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今朝就这么闲来无事看看戏,偶尔给小辈们通通风、指指路,愉快地歇了两日。
她是打算等剑宗什么时候“班师回朝”,她就收拾收拾前往下一站。
只没想到,才第三日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一个惊天噩耗。
事情还得从她无聊,放开神识感应到有传讯纸鹤飞往城主府,顺手截下开始说起。
那是一封从剑宗来的传讯。
是传给这次煦风城清剿行动的带队长老的。
本来一看是公文,姒今朝就失去兴趣要给他还回去了,无意间一瞥,瞥见几个关键词:
南都一带,邪修,无恶不作,摧毁固地阵碑,潜逃。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她真的天塌了。
固地阵碑是什么?
顾名思义,就是一块设有固地阵法的石碑。
一般被用于各大重要区域的地势防护。
能够辅助地域时间、风沙、灾害等各种因素,所带来的地形变化。
距离固地阵碑越近,影响越佳,越远,效果越弱。
每千年一修缮加固,不坏不重修。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她没记错,她在南域剩的那一个小金库,就是埋在阵碑底下。
因为当年那个阵碑,本来是轮到合欢宗去修缮加固的,但因为合欢宗派去的那家伙是个完蛋性子,办正事还带了个男宠。修缮过程中由着男宠玩闹,结果蠢人灵机一动,给好好的阵碑修塌了。
没办法,剑宗接手紧急补救。
然后就派了她这位,当时已经声名赫赫的修罗剑仙。
她在重修的过程中呢,顺手就将一个小金库埋在了阵碑底下。
小金库上的防护阵法,跟阵碑上的阵法相连,阵碑被毁, 她的小金库就会自己弹出来。
非常璀璨,非常明亮,像圣物一样悬浮半空的那种。
她前阵子来南域后,还顺口打听了,阵碑几万年来都没塌过。
也就是说她的小金库几万年没人动过,结果在正打算去取的前几天,被人截胡了。
而且还是一伙邪修。
欧耶,太棒了。
姒今朝不爽,非常不爽。
传讯上说,既然剑宗的队伍刚好就在南域,那就解决完煦风城的事,一道去处理了。
再顺便把固地阵碑复原。
姒今朝当场捏了个新的传讯纸鹤,新纸鹤骑在剑宗来的那只纸鹤头上,就一起去了城主府。
上面只有简明扼要的三行字,配上公章,未署名。
「邪修的事,我会处理,阵碑,我会重修。」
「你们回去。」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了。」
而后亲自去把还在城主府附近,前排看热闹的敖九州和于彦拎回来,手虚空一划,打开空间裂缝,直达南都。
降落的地方因为其主人十分潦草的心情,也选定得十分草率。
三个人甚至是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从天上开了个窟窿,掉出来的,吓街上行人一大跳。
敖九州对此早有准备,落地时翻了个跟斗,行云流水潇洒起身。
而于彦算是头一回,直接脸刹着地。
即便这样了,还不忘竖个大拇指,表达惊叹。
之前在幻灵谷,还以为这裂缝是个超级诈骗型技能呢。
原来是这么用的。
一秒钟横穿大半个南域。
牛,缩地成寸都没这么牛。
而敖九州则是与有荣焉,完了还不忘嫌弃的白于彦一眼。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于彦狼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又拿袖子擦了把脸,毫不客气回怼:“又不是你见过就成你的了,你在嘚瑟什么?”
姒今朝这会儿没空听他们斗嘴,拉了个路人一问,得知他们降落的位置正是南都春城,而固地阵碑的位置,就在春城后的锦春岭。
问完丝毫都不耽搁,径直赶往。
到了地方,三人埋着头一通苦找。
本来固地阵碑也就是不如簸箕大一个小墩子,现在还被人干碎了。
碎片被这漫山遍野的绿意潜藏其中,找起来实在谈不上容易。
一时间竟有些焦头烂额。
敖九州吸了吸鼻子,循着风的方向,嗅嗅嗅。
“诶?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啊?”
姒今朝闻言,也吸了一口气,而后简单的给出结论:
“尸体腐烂的味道。”
三人循着尸体的腐臭往前走,沿途发现了一些战斗的痕迹。
倒塌的树、炸成碎的石头、还有四处可见的刀剑深痕。
但这些痕迹并不集中,这里分散一点,那里分散一点。
可以判断出,在这里发生的应该是一场追逐战。
而双方人马都不少于十。
最后他们在一片灌木后,找到了几具被随意抛弃的尸体。
敖九州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吐槽:
“哎呦这味儿,不道德啊不道德,杀了人也不知道处理干净,乱丢垃圾、污染空气!”
看那几具尸体,都是清一色的夜行衣,身上粗粗一扫,也并没有什么肉眼见的东西能代表身份。
单看尸体的腐烂程度,应该是死了有小半月。
姒今朝盘将剑宗传讯纸鹤往返、加上走流程的时间,一盘算,发现阵碑被毁,大概也就是小半月前。
敖九州故作深沉地摩梭着自己的下巴:
“诶?你们说这几个死的,不会跟阵碑被毁有关系吧?”
“有可能。”
于彦闻言,也凑近了尸体去看。
一阵风吹来,斑驳的光摇曳,于彦无意间感觉那尸体领口处,有什么晃了一下。
他干脆蹲下,揪了其中一人的领子,仔细去看。
“咋?你也会验尸啊?”
敖九州颇有些不信邪,也照着他的样子拎起一具尸体,左看看右看。
不等他发现什么,听于彦开口:
“看,他的领口上,用藏蓝色的绣线,绣了个......”
他本来想形容一下那个图案,但实在没看出个门道,只好作罢,补了后半句:
“绣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因为是藏蓝色的线,在树荫下就跟黑色没有差别,有光晃过的时候,才能看见一点蓝色反光。
不怪他们之前没注意。
三个人扎在一块儿研究那个图案:
“这啥啊?蛇吗?”
“前后一边粗,我看它盘在一起,像坨......”
三人大眼瞪小眼儿。
于彦叹了口气,将提在手里的尸体撒开。
尸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响,还有一声极其短促且细微的钝器碰撞声。
敖九州听见了,下意识将尸体翻过来看了看,然后发现他后心处插了一柄飞镖。
由于飞镖的样式并不算常见,所以他一眼就认出,刚刚他在另外一具尸体腰上别的暗器盒里,看到过一模一样的剩下三枚。
敖九州将飞镖拔下来,对着阳光一看,上边都是黑的,还透出诡异的蓝紫色,一看就有毒。
“还是枚毒镖啊。看这准头也不像误伤,也就是说他是他杀的,但他和他们身上穿的衣裳绣花又都是一样的,说明他们本来是一伙的。这是搞什么?内斗?”
一句内斗,姒今朝都听笑了。
该不会是这伙邪修本来想摧毁阵碑给正道添堵,然后意外发现了她的小金库,再一个分赃不均,大打出手,才造成了这副局面吧?
肩膀上小纸人察觉到她的情绪,拿脑袋蹭了蹭她的侧脸。
然后从她肩上跳下去,在地上的碎叶子里挑挑拣拣,挑出一小截干枯的松针,两只手抱着就在地上吭哧吭哧画了起来。
姒今朝好奇地低着头看,发现它好像画的是一幅地图。
等它忙活半天画完了,再定睛一瞧,地图的路线终点,被它拿小圈圈了起来,贴心地批注了歪歪斜斜两个字:
阵碑。
姒今朝被逗笑。
原本她想着,这几具尸体如果当真跟阵碑被毁一事有关,那也算是为他们寻找阵碑提供了有效线索。
循着打斗的地方找,总能找到阵碑碎在哪儿的。
不过,现在有小纸人献上的地图,那就简单多了。
敖九州在边上盯着纸人直犯嘀咕。
这像话吗?
不是说这纸人就是个防止他们走散的定位工具吗?
咋,还自动拓展业务,给导个航。
姒今朝拿手指接了小纸人回肩上,起身,拍了拍灰。
“走!赶紧把那破阵碑修了,急着去逮人呢。”
她倒要看看,是哪路邪修敢动她的东西。
照着纸人抽象但一目了然的地图,三人顺利找到了阵碑原址,以及碎一地的阵碑。
也如姒今朝所料,这里正是战斗痕迹最惨烈的地方。
毫无疑问,那伙人的战斗最初就是在这里爆发,初分胜负后,发展为追逐战。
她感应了一番阵碑上的气息残留。
没什么问题,基阵法新破的、小金库也是新没的。
罪魁祸首就是那伙邪修,罪证确凿。
重修固地阵碑姒今朝已经很有经验了,她万象镯里甚至还有当年用剩的材料,无需重新找天机阁置办。
至于人手,这不有两个苦力吗?
现教现用就行了。
脑子是傻了点,实践能力还是可以的。
花了大半日的时间,到黄昏日落,夜幕降临之时,阵碑已经重修完毕,固地阵法也重新布好。
总而言之,就是该干的活都干完了,接下来可以开始愉快的追捕猎杀环节。
一行三人又回到城中,尽管上苍穹九成以上都是修士,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来保持精力,但绝大部分人也都还保留了昼兴夜寐的习惯。
到了夜里,许多店铺都已经关门歇业,唯有酒馆、歌楼、以及全年、全天无休的赏金会,还灯火通明。
姒今朝闻着味找到一家赏金会,大步踏入。
追捕有追捕的方法。
近半月的时间,已经足够那些邪修带着她的小金库跑到天涯海角了。
途漫无目的的打听,就是大海捞针。
哪儿有直接买情报来的快。
更何况在情报消息这一块儿,赏金会是专业的。
而刚好,她还有虞长安给的信物。
情报免费。
不来白不来。
“掌柜,我要买......”
姒今朝出声的同时,趴在桌上打盹的青年,也睡眼惺忪抬起头来。
两一对视,不自觉都露出笑来。
“姒姑娘。”
“虞兄,好巧。”
“好巧。”
“大老板亲自守夜?”
虞长安起身,从桌后走出来,周到地行了一礼。
“小本生意罢了,担不得大老板。”
于彦看看虞长安,又后退两步,退到门外仰头看了看牌匾。
确实是赏金会没错。
赏金会,大老板,虞长安?!
之前在遗落之城,他与虞长安、藏音佛子都见过,自然知道他们与姒今朝都交情不菲。
那现在虞长安是赏金会背后大老板的话,他就不得不想起一件事来。
当时在遗落之城,他还不知道姒今朝就是姒今朝的时候,似乎曾经花了一笔积分,在赏金会悬赏买过凶,指名道姓要杀姒今朝。
于彦干咳一声,再次踏进店里。
“哎呀,自从遗落之城一别,也是好久没见到虞兄弟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大半夜的偶遇,缘分,缘分啊。”
敖九州熟络地去揽虞长安肩膀,被虞长安微笑着错身避开。
“敖兄还是这么热情。”
说着,虞长安又看向于彦。
“于兄也在。”
事实上,在这种时候被记住了,在于彦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赏金会作为行业龙头,应当也有不对外透露客户身份的规矩吧?”
于彦干笑着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
虞长安面露讶异,仿佛不理解他为何能问出这样无理的问题。
就在于彦以为他要回一句“当然”的时候,就见他一笑:
“于兄指的是......于兄上次在遗落之城,悬赏二百积分买姒姑娘的命的事吗?安心,我们会保密的。”
于彦:“......”
想要他死,大可不必绕这么大个弯子。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于彦的表情,敖九州毫不顾忌发出爆笑。
敖九州这一笑,于彦反而松了口气。
他这个反应,代表他对这件事是早就知情的。
等同于姒今朝对这件事也早就知情。
她知情但还是不介意他跟着,这就够了呀。
谁没有不自量力的时候呢?
何况他还是手握系统的天选之人,一开始搞不清楚状况,也很正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