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路的地脉粮……”温南枝指尖摩挲着平安锁扣,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锁时的眼神。
“父亲说‘海路即天枢’,会不会是指海上粮仓?比如泉州港的沉船,其实是建文帝暗藏的粮囤?”
陆澈替她系紧披风,指尖不经意扫过她腕间的鲛人齿痕:
“若真是如此,右护法劫走的陈年粟米,恐怕正在被炼成‘锁龙粮’。还记得江陵粮仓的虫蛊吗?他们用百姓的祈愿香灰养蛊,这次说不定会用海水浸泡粮种,引动所谓‘龙脉’。”
“所以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沉船粮囤。”温南枝转身时,软剑已滑入袖中。
“泉州港的老船工曾说,温家商船沉在鲛人湾,那里常年有荧光水草,夜里能照亮海面。”
“荧光水草?”陆澈忽然想起昨夜货舱里的鲛人尾鳍,“那些鲛人身上的黏液也有荧光,会不会和水草有关?右护法说不定豢养鲛人看守粮囤。”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走向门口。
陆澈忽然顿住,从墙上摘下那柄绘有天下粮仓地图的油纸伞,塞进她手中:“带着,伞骨里藏着神机营改良的驱虫药粉。”
温南枝轻笑,指尖抚过伞面上的粟米穗暗纹:“陆将军~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从某人总爱往险处钻开始。”陆澈替她戴上斗笠,压低的帽檐遮住她泛红的耳尖。
“这次听我的,见到鲛人先撒粟米粉,不许硬拼。”
“知道了。”她晃了晃袖中的蜡丸,“王大爷给的粟米干粉,说是比鲨鱼肝油还管用。”
三日后,泉州港。
残阳如血,温南枝踩着布满藤壶的木板,望着远处鲛人湾翻涌的荧光浪花。
陆澈扮作商船舵手,腰间藏着用粟米熬制的黏合剂——他说这东西能粘住鲛人尾鳍的鳞片。
“郡主,看那儿!”随行的漕工突然指向海面,只见三尾鲛人破水而出,尾鳍拍击出的浪花里裹着靛蓝色粟米。
温南枝瞳孔骤缩:“是被虫蛊侵蚀的‘摇光稻’!右护法果然在炼制海路地脉粮!”
陆澈拽着她躲进礁石后,指尖扣住火器:“等它们靠近,用粟米粉逼出藏在水下的粮囤入口。”
话音未落,鲛人已发现他们,尖啸着扑来。
温南枝甩出蜡丸,金黄的粟米干粉在夕阳下扬起,鲛人触到粉末立刻发出哀鸣,尾鳍上的荧光黏液竟开始剥落。
其中一只鲛人退入水中前,尾鳍扫过礁石,露出隐藏的石门缝隙。
“入口找到了!”陆澈挥剑斩断纠缠的水草,却在触到石门时皱眉,“门上有星图锁,和当年江陵粮仓的一样。”
温南枝取出铜管,将云母片对准锁孔,星图光影投射在石门上,竟拼出完整的北斗七星。
石门轰然开启的瞬间,一股陈粮的霉味混着海水腥味扑面而来。
“小心有毒!”陆澈抬手挡住她口鼻,自己却吸入一口,顿时感到喉间刺痛。
温南枝迅速扯下他腰间的水囊,灌了两口粟米稀粥:“王大爷说粥能解毒!”
陆澈呛得咳嗽,却在看见她眼中的担忧时轻笑:“原来带粥不是为了喂我,是怕我死了没人替你挡刀?”
“胡说什么!”温南枝别过脸,却在低头时看见他唇角的污渍,伸手替他擦拭,“再乱说话,就把你丢给鲛人。”
石门内的地宫逼仄潮湿,石壁上嵌着用鲛人油点燃的长明灯,照出满地空粮袋。
温南枝捡起一袋,袋角绣着“永乐三年”的字样:“是建文帝时期的粮囤,果然被天枢阁掏空了。”
陆澈忽然拽着她蹲下,远处传来铁链拖地声。
右护法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温南枝,陆澈,你们果然来了。”
“右护法不是死了吗?”温南枝握紧软剑,却听见对方冷笑。
“天枢阁十二堂,堂主皆有双生替身。”右护法面具上的北斗纹比三年前多了道裂痕。
“你们杀的不过是我的替身,而我——”他抬手扯下面具,露出左颊的三尾鲨鱼刺青,“是真正的青蚨堂堂主,右护法的孪生弟弟。”
陆澈的剑尖抵住他咽喉:“原来江陵粮仓的面具人是替死鬼,你才是当年血洗泉州港的凶手。”
“不错。”青蚨堂主盯着温南枝手中的铜管,“把‘海神之眼’交出来,我便告诉你父亲临终前说了什么。”
温南枝指尖一颤,却听见陆澈冷笑:“她父亲早就知道你们的‘借尸还魂’之计,所以才留下空铜管引你们入局。”
“你胡说!”青蚨堂主挥刀劈来,陆澈旋身避开,却在兵器相交时听见“咔嚓”声——对方的刀刃竟被粟米黏合剂粘住。
“我说过,百姓的粟米能破你们的妖术。”
温南枝甩动油纸伞,驱虫药粉如暴雨落下,青蚨堂主惨叫着后退,面具下露出的皮肤竟开始溃烂。
“不可能……这药粉怎么会……”
“因为里面混着百姓的祈愿香灰。”陆澈踏碎他手中的刀。
“你们用香灰养蛊,我们便用香灰破蛊。民心所向,便是天枢所在,这句话,你哥哥到死都没明白。”
青蚨堂主轰然倒地时,温南枝看见他怀里掉出的航海图残页,正是父亲失踪的那半卷。
她颤抖着拾起,却发现图中用朱砂圈着“鲛人湾”,旁边写着:「粮囤之下,另有玄机。」
陆澈蹲下身,用剑刃撬开地面的石板,露出更深的地宫。一盏石灯在地下水道中漂浮,灯面上刻着建文帝的批文:「粮道即天道,民心即航标。若见此灯,速将粮种分与百姓。」
温南枝望着石灯下堆积的陈年粟米,忽然落泪。
这些被天枢阁视为“地脉粮”的粮食,本是建文帝为沿海灾民所囤,却被右护法之流曲解为“锁龙”道具。
她转头望向陆澈,他正用佩剑将粮袋挑破,金黄的粟米顺着水道流向海面,宛如一条金色的民心之河。
“陆澈,你说父亲在天之灵,会看见吗?”
“会的。”他揽住她的肩,看着粟米在月光下泛着暖光,“百姓们会看见,天下粮仓会看见,而天枢阁的阴谋,终将被这粟米之光彻底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