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苒跟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趁赵姨喂她吃药的空隙去了趟楼上。
她跟周聿桁的房间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窗外的海棠开得正好,颜色如烟霞,渲染春天的美好。
温苒走到窗边,看到窗台上摆放的一对陶瓷花瓶。
是她跟周聿桁一起做的,当时她心血来潮拉着周聿桁去陶艺馆,那玩意儿看着简单,真做起来有难度,要做得好看就更有难度了。
温苒做得歪七扭八,转头一看周聿珩,他的竟做得很好,跟摆在橱窗的展示品差不多。
同样是第一次,凭什么他的像卖家秀,她的就丑得像买家秀。
温苒酸得陶瓷瓶没要就跑了。
后来回老宅吃饭,周聿珩半路拐去陶艺馆,把两只烧制好的瓶子取了回来。
温苒严重怀疑他是变着法地炫耀加羞辱她,不肯要,周聿珩却振振有词说她做的那只虽然不算好看,但扭的角度很有感觉,像个小人靠着他的。
温苒把两个陶艺瓶摆在一起,还真是。
那时候觉得多浪漫啊,连随手做的东西都是依靠他的形状。
如今却觉得讽刺极了。
温苒一手拿一只陶艺瓶,在手里掂了掂。
……
温苒在晚饭前离开。
老太太还糊涂着,撅着嘴不想让她走。
再不舍,还是要面对分离的,她摸了摸老太太的银发,轻声道:“奶奶,我走了。”
温苒迎着夕阳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响起脚步声:“苒苒,你等等,我还有东西没给你!”
温苒回头,看见老太太手上举着个竹编的小鸟。
赵姨在一旁解释:“老夫人最近做了很多手工,这个最满意了,说要送给你。”
做手工是控制老年痴呆病情的一种治疗方案,老太太平常不爱做,最近不知怎么的倒迷上了。
老太太举起手臂,把竹编小鸟举得高高的,冲辽阔的天空划,像鸟儿在自由自在地飞翔。
“苒苒,你要像它一样,能飞多高就飞多高。”
温苒接过竹编小鸟,竹编打理得很光滑,没有一点毛刺。
“去吧。”老太太拍拍她的肩。
温苒捧着小鸟往外走,开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老太太站在一束落日余晖下,笑意融融朝她挥手:“飞吧,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别回头,往前飞!”
温苒点头的瞬间,眼前也变得模糊。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出周家大门。
……
温苒把那只竹编小鸟放进要带走的行李箱,换了家居服出房间,新来的阿姨正好把晚餐做出来。
新阿姨有些拘谨,立在餐桌旁观察她的神情。
温苒对人一向怀有善意,夸赞道:“看起来好好吃啊!”
新阿姨少了几分拘谨,给她盛汤,顺便问:“少爷回来吃饭吗,不回的话要不要给他留饭菜?”
温苒打开手机,周聿桁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信息说不回来吃晚饭。
半个小时前,陌生号码给她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正对江边夕阳的落地窗,一张是周聿桁坐在窗边低头看菜单的样子,照片左下角有一只纤细的女人手,应该是江曦瑶的。
温苒神情没有一丝波澜,盖掉手机开始喝汤。
“不用,他有的是地方吃饭。”
其实周聿桁不用费力气跟她报备行程,有江曦瑶这个情报员,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温苒睡得很早,却睡得并不踏实,这几年的画面如电影画面在脑海不停闪过,像是离开前的回忆。
不知道什么时间,房门开了。
床垫微微下陷,冷松香幽幽飘来,温苒知道是周聿桁,但她懒得睁眼。
睁眼又得装,累。
床边的男人坐了一会儿,而后俯身轻轻吻了下温苒的额头,离开了房间。
门上一秒关上,温苒下一秒睁开眼,用手背用力擦额头。
跟江曦瑶待了一晚上,那张嘴还不知道碰了什么。
也许是堵的,也许是恶心的,温苒没了睡意,望着小夜灯的方向,怔怔发呆。
脑袋是空的,心也是空的,漫漫长夜,其实很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温苒听见客厅响起脚步声,接着是大门关合的声音。
温苒下床走出房间,推开次卧的门,床上果然空空如也。
他出去了。
温苒看眼墙上时间,凌晨一点,这个点了还出去干什么呢?
大概又是去江曦瑶那了吧。
……
温苒睁眼熬到快早上才睡着,一觉到中午。
她把书房的台历放到房间了,过去的日子都划了叉,一目了然,距离她离开的日子还有四天。
只有四天了。
温苒吃完午饭,打车去了医院。
医生告诉她胎儿情况很好,让她多注意孕期营养和休息。
温苒拿着检查单往外走,路过一楼大厅的时候,看见人群中的轮椅。
温苒正好被一根承重柱子挡住,她往里侧了侧身,视线隐蔽望过去。
江曦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不舒服怎么不在自己住的医院看病,要跑这么偏远的医院来?
温苒在承重柱后面站了会儿,发现江曦瑶除了自己和一个推她的短发女人外,身边没有其他人跟着,周聿桁也没来。
好奇怪。
不知什么心理作祟,温苒的腿不听使唤地跟了过去,然后在电梯前定住。
江曦瑶去了三楼。
三楼是妇产科,她才从三楼下来。
温苒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没有勇气再跟上去。
有时候知道一件事跟真正面对一件事是两码事,温苒承认自己很没种。
她坐上网约专车,望着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都要走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关她的事了,别想,别给自己添堵。
可很多事不是你不想就能完全当聋子瞎子。
车等红灯时,温苒手机接到一张照片。
是一张b超单,上面是江曦瑶的名字,显示孕6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