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那巨大又华丽的马车明晃晃地停在李府的大门口。
李府的门子跪在马车前,一动也不敢动。
马车里传出疯狂的敲击声和嘶喊声,怀王挥舞着他的黄金手杖,击打着的马车厢,对站在他面前的总管嘶吼着:“滚出去把李廷给我带过来,我要马上见到他!马上!”
“是,是。”总管应着,一脑门汗地从马车里退出来,一把揪住门子,“不管你去找谁,让你家侯爷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出现在这里,不然别怪我们砸了李家的大门!”
门子怕得说不出话来,点着头连滚带爬的跑了,总管黑着脸,吩咐周遭卫队,“找李廷。”
“是。”
怀王坐在马车里,那条完好的腿疯狂地抖动着,全身的血如同岩浆一样翻腾,烤得他炙热难安,多少年了,能够牵动他心神的事情再未出现,可现在,叶垂云那小子告诉他,他有一个孩子,而且是丽妃生的!他已经顾不得思考别的事,什么叶垂云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捅出个天大的篓子来,他不在乎了,他在乎的是丽妃曾给他生过一个孩子!
丽妃,这么多年,令他魂牵梦萦的人,令他一年四季都睡在地上的人,那温云沐的眉眼不过跟她有三四分相似,他都想把她弄到手来,而那香倩若不是有她的神韵又怎么配让他高看一眼!
她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为她生过一个孩子。
怀王心焦得差点要碾碎手上的玉珠子!
李廷是在怀王府门口被骑马狂奔而来的家将找到了,人都来不及下马,便道:“侯爷,怀王在府门口,说一炷香功夫见不到您,就要拆门了!请侯爷速速跟我回去吧!”
李廷面色顿滞,吩咐车夫赶车,这辆平日里都是缓缓而行的马车,第一次全力奔跑在夜色中的京城里,堪堪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赶回了李府。
怀王就站在李府的大门前,玄色的衣衫融进夜色里,只有一张惨白的脸和亮的晃眼的黄金手杖,李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仿佛又闻到了尸臭的气息,那是抱着俪娘尸体的怀王,一辈子在他面前挥之不去的气味。
“李廷,你们李家的好大的胆子!”怀王拖着一条腿,一步步走了过来,踏碎了李廷的影子,他攥住李廷的衣领,像一只要吃人的猛兽,英俊的脸庞也因为狠毒而变得丑陋,他咬牙切齿地道:“孩子呢!我要见孩子!”
“孩子不在京里,今日已不能出城,何况兹事体大,皇后娘娘要与殿下谈过之后,才能让殿下见孩子。”
“好好好!”怀王松开了手,很想给李廷一个巴掌,可抬起又放下了,“李廷,你信不信,我在这里捅死了你——”
李廷面色平静,风轻云淡地道:“殿下就是捅死我,我也不会带殿下去见孩子的,除非您与皇后娘娘见面之后。”
“你要挟我?”
“对。”李廷冷笑道,“殿下今日杀了我,烧了这宅子,闹去陛下那,我也只有这一句,明日与皇后娘娘见过面,再见孩子。”
“很好。”怀王不再做声,他拖着瘸腿,被刘总管扶上了车,临走时候,马车停在李廷面前,怀王挑开帘子,道:“你们李家已经欠了我一条命,再欠一条,我就要你们所有人死。”
李廷仰着头,问:“殿下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
“叶垂云说的。”怀王落了帘子,“现在他捏着我和你们的生死把柄,你们该想想,怎么对付他吧!”
李廷淡淡笑道,“该心焦的,难道不是殿下吗?毕竟,我们李家是为皇室清除了耻辱,而造成耻辱的人,是殿下啊!”
“哼。”隔着帘子,轻蔑的语调传了出来,接着就加速离开了。
李廷站在原地,他抬起头看着这座占地极大的恢弘宅子,第一次觉得家族仿佛是一只吞噬了所有人命运而养成的怪兽。
“你对怀王说了什么啊?”
马车上,温云沐刚一落座就问起来。
“说丽妃给他生了个儿子,而快要被李家要弄死了。”
似乎没有问题,又哪里不对的样子。
温云沐看着他好一会子,叹道:“你这人的春秋笔法,可当真是厉害!”
叶垂云潇洒地耸耸肩,将温云沐搂在怀里,“我又没说错。”
不过温云沐可顾不上与他谈情说爱,忧心忡忡地道:“你觉得叶辰澜说的,有几分真实?”
“我全信。”
晋王勾结金徽国,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叶垂云把玩着温云沐的长发,道:“那么多的盐铁流入进去,而西北军的装备又没有得到改善,能去哪呢?西北那地界,你哥哥之前去勘察过,在和金徽国的边境之间,有三四座小城,那些小城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镇,只能做周转之用,那么大批的东西,断然也藏不住。”
“可是西北军这么多年和金徽国打,边境上每家每户都和金徽有血海深仇,西北军上上下下都恨透了金徽国,怎么会罔顾血仇,和金徽国勾结?”
“你难道忘记了,我的好哥哥可是把他的心腹都安插进了西北军,而武乡侯也在配合他,清洗老将。”
“这些话陛下会信吗?”
“信不信不重要,而是这万一是真的,是动摇祖宗江山的事,这种后果,父皇承担不了,所以便是不信,父皇也不敢冒这个险,就如同处理怀王一样,父皇一旦起了杀心,那所有人都要死。”
“那怀王——”
温云沐知道今日陛下与太后去见了李临河,但究竟什么情况,要怎么做,朕心难测,便是叶垂云,可能也不知情。
“怀王必死。”
“为何?”
“为何?”叶垂云捏住温云沐的脸,狠狠掐了两把,“普天之下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娘子给自己戴绿帽子?何况还是皇上!”
温云沐推开叶垂云,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一边翻白眼,一边道:“那陛下也不能光明正大赐死怀王吧?”
“这种事怎么能拿得到台面上来说,自然是——”叶垂云笑笑,“先抓党羽,再网络谋反的罪名,最后攀扯到怀王身上,这种事,帝王家做来最是得心应手了,这么多人,总会有几个软骨头的挺不住,且瞧好了吧!”
“你之前不是还想和皇后合作吗?”
“只怪他们,太不识趣。”叶垂云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