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应州
随着越来越多的云梯、搭天车，行天桥搭上城墙，竹制炸弹的消耗特别迅速。
虽然，竹制炸弹是骷髅师常备。
但是，由于只能依靠抛投，距离较近，威力比较鸡肋。
所以，骷髅师并没有大批量的携带。
于是，竹制炸弹很快就被消耗一空。
云梯，搭天车，行天桥这一类的攻城器械，并不是影视剧中的一节竹梯。
而是底部有车载人，上面有两节折叠楼梯，楼梯的顶部带有钩爪。
其钩爪，可以牢牢的抓住城墙！
简单点说：一个人是推不倒滴！
哪怕是专业工具——推杆，都需要数人，甚至是二三十人合力，才能将云梯推翻。
在没有竹制炸弹的威胁之后，仅仅凭借效率极低的推杆，以及速度贼慢的火攻，都无法短时间内，摧毁搭载在城墙上的云梯。
短时间内，无法解决乱军爬城的问题。
于是，爬城，击杀，再爬，再杀……
一夜的拉锯战，上演了熟悉却血腥的一幕。
这个时候，骷髅师的人数劣势被暴露。
虽然，没了弓弩手的压制，快炮和新型武器的远程火力，异常凶猛，再次开启屠戮模式。
虽然，此刻诸多骷髅师已经换上转轮手铳，非常有效的击杀爬墙乱军。
但是，守城人数太少了！
不说城头上准备了大量的雷石，滚木，热油，根本没有人有空去丢。
就连伤兵此时也无暇顾及，只能咬牙坚持。
张山风不得已只能叫醒轮换修整的人，以增强城防。
如此做法，城头守住了，甚至一度打退了乱军。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弊端显露了。
一昼夜不眠不休的鏖战，骷髅师越发的感觉力不从心。
尤其是新型武器，始终只是半成品！
不清楚是因为黑火药的动力不足，还是锻造工艺落后，零件损坏，五台铁疙瘩，已经报废了三台。
此时的火力骤减，无疑是致命的！
乱军抓住了机会，又一次蜂涌而来！
看着偶尔因为疲倦，动作变得缓慢，被乱军杀害的骷髅师将士，张山风脸色越发难看。
张山风疲惫的放下火铳，涌起一股无力感。
十万乱军，终究不是盖的！
他们玩起车轮战，硬耗都能耗死骷髅师这一千多人。
然而！
此时，城楼下方居然涌现上千名青壮！
他们有些拿着锄头，有些背着打猎的弓箭，有些干脆拿的是菜刀……
居然都是请求守城的！
张山风撇了一眼人群前方的林唐儿，神色有些复杂。
对于这些百姓的到来，张山风的本心是拒绝的。
这是朝堂争斗延续的战场，是大明内部保守派对改革的反击。
这一战，无关民族大义，也无关百姓利益。
将老百姓牵扯进来，其实是很没有道义的事情。
算了，不装了！
最重要的是：老百姓没有受过训练，现在也没有合适的兵器给他们。
在这个充满死亡的战场，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别看某些小说或者影视剧，描写军民一心，誓死守城的热血画面。
真实的历史中，帮助守城的老百姓，十个有八个，是回不去的！
他们的伤亡率，比之常年征战的士卒，要高出许多！
当然，张山风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默默的看着云飞一脸喜意的，准备将他们，带入死亡的城头，安排他们丢石头，煮热油……
林唐儿清楚张山风的想法，来到张山风身边，劝说道：“妾身知道夫君不忍百姓遭殃。
但是，如今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镇守南门的洪汉，昨天下午就拉了几千百姓守城！
彼时对面还有火炮未用完，弓弩手还在齐射。
夫君坚守一天一夜，麾下皆已疲倦，战力大不如前。
此时，如果再不让他们帮忙，恐怕乱军将会破城！”
张山风走下城楼，叹了口气，对着林唐儿吩咐道：“去将他们的名字记下！
此战过后，生者奖励，亡者抚恤！”
这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战争！
并像不是河套之围，那种围绕粮食展开的围攻。
鞑靼人战力虽强，却惜命，粮食被烧了，鞑靼人战意就减了一半。
城外的乱军，虽战力参差不齐，整体偏弱，此刻却被逼上绝路！
双方是不死不休的！
“不用记了，刚刚有位大将军记下了！”
张山风看了眼林唐儿，后者一脸懵逼。
有人看出张山风的疑惑，继续解释道：“他是朝廷任命的，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负责应州征兵的。
他说，此次征兵，不需要世袭，几年之后，就可以回来继续种地！
还说，每月饷钱五两，直接从兵部发放。
谁敢克扣，您就杀谁！”
原本，林唐儿准备问问啥米情况。
听到这么一茬，林唐儿顿时人都傻了，连忙对张山风解释道：“不是我说的！”
张山风没有理会林唐儿，冷着脸询问刚刚出声的百姓：“他还说了什么？”
他当然知道，不是林唐儿说的！
不用问也知道，什么大将军，分明就是朱厚照！
昨夜战况太激烈了，张山风抽干了守卫，将那个小屁孩，丢给了林唐儿照看。
并且，他嘱咐：林唐儿是白莲教的人，千万别透露太子身份。
谁知道，这货的确没有透露太子身份，但却编了一个更离谱的大将军！
更离谱的是，这货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大将军了！
他趁着林唐儿去招募百姓，结结实实的，过了一把大将军的瘾！
更重要的是，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张山风的侄子，把小屁孩的话当真了！
人群中有人回答：“大将军说，杀死一个乱军，就升我做小旗！
杀死五个，做总旗；
杀死十个，做百户；
杀死……
百户的俸禄是多少啊？”
张山风黑着脸回答道：“十五两！”
经过官员俸禄改革，大明现在的俸禄有所提高。
而且，现在的俸禄，都是实打实的明币，不搞实物折俸，也不搞乱七八糟的宝钞掺假！
人群欢呼了。
一个月十几两，一年就是一百多两，也许在京城也就是中下等水平。
但是，这在应州可是妥妥的土豪！
要知道，现在很多地方的百姓，一年下来，都未必有盈余。
应州很多的老百姓，还在温饱之间徘徊，要是遇到鞑靼人的骚扰，就算保住了性命，来年可能也要饿肚子。
现在，有人跟他们说，当几年兵，回来你就是土豪！
他们当然乐开了花，都是十分兴奋。
林唐儿一抚额头，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招募这么简单了！
几乎没怎么费劲，抢着要守城！
因为，有人牛皮吹出去了！
……
无奈的编了一支新军，安排这些人登上城头。
刚刚安排好一切的张山风，就一脑门的黑线。
此时，更多的人簇拥着一个小屁孩，用一个简单的轿子抬着，缓缓走来。
小屁孩旁边的朱宁，还举着一杆“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的大旗！
右边则是几个比朱厚照大一些的少年，高声呼喊着：“神威无敌，所向披靡……”
这画面感，一瞬间让张山风想到了，他给朱厚照讲的，丁春秋的出场方式。
那经典的：“星宿老仙，法力无边……”
貌似还挺对仗的！
更加让张山风几乎暴走的是：这群人什么人都有，老人、妇女、儿童，一样没有落下，妥妥的大杂烩！
一群人声势浩浩荡荡，看样子西门附近的老百姓，十之八九都来了！
情况紧急，要是招募一帮青壮，张山风也就忍了。
你丫的，连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都拉来了！
难道，要让这么个小娃，到生死一线的城头上吗？
张山风自认也算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外加不择手段。
尚且还不如朱厚照，这般丧心病狂！
张山风冷着脸，呵斥道：“胡闹什么，还不快给本官过来！”
朱厚照可能是扮演大将军入戏太深，正准备趾高气昂的反抗：“本大将军……”
然而，话还没说，他就被林唐儿一把提了起来，丢到了张山风面前。
林唐儿知道闯祸了，赶紧将功补过，擒下朱厚照。
然后，她低着头，咧着嘴，尬笑着。
张山风没有理会林唐儿，而是一脑仁直接敲在朱厚照头上。
然后，张山风冷声命令林唐儿：“你将他带回府衙！
假如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或者再整出什么动静，你就别来见我了！”
林唐儿二话没说，根本没理会朱厚照的反抗，直接暴力镇压。
然后，提着朱厚照，光速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
此时，后来的这帮人不乐意了。
一位大婶壮着胆子问道：“刚刚大将军承诺的，帮忙做饭，一天八钱银子，还算吗？”
又有人出声了：“刚刚大将军承诺，帮忙照顾伤兵，一天五钱银子，还算吗？”
“刚刚大将军承诺……”
张山风脸色缓和，似乎的确需要这些人做饭，照顾伤兵。
所以，他下意识的点头：“算，打退乱军，现银结算！”
一听说许诺算数，这下子人群热闹了。
有个俏丽的妇女“害羞”的问道：“刚刚大将军承诺，帮忙捶背捏腿，一天一两银子，还算吗？”
张山风一脸黑线，刚刚似乎打得太轻了！
一个年纪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问道：“刚刚大将军承诺，所到之处，帮忙呼喊‘威武大将军，神威无敌，所向披靡’，一天三钱银子，还算吗？”
张山风：“……”
甚至，就连小屁孩都挤了出来，稚嫩的声音问道：“刚刚大将军承诺，给他做亲卫，以后让我当指挥使，还算吗？”
“刚刚大将军承诺……”
“刚刚……”
张山风本来听着还凑和，越听越不对劲，双拳紧握，呼吸急促，有暴走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