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宣德殿上,苏云展南蛮密图、亮镇南王剑,三皇子周行礼当场词穷,王铁之亦额角见汗。
右相出手便是杀招,未曾想苏云早有准备,不但安然无恙躲过,而且进一步赢得圣上信任。
这份谋略,这份运筹帷幄手段,让在场者尽皆侧目。
薛安之眸光冷厉,此前他还推测,杨澜府中隐秘,可能会被苏云拿到。
现在,此事直接变为事实。
他非但没有偃旗息鼓之意,心中杀意反而更浓,决不能让苏云活下去。否则此后大周朝堂,他只能任由此子拿捏。
故而待周行礼被勒令退下之后,薛安之再次发难。
却见右相薛安之稳坐如钟,抚须冷笑。
“苏云,纵你能证杨澜通敌,却难掩另一桩重罪——你一介草民,竟敢私养唐门暗卫三百人,囤积甲胄兵器,意图何为?”
此言如巨石投入深潭,满殿文武尽皆失色。
须知大周律令,除禁军、边军外,官吏私养甲士十人以上便触“谋反”红线,何况三百暗卫?周明帝本因杨澜案稍霁的面色,瞬间阴沉如铁,拍案喝道。
“可有此事?”
唐门暗卫之事,远在唐村,即便西厂厂卫,也力有不逮。
他早知苏云不会安分,却未曾想,竟已达三百之数。
苏云心中一凛,早料薛安之会拿唐门旧部做文章,他竟探得暗卫确切数目。
抬眼望去,见薛安之身后站着一名灰衣中年人,正是西厂叛逃的前百户陈通。
此人曾参与清扫贫民窟,料想应在当时,得知唐门暗卫之事。
且时时监视,一步步看暗卫走到今天。
这无疑暴露两个问题。
其一,唐门暗卫与西厂厂卫比,素质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其二,苏云秘密良多,这右相究竟还知道多少?
一番思索之后,苏云开口。
“陛下容禀。”
他长揖到地,声音沉稳如松。
“所谓‘唐门暗卫’,实为唐门旧部。当年臣外祖唐公镇守西南,曾训练死士百人,专司刺探大梁军情。”
“唐公获罪后,死士流落民间,臣三年前于贫民窟遇之,见其皆为无家可归的老兵遗孤,遂收为护院,安置于唐村,教习武艺以自保。”
“好个‘自保’!”
薛安之掷出一卷图册。
“陈通,你且说来,这暗卫营地中,为何有炼铁炉三座、弓弩工坊一处?上月更有马车运送甲胄二十副、陌刀十柄!”
陈通跪地叩首。
“陛下,小人曾亲眼所见,暗卫每日寅时便集于演武场,演练‘四门兜底阵’,此乃军中制式阵法,绝非护院该学!”
殿中哗然,数位老臣颤声谏言。
“陛下,私练军阵、囤积兵器,此乃谋反之兆,不可轻饶!”
周明帝目光如刀,逼视苏云。
“卿既称护院,为何行军方之事?”
苏云不慌不忙,轻抚腰间诗仙令。
“陛下息怒,臣收编暗卫后,曾向西厂报备,赵厂公可证!”
赵无极踏前半步,从袖中取出黄绫手札。
“陛下,苏公子确于一月前递交《暗卫编练条陈》,言明暗卫为‘民间治安队’,受西厂节制,名册、兵器皆登记在案。这是当时的批文,臣已盖西厂官印。”
薛安之冷笑。
“西厂批文?赵无极,你与苏云朋比为奸,私改卷宗——陈通,你说,暗卫可曾穿西厂制服?”
“不曾!”
陈通朗声道。
“他们皆着青布短打,腰间悬唐门虎头佩,上月还去过南蛮边境!”
“边境?”
苏云忽然轻笑。
事是真事,缘由明了,暗卫迅速崛起,少不得血与火洗礼,边境最为契合。
另一方面,他早料到,大周若扩张版图,有南蛮巫蛊解药在,第一个灭的,必定是南蛮,此举也是为打探情报而去。
“不错,臣确派暗卫赴南蛮,却是奉陛下密旨。”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周明帝瞳孔骤缩,他欲灭南蛮,而且笃定闪电战,但何时下过密旨?
却见苏云从衣领中取出一封发黄信纸,其上字迹工整,正是不久前,于唐府密室之中,发现的密信,其上记载奉旨征讨南蛮,同时亦有刺探军情一词。
“娘亲密信曾言,受陛下之令,南蛮狼子野心,需有人深入腹地。”
苏云叩首道。
“家母曾经营西南二十年,暗卫皆通南蛮语、识地形,故臣请命以‘商队护卫’之名,派暗卫潜入南蛮。”
“探得敌军部署图三幅、粮草囤积点五处,已于三日前由西厂快马送入宫。”
战利品确凿无疑,只不过这获得方式和原因,却与事实相去甚远。
不过,杜撰而已,谁不会?
赵无极忙从怀中取出羊皮地图,正是苏云所言南蛮布防图。
周明帝翻开观之,果然与近日斥候回报相符,心中怒意稍减,却仍冷声道。
“即便如此,为何不早报朕知?”
“非是不报。”
苏云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臣深知私养暗卫犯忌,故每有行动必加密报,却因上月南蛮截杀信使,三封密折皆未送达。臣正欲今日寿宴后请罪,不想右相先一步发难。”
殿中中立诸臣闻言,皆交头接耳。
周宣趁机越班而出。
“陛下,当年唐公训练死士,本为护国,今苏云收编旧部,化私为公,反替朝廷分忧。”
“若此等行为也算谋反,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苏云绝无反心!”
“周老太师言重了。”
薛安之阴恻恻一笑。
“即便暗卫为旧部,苏云身无官爵,却擅自调用,便是越权。”
“且据陈通所言,暗卫中有前斧头帮余孽,此等贼寇混迹其中,安知不会生乱?”
“右相既知斧头帮。”
苏云忽然指向陈通。
“可知道他为何叛逃西厂?”
“上月在贫民窟,他私扣救济粮二十石,被暗卫查获,这才畏罪投敌!”
陈通面色剧变,扑通跪倒。
“陛下,小人知错……”
薛安之心中暗骂,没料到陈通早有把柄在苏云手中。
正欲再辩,却见苏云取出一本黄册,封皮写着暗卫花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