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料,姒今朝闻言也只是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对此并没有什么额外反应。
“正好你在,我来是想打听一伙人。”
虞长安一愣:“姒姑娘是为那伙邪修而来?”
姒今朝还没开口,敖九州先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你往我们身上装监控了?”
虞长安虽不懂监控是什么意思,但听这前后语境,也大约能理解出一点,摇头笑道:
“实不相瞒,在下亲自守在此处,等的便是有人来买这一情报。”
固地阵碑被毁,正道四大宗要追责,若求效率,定会派人来买情报。
他以为会是一场大生意的。
却不想,生意没等到,等来了姒今朝。
“姒姑娘随我来吧。”
虞长安拍了拍手,帘后便走出一个管事,向虞长安行了礼,站到一旁。
虞长安则引着三人,往二楼雅间去。
落了座,管事又上了茶水和糕点,才退下。
敖九州和于彦直呼贴心,脑袋一仰,一盅茶就咕咚咕咚下了肚。
虞长安看得有些莫名:“你们这是......”
敖九州抱怨:“朝妹压榨我们,干了一整天苦力,滴水未进呢。”
于彦淡定地捏了块糕点:
“没,我就是润一润嗓子。”
敖九州一呆,立刻反应过来:“卧槽,小子背刺我!”
“本来就是啊,不过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敖兄累成这样,看来还是平日疏于锻炼呀。”
“啊啊!”
敖九州气得当场就要跟于彦打一架,姒今朝轻飘飘一句话过来:
“哦,我压榨你?”
敖九州瞬间冷静,正襟危坐:
“没!没有的事儿!我这不是看到虞兄高兴,随口开玩笑的嘛。都是这小子诽谤我!”
短暂的插科打诨之后,终于还是讲起正事。
姒今朝只挑能说的说,说是自己有样东西,暂存在阵碑附近,但现在阵碑被毁,自己的东西也不翼而飞,自然得追查罪魁祸首。
虞长安向来知道分寸,也并没有多问。
点点头,便干脆利落道:
“因为料想会有人来买这伙人的情报,在下便派人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动向。姒姑娘来得巧,这是今夜才传回的消息。”
他将一张摊开的纸条从袖中取出,放在桌上,拿指腹推到她面前。
“他们刚入北域境内。”
说着他又温和地笑笑:
“若是寻常人来买情报,交易到这里也便结束了。若是姒姑娘......正好在下近来清闲,可陪同姑娘走一趟。”
他的人一直都跟着那伙邪修,有他陪同的话,可以实时得到其最新动向。
找起人来自然也方便得多。
“那就谢过虞兄。”
姒今朝也算是切身体会到了“朋友”遍天下,带来的好处。
实实在在的好处。
“行,那我派人准备最快的云舟......”
“不必麻烦。”
姒今朝打断他,并指在空中一划,空间裂缝再度出现。
虞长安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来反映那是什么。
随后便欣然接受。
“看来一段时日未见,姒姑娘又掌握新的力量。”
姒今朝莞尔一笑,施施然做了个请的手势:“虞兄,请。”
跟聪明人说话,轻松、愉快。
自然也就有余心多几分客气。
这可是任敖九州、于彦、司马衡、藏音,谁都没有的待遇。
也是头一遭。
敖九州直摇头。
哎,体力劳动没前途啊。
一行四人穿过空间裂缝,转眼便又到了北域。
这次姒今朝情绪显然好得多,至少没将裂缝大喇喇开在半空。
东南西北四域,相较而言东南两域的气候环境,会更适宜人类久居。
西域干旱,北域严寒。
这才不过深秋,在北域边境就已经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
越往北,只会越冷。
到了最北部就全是延绵一片的雪山。
而他们眼前,也已是初冬光景了。
树也萧索,草也萧索,风也萧索。
敖九州搓了搓胳膊上,被冷风吹起来的鸡皮疙瘩:“这鸟不拉屎的,那群邪修非得跑北域来干什么。”
“北域是四域中环境最恶劣的,也是唯一没有正道四宗在的一域。一些邪修帮派,大多发迹时都在北域。”
虞长安耐心解释。
姒今朝满意地点头,看,有个聪明人在,她都少费好多口水。
省时省力呀。
“好吧,那接下来往哪儿走?”
一会儿的功夫,敖九州已经完全适应环境,后脖根挺得笔直。
虞长安从怀中摸出一个铜制口哨,吹出一声极其嘹亮的哨声。
再一霎,远处空中传来更为高亢嘹亮的鹰唳。
四人望向上空,不一会儿,一只雪鹰俯冲而下,精准降落在了虞长安抬起的臂膀上。
虞长安摸了摸它的头。
“是我们赏金会养的雪鹰,北域一带风大,灵气稀薄,不利于传讯纸鹤往来,便养了几只雪鹰代为传信。”
说着,取出一条细长的白绢,灵力代笔,留下字迹,再将白绢系在雪鹰的脚上:
“给卯队,速去速回。”
雪鹰领命,立刻张开羽翼飞走。
一眨眼便没了身影。
“赏金会真就是,财大气粗。”
敖九州满眼都写着艳羡。
“北域猛禽传讯,啧,暴殄珍物啊。”
顿了顿,又转向姒今朝,眼睛亮亮的:
“话又说回来,都到北域了,说不定我刀宗也能帮忙呢?”
我、刀、宗。
捕捉到这三个关键字,姒今朝、虞长安、于彦都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他。
敖九州一脸懵:“干嘛?都这么看着哥干什么?”
说完又潇洒地一撩头发:
“哥知道哥很帅。”
“你居然是......有宗门的?”
最终还是姒今朝问出了所有人的不可思议。
敖九州理所当然一点头:“啊,有啊,咋了?”
北域刀宗,虽不在四大宗内,也是除了四大宗以外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了。
倒不是说实力不够跻身四大宗,是刀修皆无状,不喜拘束,什么都随着性子,总乱来,所以排的时候压根就没排他们。
虽然合欢宗也无状,但合欢宗服管啊。
一个偶尔掉链子,一个总整幺蛾子,选哪个还是拎得清的。
见姒今朝三人还是满脸匪夷所思的样子,敖九州不满地啧了一声,然后拔出自己的刀,唰唰唰耍了一套连招:
“看哥这刀,看哥这刀法,不明显吗?啊?”
还真别说。
敖九州的刀法,其实一直都很出彩的。
性子也像刀修。
但他自己从来没提过,他们也真从来没往那边想。
敖九州收了刀,昂首挺胸一抱拳,咧嘴,笑:
“刀宗,第五峰峰主敖九州,幸会。”
一礼毕,立马打回原形:“咋样,像那么回事儿吧?”
“......挺像的。”
这么一想,敖九州前面说,北域鸟不拉屎,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邪修非得往北域来。
原来不是疑惑,是抱怨。
“哥说真的,刀宗弟子满北域跑,你但凡要人,跟哥吱一声,哥保管一呼百应。”
敖九州也是支棱起来了,整个人嘚瑟得不行。
“就像咱们之前不是在那些尸体的衣服上发现了个丑了吧唧的符号吗?说不定就是那伙邪修所在帮派的帮徽什么的。刚好哥可以叫他们去打听打听。”
说着说着还瞥了虞长安一眼:
“强龙难敌地头蛇嘛。”
虞长安哑然,但对他这种小孩子争风吃醋的戏码没有兴趣,只挑了在意的问:“敖兄说的符号是......”
“就是有点像一坨......咳,来!哥画给你看!”
敖九州在地上捡了个树杈子,草草几笔,画了坨标准的。
于彦夺过他手里的树杈子,把他挤开:
“不对不对,你还漏画了花纹。”
“什么?还有花纹?”
于彦没理他,自顾自拿树杈在敖九州已经画好的图案上,添上一节一节的环状花纹,还补了眼睛和嘴巴。
“就是长这样,又像蛇、又像泥鳅、又像蚯蚓,盘成一团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是蚓螈。”
虞长安只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
“蚓螈和蚯蚓长得很像,身上带环状花纹,但是体型要大上一些,长了眼睛和嘴,还像蛇一般生着骨骼。是一种很古怪的生物。 ”
“蚓螈......哈,闻所未闻,还真是文化人知道得多哈。”
敖九州气哼哼。
这个虞长安怎么什么都知道,这样显得他很没用好不好。
“若说北域哪个邪修帮派与蚓螈有关,在下或许还真知道一个。”
得,他又知道。
敖九州已经不想讲话了。
都到北域、到他老家来了,还不让他表现一下。
丧心病狂、丧天害理、丧尽天良!
“子母神教。”
虞长安将自己所知的、对于子母神教的了解,悉数道来。
子母神教是一个信奉母体至高无上的邪修帮派。
神庙里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一尊硕大的蚓螈像。
蚓螈这种生物,诞下子女后,子女会通过啃咬母体的血肉,来获得初步营养。像一种另类的哺乳,蚓螈缺失的血肉,会在短时间内重新长好,供子女再次啃食,直至子女脱离幼体期。
子母神教有一个类似的秘术。
教中凡高境界者,修为停滞而寿数将尽之时,就要自愿分出自己的全部修为,哺育新一代子弟。
“听起来果然很邪教。”
于彦吐槽。
“可不嘛。”
敖九州接话:
“世上的人啊总是口口声声不怕死不怕死的,但其实真正要死的时候,比谁都更想活着。还自愿......能自愿就有鬼了。”
于彦目露讥讽:
“而且单说一个寿数将近,是怎么个将近法?对一个活了几千年甚至万年的修士来讲,剩一日是寿数将近,剩一月是寿数将尽,剩一年,剩百年都是寿数将尽。”
虞长安叹了口气。
“别说是百年、一年,纵然只剩一日,只要修为松动一分,又可再多活一个百年、甚至千年。何况,修士修行,本也是讲求机缘、顿悟、契机,这都是短时间甚至一瞬间的事。”
也就是说,所谓寿数将尽对修士而言就是一个伪命题。
就算只剩下一日可活,可能一个顿悟,寿命就又疯长了。
没真正咽气,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就都是扭转乾坤的机会。
修到高境界都不容易,谁会甘心在一切未成定数之前,把自己的修为全拱手让人,然后去死?
“所以这什么子母神教,一看都难成大器。这不,朝妹媚留下的东西还引发内斗,死了好几个,连尸都没收,就这么丢在外面发臭。”
就说了这么一会儿,空中再次传来鹰唳。
是雪鹰又飞回来了。
脚上还是一条白绢,解开一看,上面写着:
目标一个时辰内进入玄冰城,一入城就径直进了拍卖行,暂时未出。
“哈,拍卖行。”
姒今朝弯着眼睛笑。
“玄冰城往哪个方向走来着?”
虞长安指了个方向。
最后一刹那,姒今朝就没了影子。
“哎!哎!”
敖九州哎了两声,忙不迭跟上。
于彦和虞长安紧随其后。
姒今朝顺着虞长安指的方向抵达玄冰城时,剩下三人已经被她甩出老远。
玄冰城是从南域方向穿过交界,距离最近的一个城池。
看来那群邪修自己也知道她的小金库会招惹来祸端,逃到安全地带的第一时间,就着急脱手。
这也得亏是她掌控着空间之力,不然等她大老远的从南域追过来,她的小金库都被瓜分的瓜分转卖的转卖,连个渣都不剩了。
想到这里姒今朝都有些咬牙切齿。
天杀的邪修。
什么东西都敢拿,什么东西都敢卖。
子母神教是吧?
等拿回小金库,非给你一锅端了不可。
玄冰城城门大开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守卫紧紧盯着往来人。
姒今朝瞧着前面一伙凶神恶煞的大汉,昂首挺胸大步就进去了,到她时,刚要往前走,却被拦下:
“生面孔啊?来北域干什么?”
姒今朝满脸懵。
什么时候北域背着她立国了吗?
东南西三域她都跑遍了,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拦在门口问她为什么要来的。
一个边境小城,通行管这么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