从大少奶奶回来,便是這一副魂不守舍。

心中担忧出了事儿,便询问随着大少奶奶出府的红袖,却是半字也撬不开。

这时,红袖脸色凝重的掀开帘子进来,将手中的信递给龚青岚:“大少奶奶,这是长宁侯世子来的信。”

龚青岚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将信件拆开。里面却是只有一句话:纳齐楚婴为妾,恩怨两消。

沉吟了半晌,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扔进装着银丝细炭的铜盆里。“大爷还在书房?”

红袖点头:“含情在伺候着。”语气里泛着酸气。

龚青岚放下针线,不待开口,房门外传来谈话声。

红娟拘谨的行礼:“二夫人,您来了。大少奶奶在做针线,奴婢去通报一声。”

二夫人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何须这般客套。”

龚青岚挑眉,人常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是二夫人,想来是为了齐楚婴的事儿。放下针线,正欲迎出去时,二夫人已经挑着珠帘进来。

龚青岚上前行礼,二夫人忙不迭地说道:“侄媳妇儿,无须多礼。”嘴上虽这般说,却是站着不动,受了一礼。

龚青岚吩咐红玉捧上茶水,请二夫人坐下:“二婶娘,这是今年新出的君山银针。”二夫人虽然面上挂着笑,却难掩憔悴。二老爷已经将外室抬进府,据说得的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小妾儿。二夫人心本就针眼小,自是看不过眼,气得下不得床。

二夫人望着杯中芽竖悬汤中,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观。浅抿一口,笑道:“可不是呢,滋味甘醇,我才偶得二两,叫婴儿那丫头孝敬她祖母去了。”

龚青岚笑了笑,并不接话。

二夫人眸子暗了暗,齐楚婴是将略好的粗茶孝敬给老夫人。这般好的茶,她自个都舍不得喝。无非就是让这小贱人搭腔,她好讨些去,借花献佛。可龚青岚不接话,她倒不好直说。只得拿起放在炕上的一块绣着的花样儿佯装看得仔细。

“侄媳妇儿倒有一手好针线,瞅瞅这君子兰,绣得活灵活现。真正是个心灵手巧的,竟把府中上好的绣娘都比下去了。”二夫人笑吟吟的夸赞。

红玉撇了撇嘴,大少奶奶才绣了一片枝叶,里头都未填色,哪儿瞧得出绣技?这话说的,不嫌膈应人?

龚青岚心中冷笑,二夫人话中带刺儿,一会提示她不够孝顺,一会儿将她与绣娘放做堆比较,暗讽她身份低下。

“左右无事,便胡乱戳两针罢了。哪里有小姑子的针线好?当初可是请教坊的绣娘教的,尽得真传呢,侄媳妇儿的这点针线就不够看了。”龚青岚淡淡的笑着驳回。

‘尽得真传’四个字,让二夫人脸色铁青。

当初教齐楚婴针线的绣娘,心灵手巧,一手不凡的绣技令人赞不绝口。二夫人便动了心思,将人请进家中,没有多少时日,绣娘与二老爷搅合在一块。事发后,被二夫人给发卖了。那时二老爷与二夫人吵闹得厉害,老夫人便将齐楚婴送到上京。

二夫人想甩手走人,可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便忍住了。东拉西扯,仿若寻常般谈天。目光落在红鸢红玉身上打转,龚青岚便知晓她要说的话,不妨给旁人听了去,便让红鸢红玉出去。

听着珠帘落下的碰撞声,二夫人缓缓的说道:“婴儿是个好孩子,从不曾与人红过脸儿,今儿个带着丫鬟上街,却是被世子给抓了去。”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哽咽道:“前些个日子里,嫣儿参加王府宴会,被不长眼的东西伤了脸。我本想着去燕王府为她做主讨公道,可她哭天抹泪的不许我去,怕坏了两家关系。一个两个不让人省心,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说到伤心处,二夫人捂着脸哭泣。齐楚婴是她的心头肉,若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心中不禁悔恨,好端端的为何要将婴儿唤来燕北。

龚青岚满脸震惊,脸色一变,布满了担忧:“原来是真的?侄媳妇儿听到风声,长宁侯世子不愿善了,要纳小姑子为妾。”心中却是冷笑,燕王府与齐家早已撕破脸,还能坏到哪儿去?这般说,无非就是叫燕王府欠了个人情。

闻言,二夫人唬了一跳,大惊失色。

“啪——”手中的茶盏骨碌的滚落在地,浑身仿佛被抽去了力气,无力的瘫软在炕上。

二夫人怨恨不已,死死的揪着炕上铺着的褥子。若不是那狐狸精,她怎会得罪了长宁侯世子?若是婴儿当真做了妾……眼底骤然闪过凶光!

“侄媳妇儿,你可得帮帮二婶娘。婴儿在京中与太医院院使嫡长子有了婚约,怎可另嫁?再说,婴儿是正经的嫡长女,怎能给他人做妾?这不是打齐府的脸面么?枫儿在外行走,岂不是受他人笑话?觉着我们齐府落魄了,谁敢与咱们做生意?”二夫人脸色苍白蜡黄,厚厚的一层脂粉也是遮掩不住。

龚青岚不以为意,二夫人的言外之意便是好好的世家嫡女,给人做妾,便是卖女求荣。若当真是有家底的世家大族,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落了身份之事。有心人便会揣测,齐府是否开始败落,不若表面光鲜。如此一来,那些个滑奸精明的商户,断然是不敢与齐府合作,对生意有极大的影响。

可,若是齐楚婴被退婚呢?

那一切自是另当别论!

“二婶娘,侄媳妇儿与夫君能帮助,定是不会袖手旁观。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一荣俱荣,一损皆损。”龚青岚忧心忡忡的说道:“长宁侯世子毕竟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嫡亲胞弟,他想做的事,一般无人劝得住。这事儿得尽快的解决了,莫要等消息传到京城。若是被太医院院使彭政大人知晓,断然会退亲。”

二夫人一怔,神色萎靡。是啊!谁敢与皇后胞弟抢人?

龚青岚收惙着针线篓子,不经意的说道:“长宁侯世子不是非小姑子不可,他无非是被二婶娘摆了一道,心中一口恶气无处出罢了。若是好好登门赔罪,送上身家亲白的姑娘,身份上不辱没了世子,指不定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庶女换嫡女,自是行不通。可谁家的嫡女愿意给人做小?二夫人没了主意,忽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眼底闪过一抹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