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金融环境的净化和票号信誉的日益巩固,雍凉这片沉寂已久的土地,商业的活力被前所未有地激发出来。
最直观的变化,是往来于雍凉各地的商队数量,明显增多了。
过去,长途贩运风险极高,不仅要面对道路崎岖、天气恶劣的自然挑战,更要时刻提防盗匪的劫掠和沿途官吏的盘剥。
携带大量现银更是如同揣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
而现在,平西票号的出现,极大地改变了这一切。
商人们只需在出发地的票号将货款存入,换取轻便的票据,抵达目的地后,再凭票据到当地分号提取即可。
安全、便捷、几乎没有损耗。
这使得原本因为风险过高而不敢轻易涉足的长途贸易,变得可行且有利可图。
从江南运来的丝绸、茶叶、瓷器,通过商队源源不断地进入雍凉。
而雍凉本地出产的皮毛、药材、以及经过初步加工的矿石,也开始大规模地销往外地。
贸易路线被不断拓展,一些原本偏僻闭塞的城镇,因为地处交通要道,也逐渐变得繁荣起来。
平西票号的分号,如同雨后春笋般,在雍凉各主要郡县,甚至是一些重要的乡镇集市设立起来。
这些分号,不仅仅是简单的存兑点,更成为了资金流转的枢纽,极大地加速了商品的流通速度。
以前,一笔货款从雍州汇到凉州,可能需要数月时间,且风险重重。
现在,通过票号划转,几乎是瞬息可达。
资金的快速周转,让商人们可以更快地回笼资金,进行下一轮的采购和销售,整个商业链条的效率得到了质的提升。
这种效率的提升,不仅仅体现在商业领域。
对于林羽而言,票号带来的最大便利,是军费和物资调度的效率大幅提升。
过去,往前线运送军饷,需要动用大量人手押运沉重的金银铜钱,不仅成本高昂,风险也极大。
现在,只需将款项通过票号划拨到前线附近的分号,前线将领凭军令即可提取,方便快捷,也杜绝了中途被克扣或挪用的可能。
同样,官府在各地采购粮草、军械等物资,也可以直接用票号支付,大大简化了流程,提高了效率。
这为正在进行的军队整编和北境的防御部署,提供了强有力的财政保障。
随着贸易的日益活跃,雍凉地区也开始出现了一些新的商业中心和专业市场。
比如,靠近北境的某个边贸城镇,因为匈奴被击退后贸易的恢复,逐渐形成了皮毛和马匹的交易中心。
而雍州南部某个盛产药材的山区县城,则自发形成了药材集散地,吸引着各地的药商前来采购。
一些手工业也开始发展起来。
工匠营改良的农具、初步冶炼出的铁器、以及一些简单的纺织品,开始作为商品在市场上流通。
林羽甚至开始考虑,将部分盐铁的经营权,在严格监管的前提下,逐步放开,允许信誉良好、实力雄厚的大商户参与,以进一步激发市场活力。
雍凉稳定繁荣的市场环境,以及平西票号带来的便利,甚至开始吸引外地的商人。
一些来自大楚其他州府,甚至是从西夏来的商队,也开始出现在雍凉的集市上。
他们带来了新奇的商品,也带来了不同的商业信息,进一步促进了雍凉与外界的交流。
而平西票号带来的改变,也悄然影响着普通百姓的生活。
农民们将多余的粮食卖给粮商后,拿到手的不再是沉重且真假难辨的铜钱,而是一张张轻便的票据。
他们可以将暂时用不到的票据存入票号,既安全又放心。
一些在外地做工或当兵的人,也可以通过票号,方便地将积蓄汇给家乡的亲人,免去了携带现银的风险和麻烦。
虽然对于大多数底层百姓而言,他们依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
但票号的存在,无疑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一份安全感和便利性。
一个以平西票号为核心,连接雍凉内外,促进贸易流通,服务军政民生的金融脉络,正在快速形成。
雍凉的经济,如同注入了新的血液,开始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和潜力,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擘画者和推动者,林羽的心中,却并未感到轻松。
他敏锐地察觉到,随着各项改革的深入,一个新的,也更为棘手的瓶颈,开始日益凸显出来。
人才。
是的,是人才的匮乏,尤其是能够理解并执行他新政理念的实用型人才。
这个问题,如同一个无形的枷锁,开始制约着雍凉前进的步伐。
他推行三三制,建立了讲武堂,初步解决了军队基层军官的来源问题。
他设立农务司,招募老农和部分愿意实干的读书人,勉强支撑起农技推广的架子。
他创办平西票号,从军中和讲武堂抽调人员,解决了初期的管理和运营。
可这些,都只是在特定领域“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应急之策。
放眼整个雍凉的官僚体系,情况却远不容乐观。
林羽颁布的新法令、新政策,到了下面执行层面,往往就会变味、走样,甚至完全被曲解。
并非都是刻意抵制,更多时候,是因为那些负责具体执行的基层官吏,根本无法理解这些新政背后的逻辑和目的。
比如,在推广新农技时,一些官员只知道强迫农民改变耕作方式,却不解释原因,也不提供具体指导,结果反而引起了民怨。
在处理一些涉及票号的商业纠纷时,很多官员对金融运作一窍不通,判案时要么和稀泥,要么干脆就沿用旧的、早已不合时宜的律法,导致市场秩序混乱。
在组织修建水利工程时,一些负责监工的官员,只知道催促进度,却对工程质量、材料配比、甚至基本的安全规范都一无所知,留下了诸多隐患。
这些官员,大多是旧体系下选拔出来的。
他们或许精通儒家经典,擅长诗词歌赋,懂得官场应酬。
但在处理具体的经济、工程、法律等实际事务时,却往往捉襟见肘,暴露出知识结构的严重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