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忐忑地盯着她们俩,总觉得谢明月又在给自己下套。
这个女人,心眼实在是多,心思也很恶毒,她与她数次交手,都没落得一个好过。
不得不防。
等谢明月耳语完,长公主面色和缓下来。
她顿了顿,向永嘉开口:“他们见面是正事,且厢房内还有五六个下人,这算哪门子私会?你这般贸然将事情嚷开,可曾考虑过明月的声誉、戚家的名声?”
“什么?房内还有五六个下人?”
戚老太太听到这,忍不住开了口。
她对永嘉皱起眉:“县主,当初你同老身说此事的时候,可没说房里还有这么多下人!”
否则,她怎会这般愤怒地赶来指责谢明月?
永嘉脸色骤变。
她同戚老太太告状时,确实做了一些隐瞒,想要让谢明月这事显得更加不成体统。
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就这样被捅出来了。
她张了张嘴,戚修玉见状,哪里还不懂永嘉的心思?
说着慌,将戚家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瞬间,他只觉得丢人至极,连带刚才为她说话的自己也像个蠢货。
“婵儿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先回院歇息吧?”
他见永嘉脸色惨白,只好找补。
长公主冷笑一声:“永嘉,本宫还当你婚后有所收敛,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恣意妄为,你如今嫁人了,应当与戚家人和睦共处,而不是从中挑事。”
这话可说得太重了,相当于说她德行不佳,婚后不贤。
永嘉眼前一黑,眩晕地往后退了一步,百口莫辩。
“既然不舒服,那就回去歇息吧,我看你这模样,最好将养个数月比较好。”
长公主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数月……
这就是暗示戚家,别让永嘉出来走动了。
戚修玉脸色骤变,却没有办法。
谁让永嘉自作孽不可活!
长公主又扭头看向戚老太太。
“老太太,府中若生波澜,还是先理清真相,再行商议为妥,免得让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
言下之意,谢明月显然是那不应受屈的“好人”,那么,在这府邸的暗流中,究竟谁又是那隐藏不露的“坏人”呢?
戚老太太闻言,心头猛地一颤,连忙颔首应承,神色间满是恭敬:“长公主殿下所言极是,老身已然省悟。”
她原先还看不起谢明月,总觉得她行事乖张,今日连长公主都来撑腰了,戚老太太还能说什么?
昔日里,她对谢明月总存有那么几分轻视,认为她行事不合规矩,今日就连尊贵的长公主都出面为她撑腰,戚老太太心中那点微末的不满瞬间消散无踪。
这位孙媳非但不是池中物,简直是府中的一尊守护神,得供着!
长公主漫不经心地抬眸:“既然明白了,那还不快做?”
做什么?
戚老太太疑惑地看了看周围,顺清侯和戚老爷子也不知道长公主的意思。
“道歉啊,”长公主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冤枉了人,做错了事,不该道歉吗?”
戚老太太的老脸顿时涨红了,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藏满了羞愧。
她抖着嘴唇,见戚老爷子和顺清侯都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打算,只能隐忍而恼怒地转向谢明月,找补道:“是、是老身今日受了二房媳妇的蒙骗,对你的说的话重了些。”
长公主勾唇:“老太太,本宫说的是道歉。”
戚老太太的额角都开始冒汗了。
她一个这么大年纪的长辈,当着戚家上下这么多人的面,给一个小辈道歉,往后她的面子往哪搁?
可长公主的面色实在沉冷,沉默一瞬后,顺清侯也轻轻咳了一声。
戚老太太喜出望外,以为儿子要救自己,没想到顺清侯只是往后挪了一步。
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今天这个歉,是非道不可了!
她顿了顿身形,朝着谢明月,腰身有些弯下。
“大房媳妇,今日是我错怪你了,往后必不再胡乱听信他人谣言待你,你原谅我可好?”
谢明月一直安静地站在长公主身旁,闻言垂眸敛去眸中的情绪,淡声道:“都是一家人,孙媳妇做的,定然不会害戚家,害夫君,老太太往后可别再疑神疑鬼了。”
戚老太太面色讪讪,长公主这才心满意足。
夏公公看了这一出,心底还琢磨着回宫同武帝和皇后复命,于是也笑道:“得嘞,咱家也得回宫复命了,戚夫人,戚太傅差咱家同您知会一声,他今夜只怕要与太子殿下长谈,请您自个儿先休息。”
这戚太傅与戚夫人的感情真是好极了,自己不回府,还要差他来递话。
夏公公这无根的孤家寡人,冷不丁被戚缙山喂了一把糖。
“好,辛苦夏公公了。”
“那长公主,奴才就先退下了。”
夏公公走了,长公主看着面前鹌鹑一样的戚家人,朝谢明月笑了笑。
“你的福气是越来越大了,他日若得闲暇,定要再来公主府小聚。春回大地之时,我已有意让寿安、康宁归府,届时你可与她们同行。府中新近开辟了一片马球场,记得你往昔马球技艺颇佳,正好可以一展身手。”
谢明月轻声应承:“臣妇近日又新制了一批香,正于阴凉处慢慢晾干,待到香气醇厚之时,定当率先呈送至府上,请您品鉴。”
“你这孩子,总是这般细心周到,”长公主笑意盈盈,随即轻移莲步,优雅地坐上马车,“那本宫便不打扰你制香了。”言罢,马车缓缓驶离,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戚家人在底下恭送她离开。
终于送走了大佛,可以松一口气。
顺清侯叹了口气,也不敢斥责谢明月,只说:“明月,你也说了,都是一家人,往后再有事,何必闹这般大。”
他以为长公主是谢明月特地请来的。
谢明月淡淡抬眸:“父亲,不是我要闹这么大,是有人不想让我好过啊,我不过是自保罢了。”
她仰起脸:“与其教训我,不如管束真正搅水的人。”
说完,丢下尴尬的一行人,独自进了府中。
……
长公主的马车行到拐弯处,险些撞上一处飞奔的急马。
“何人胆敢冲撞长公主殿下!”
车夫大喝一声,那马上的人急急勒住缰绳,下马冲着马车单膝跪下。
“参见长公主殿下,小的乃是顺清侯府的下人,事急突然,不慎冲撞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长公主觉得此人声音有些耳熟,掀帘一瞧。
“你不是明月的侍卫吗?”
她认识此人,谢明月上回去公主府做客时,此人守在马车旁。
侍卫没想到长公主记得自己,有些急道:“殿下,我们大夫人的母亲在谢家,突然发作急病,小的正赶回去通报。”
谢明月的母亲病了?
长公主一愣,随即挥挥手:“那你赶紧去吧。”
侍卫马不停蹄地走了,马车重新启程,又走了一段路,长公主叫了个自己贴身伺候的婆子。
“秦嬷嬷,你回去跟着戚家大夫人瞧瞧,可有何难处本宫能够帮的。”
秦嬷嬷下了车,小跑着回到顺清侯府,正巧遇到谢明月一脸苍白地走了出来,急急踏入马车。
“大夫人、大夫人。”
秦嬷嬷连忙大喊。
谢明月一惊,重新探出头去。
“大夫人,长公主命老奴前来瞧瞧,可是尊夫人身子不爽利了,有无殿下能够帮忙的地方,若需要名贵的药材,公主府里都有。”
秦嬷嬷规规矩矩,不拿大。
谢明月神色有些复杂。
“嬷嬷,我母亲突发重病,实则源于几位亲朋的无端嚼舌,并无性命之忧,亦非顽疾缠身……”
她面露难色,秦嬷嬷目光老辣,当即就明白了。
她压低了声音:“如此说来,岂不正是老奴随行之时?”
什么亲朋好友的,秦嬷嬷知道近日顾家之人来访,以她的老练与洞察,瞬间便猜到了几分端倪。
定是顾家到谢家一番搅扰,波及到了病中的谢夫人!
此刻,岂不正是长公主彰显立场,为之撑腰的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