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首长的电话来得突然。
李山河正弓着背在阳台上修剪那盆半死不活的文竹，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在他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
剪刀“咔嚓”一声剪断枯黄的叶尖，手机就在这时在裤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一看，屏幕上“未知号码”四个黑体字让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拇指悬在接听键上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划开了屏幕。
“李山河同志，世界人民需要你。”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魔门异动加剧，重组华夏守护者联盟刻不容缓，上古五大神器必须尽快找回。”
阳光略微刺眼，李山河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语气却恭敬如常：“首长抬举了。李某自当尽力而为。”
挂了电话，一双柔软的手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乔慕云的脸贴在他背上，隔着棉质衬衫能感受到她脸颊的温度。
“别弄了，我买了两张票。今晚七点，城市音乐厅，安德烈的钢琴演奏会。”她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特有的清冷质感。
“怎么突然想听音乐了？”李山河放下剪刀，指尖还沾着植物的清香。
他转身时，乔慕云已经退开半步，手里晃着两张暗红色的门票。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如雪，黑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际，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乔慕云歪头，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想培养点高雅爱好。”阳光在她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这个笑容显得格外生动。
“不去。”李山河转过身去，继续修剪文竹。
“陪我去嘛。”乔慕云推着他往屋里走，“去换衣服。”声音里带着撒娇意味。
傍晚六点四十分，两人刚走出别墅区大门，一辆红色保时捷一个急刹横在他们面前，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孙薇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她今天涂了正红色的口红，在暮色中格外醒目，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闪着冷光。
“巧啊。”孙薇摘下墨镜，目光直接越过乔慕云盯在李山河脸上，“李大先生，一年不见，那鱼妖的法坛找到没有？”
李山河感觉乔慕云的手臂僵了一下。他暗自叹了口气，确实把这事给忘了。
“最近太忙了，”李山河避重就轻，声音干巴巴的，“过几天我去趟锦城，找道上的人帮忙。”
孙薇抿了抿唇，面露诚恳，眉头微蹙：“拜托了。”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
李山河点点头。孙薇摆了摆手，保时捷发出一声低吼，扬长而去，尾气在暮色中拉出一道淡蓝色的烟雾。
“找什么鱼妖的法坛？”乔慕云收回目光，眼中的温度骤降。她转向李山河，瞳孔在夕阳下呈现出琥珀色。
李山河看着远处消失的车尾灯，当即把孙千被鱼妖偷走寿命那事跟乔慕云讲了一遍。
“这事你别管了。”乔慕云突然说，语气坚决。
“我都答应人家了。”李山河淡淡回应。
“答应了又怎么样，别管！”乔慕云的嗓门略微抬高，惊跑路边树上的几只麻雀。
“……”
“还是说，”乔慕云眯起眼睛，“你想泡人家孙薇？”她说话时，嘴角微微抽搐，像是在极力控制什么。
“别胡说八道，”李山河感到一阵荒谬，“我跟她差着辈呢。”
“差着辈怎么了，年龄又不差！刚才她看你那眼神就不对。”乔慕云不依不饶，一缕头发随着她激动的动作从发髻中逃脱，在她脸侧摇晃。
李山河一愣：“有什么不对？”
“就像……”乔慕云咬着下唇思考了一下，“迷恋的那种感觉……”
“无聊！”李山河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用力过猛，车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
城市音乐厅的灯光渐暗，水晶吊灯的光芒收敛成温柔的琥珀色。
李山河坐在包厢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天鹅绒扶手。
“你今天心不在焉。”乔慕云轻声说，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个圈。
李山河刚要回答，舞台上的聚光灯突然亮起。主持人声音洪亮，在音乐厅的穹顶下回荡：“接下来有请特邀钢琴家艾玛·克莱尔·霍华德女士，为我们带来肖邦《降E大调夜曲》。”
这个名字像一记闷雷击中李山河的太阳穴。他身体前倾，瞳孔骤然收缩，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扶手，指节泛白。
舞台上，一袭银色长裙的艾玛缓步走向三角钢琴，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泛起涟漪，像是月光下的湖面。金发盘成优雅的发髻，在灯光下如同融化的黄金。四年过去，她褪去了青涩，举手投足间多了成熟艺术家的从容，但那双蓝眼睛依然清澈见底，像是能看透人心。
乔慕云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的异样：“怎么了？”
“没事。”李山河强迫自己靠回椅背。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李山河的呼吸停滞了。
还是那首曲子，四年前在剑桥国王学院礼拜堂，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艾玛金发上的那一夜。琴声如泣如诉，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把小锤，敲击着他记忆深处尘封的角落。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雨夜，艾玛踮起脚尖，摘下他的墨镜，说他的眼睛像琥珀……
乔慕云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你手心都是汗。”
李山河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差点撞翻旁边的茶杯：“我去趟洗手间。”
耳畔的琴声仍在继续，他快步走出包厢，在昏暗的走廊里深吸一口气。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子鬼鬼祟祟地沿着侧廊移动，其中一人腰间有明显的凸起，西装下摆随着步伐掀起时，露出枪柄的金属光泽，这让他立刻警觉起来。
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李山河悄然跟上了那两人。在转角处，他听到他们用英语压低声音交谈，带着浓重的东欧口音：
“等第二乐章开始就行动……”
“确保只带走钢琴家，不要伤及观众……”
李山河眼神一凛。来到洗手间的镜子前，他用冷水拍了拍脸。
“别多管闲事。”他对自己说。但当他闭上眼睛，耳边又响起艾玛弹奏的旋律，还有那个雨夜她说的“有你在，我不怕”。她的声音那么轻，却像是烙在了他的记忆里。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李山河的思绪。他闪身出门，看到又多了三个黑衣人向舞台方向移动，他们的动作训练有素，显然是专业人士。李山河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第一个歹徒在消防通道被解决——李山河一记手刀精准击中颈部神经，对方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李山河接住他下滑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
第二个在舞台侧翼被自己的领带反绑，嘴里塞着从道具间找来的抹布。李山河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在剑桥后巷的那一夜。
当他解决第三个歹徒时，琴声恰好达到高潮段落。透过帷幕缝隙，他看到艾玛专注演奏的侧脸，长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她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
一瞬间的恍惚后，李山河迅速搜出歹徒身上的对讲机。
“b组就位了吗？”对讲机里传来沙哑的男声，带着电流的杂音。
“b组收到，等待信号。”李山河压低声音回应，同时看向手表——距离第二乐章开始还有两分钟。他的声音经过刻意伪装，听起来和倒下的歹徒有七八分相似。
他快速穿过后台区域，在贵宾通道口又放倒了两人。这次用的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电击器，蓝色的电弧在暗处格外刺眼。
最后一个持枪歹徒正要对耳机下达指令，突然感到后颈一凉——李山河的钢笔尖端抵在了他的动脉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僵硬。
“告诉你的同伙，行动取消。”李山河的声音冷得像冰，“否则这支灌了氰化物的笔尖会在一秒内结束你的职业生涯。”他说这话时，钢笔尖端微微用力，刺破了对方皮肤表层，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歹徒僵硬地点头，颤抖着下达了撤退指令。李山河一记手刀将他击晕，然后迅速拨通了匿名报警电话。
当他回到座位时，第二乐章刚刚开始。乔慕云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去这么久？”
“肚子不太舒服。”李山河轻声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舞台。
艾玛的演奏如行云流水，全然不知自己刚刚逃过一场劫难。一束灯光打在她身上，银色的裙装反射出柔和的光芒，让她看起来像是被月光笼罩的女神。
音乐会结束后，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出口，嘈杂的交谈声在音乐厅里回荡。
李山河与乔慕云穿过人流，却在转角处与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肩而过——艾玛被保镖簇拥着走向贵宾通道。
“那位钢琴家弹得真好。”走向停车场时，乔慕云突然说，“你认识她吗？刚才你看她的眼神……很特别。”
她眼睛直视前方，语气平静，但手指却紧紧攥着包带。
李山河笑了笑，像是在说服自己：“只是觉得曲子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