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几日,宋以珠感觉好了一些,但还是难以起身,她日日做噩梦,有时是长公主命令人将她勒死,有时是谢霁面无表情地提着长剑向她走来。一时间宋以珠就连白日都昏昏沉沉。
她知道如今自己的命捏在了别人手里,谢霁、长公主、齐王妃,随随便便的一个权贵都能将自己捏死,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又是一场大梦,无数个人追着宋以珠要她的命,里面甚至还有宋以珠的爹爹,她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喘着粗气,仿佛劫后余生。
春华见宋以珠醒了,端来汤药:“姑娘,药热好了,快趁热喝。”
宋以珠硬着头皮喝完药,春华眼疾手快给她塞了一颗蜜饯,宋以珠才缓和几分。
见屋内没人,春华压低声音说道:“姑娘,月公子那边来信了。”
宋以珠来了精神:“如何?”
“月公子说他前些时日就想赶来上京,但是苦于身体不适,如今好了些,立马就向京中的铺子递了信,让他们留意着你的踪迹,却不想被世子捷足先登,不过铺子给您留了弄好的路引,月公子正在赶来的路上,您要是着急,随时可以去取路引。”
“对了,月公子还说,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铺子里找掌柜的。”
春华从怀里拿出芙蓉花玉佩,这正是信物,月公子的铺子正是京中最大的首饰铺,芙蓉面。
宋以珠将玉佩收了起来,这个东西十分重要绝对不能丢。
如今她最需要的就是赶紧攒下银钱,以免发生意外的时候,自己也有后路可走。
想着芙蓉面都是世家小姐喜欢去光临,不如自己做些琵琶曲送去卖,当小姐们光临首饰铺的时候,听到琵琶声,自然会对琵琶曲感兴趣。
毕竟世家小姐最需要的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未来婆家相看的时候,也会对这些有考量,如果在宴会上大放光彩,那也是不错的。
而大放光彩的前提,除了自己的技艺高超,还需要有一个好曲子。
在首饰铺弹琵琶,既可以吸引顾客,又可以赚钱,简直是双赢的局面。
宋以珠想着,让春华将自己的琵琶取来,她怕手生,到时候谱不出好的曲子。
宋以珠的琵琶,原先的时候就被没收了,后来到了教坊司,那里的琵琶都不怎么好,直到最近,宋以珠才从谢霁的库房里挑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琵琶。
琵琶名叫梧桐,弹奏起来声音悠长。宋以珠接过琵琶,起手调试声音。
她先是弹奏了一首春江花月夜,正沉浸其中的时候,忽然传来脚步声。
“怎么受伤了还有心思弹琵琶?”谢霁低沉的声音传来。
谢霁将头发束起,单单用发冠固定住,身穿绛紫色祥云袍子,薄唇紧抿,鼻梁一侧的红痣在阳光照射下越发明显,整个人金贵不可亵渎。
宋以珠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音偏了一点,她停了琵琶说道:“妾听闻世子近来头疼,想着琵琶乐声是否能缓解几分。”
谢霁最近因为皇帝下发的命令彻夜难眠,再加上之前中毒的事情,时常头疼难忍,找太医开了方子,但依旧不起效果。
见宋以珠气色不错,谢霁也不再拦着,坐在了窗边的摇椅上,闭上了眼睛问道:“那你可想弹什么曲子?”
宋以珠重新调整好坐姿,说道:“声声慢。”
说罢,宋以珠缓缓奏响琵琶,纤细的手指上下拨弄,流畅优美的琵琶声就在房间内蔓延开来。
春华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替两人合住房门,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两人相对无言,鲜少这样宁静。
半晌,谢霁传来悠长平稳的呼吸声,宋以珠见他睡熟,放下了琵琶,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从床上取来一床薄被,起身准备盖在谢霁身上。
可刚刚靠近谢霁,谢霁忽然睁开了眼睛,不寒而栗,宋以珠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妾见世子睡着了,怕世子着凉,取来了被子。”宋以珠连忙解释道。
谢霁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带着睡醒的沙哑:“不妨事。”
他顺势起身,却发现宋以珠洁白的中衣沾上了血迹,耐着性子询问道:“你伤口崩开了?”
宋以珠愣了神,向身后看去,刚刚弹得太过投入,忽视了伤口的痛感,如今察觉,居然疼到发抖。
“那妾找春华来上药。”宋以珠说道,随即打算打开门叫春华过来。
“不用,”谢霁拦住宋以珠,目光扫视周围,从架子上找到药粉,说道,“我帮你。”
宋以珠满脸不可置信,谢霁这样冷心冷情的人也会替自己上药。
她犹豫片刻,说道:“可是妾伤口狰狞,不堪入目。”
“本世子什么没见过。”谢霁并不在意,示意宋以珠趴到床上。
宋以珠的耳垂红得滴血,还想要再次拒绝,但看到谢霁不容拒绝的神色,也只能默默背过了身,掀起衣服。
红晕逐渐从耳廓蔓延到了脸颊,宋以珠羞得不敢抬头。
只感觉谢霁的手缓缓从纤细的腰部划过,肌肤如玉,他的呼吸不由得粗了几分,果然,前几日的伤口裂开了,鲜血蔓延到周围,止血粉撒了上去,宋以珠忍不住闷哼一声。
实在是太疼了,宋以珠的双手抓紧身前的锦被,贝齿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双唇毫无血色。
谢霁看出宋以珠痛到不行,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力气。
直到上完药,宋以珠才松了口气,忽然惊觉后背都被汗水浸湿,果然为人外室,就是时刻提心吊胆,自从跟了谢霁,她不仅得关注着谢霁的神色,还得提防着其他一些权贵要打死自己。
忍着就好了,等谢霁成了婚,自己为人妾室,有个一男半女,日子也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谢霁给她上好了药,擦了手说道:“待会你让那个小丫鬟去库房里取些玉痕膏。”
玉痕膏是宫中的东西,异常珍贵,对于消除痕迹十分有用,寻常的宫妃都不舍得用。
宋以珠抬头去看谢霁,他依旧是那一副神色,淡淡的,她咬着唇说道:“多谢世子。”
忽然,夜澜敲门,说道:“世子,宫里面来信,让您尽早去一趟。”
谢霁应了一声,想来是皇帝得知了长公主来别院的事情,开始兴师问罪了。
如今的皇帝,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求仙问道上,前些时日让谢霁寻的道长早就封了国师,在宫中专门给皇帝炼丹,皇帝十分相信国师,有几个言官见此情形,上书劝阻,却被皇帝痛骂。
有些运气不好的,皇帝一气之下下令抄家,连一个孩子都没能留下。
现在的朝堂,再也没有人敢对皇帝提出质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命就算不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