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走出墨门,还未来得及舒口气,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节奏奇特的鼓点。
“咚——咚咚咚——咚。”节奏不快,却莫名压人心口,如一只看不见的手,拿着沉鼓在你胸腔里敲着。
“我这心跳是不是跟鼓点同步了?”赵怀真捂着胸口,“不对劲,这鼓能引心律。”
“我看你是被吓的。”云缨握枪走在前头,声音比鼓声还平稳。
唐清砚一边缓步前行,一边细听:“鼓声非单调之震,乃有规矩,似唤似引。你们听,像不像……某种仪式的前奏?”
“你说这种话的时候能别笑得那么诗人吗?”赵怀真小声道。
三人走入一道石门,迎面便是一座空旷的青石广场。广场中央,一面巨大的铜鼓高悬半空,足有两丈,鼓面布满斑驳血纹,仿佛刚刚有人在上头跳了一场狠烈的广场舞。
鼓下站着一个人。
身材魁梧,袒胸露臂,眉心贴着一块红色鼓印。此人手中拿着双鼓槌,表情肃穆,鼻孔朝天,一看就是不打鼓也想打人的那种。
“鼓师?”唐清砚低声。
那人看见三人,突然嗓音如雷:“入‘鼓门’者,须过‘震意三关’。鼓动心意,心意不稳者,自破形神!”
“震意三关……”云缨眉头微挑。
“听起来像是被人念三遍名字后心态爆炸那种。”赵怀真搓搓手,“我可以先放弃不稳这个阶段。”
话还没说完,那鼓师已经挥起鼓槌,“咚!”的一下,鼓声震天而起。
第一声落地,整个广场如波纹荡漾,三人脚下青石泛起涟漪,四周景象倏忽变幻。
云缨第一个被波动拉入幻象。她猛然睁眼,眼前赫然是自己少年时在演武场被一众师兄围着指点:“缨儿啊,你这招‘挑灯看剑’是挑了灯还是挑了自己?”
师兄笑得灿烂,她却脸黑如锅底。
她下意识握紧了枪——可那枪,竟一下变得像根未削净的木棍,晃一晃还带刺。
“震意第一关,扰意。”鼓师之声回荡在幻境之外。
“你敢扰我意?我扰回去你信不信?”云缨眼神一冷,猛然一挑,将幻中的木棍扔向前方,化作一道枪影,直刺心头羞耻的“过去”。
那鼓师轻轻一敲:“咚。”
赵怀真被拉入第二层鼓意。
幻中,他正站在大街边被围观——不是吹笛,而是手持一笛对着一群嘲笑的孩子:“叔叔,你吹得跟鸡叫似的。”
“你是来讨饭的么?”
“他刚才那一口,像鸽子口吐人言。”
赵怀真满脸通红,笛子几次举起又放下。他一手抱头:“怎么连小孩都不放过我……”
“震意第二关,乱音。”
“乱你个鼓皮!”赵怀真忍无可忍,猛地一声长笛,幻中所有人都化作墨点,纷纷炸开。
鼓师一顿:“咚。”
唐清砚则安静得多。他在幻中独坐一席书斋,面前无数书卷自书架飞来,落在案上,每一卷都写着:“你还记得吗?”、“你为什么忘了?”、“你当年答应过的……”
他抬手,翻开一本,是年少时写给师父的一页未完长句:
“愿将心志写成诗,纸上不留白。”
唐清砚缓缓合卷,轻叹:“忘记不是背叛,放下才是清醒。”
鼓师嘴角微翘,再敲一声:“咚。”
三人幻象尽破,重归鼓下。
“第二关,已过。”鼓师吐气如雷。
“原来这门不打人,打的是心理。”赵怀真活动手腕,“比上一门难搞。”
“别高兴太早,”云缨抬眼看着鼓师背后的铜鼓,“还有一关。”
鼓师并未解释,只是缓缓举起鼓槌,用一种比前两次更缓慢、更沉重的动作——敲下。
“咚……”
鼓声如雷似海,落入三人耳中,却是一片寂静。
他们发现自己身处各自内心深处,一片空白中,有一样东西缓缓升起——
云缨看到的是一块破布,正是她幼时包裹战枪残片的旧袍;赵怀真看到的,是一张撕裂又重新拼凑的笛谱;唐清砚的,则是一枚无字书签,轻轻飘在虚空中。
他们默然不语,却各自伸手,触碰那一份未曾说出口的执念。
那一刻,三人仿佛都对自己说了一句悄悄话。
无人知晓内容,但铜鼓自己先共鸣了。
“咚——”
整个鼓门轻轻颤动,鼓师露出一丝罕见笑意:“心稳如山,震而不碎,三关皆过。”
鼓门自动开启,一道温润白光洒落,仿佛这一门试炼,不为难身体,只为磨炼意志。
走出鼓门时,赵怀真甩了甩头发,“这门太讲究内涵,吓得我都快有深度了。”
“放心,浅回来也快。”云缨打趣。
唐清砚抬头望前方,那门后已浮现出一道全新的石台,台阶上刻着字:“下门——棋门。”
他合扇轻语:“打完鼓,该动脑了。”
“不是已经动过一次了吗?”
“那叫动心。”
“那现在这门……”云缨挑眉。
唐清砚一笑:“动脑,不保证不动手。”
三人对望一眼,一齐迈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