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多多书院!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六日上,元清已经能在女英的搀护下,慢慢走动了。

他俩刚约好要一起去钓鱼,元清的目光却凝滞了,默默地望向了远处。

女英奇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发现了一队婚车仪仗。

四驾白马吉车,是她的姐姐,娥皇。

娥皇扶车而下,远远的与她凝望,也不喊她,也不惊动。

女英咬牙,终于把元清搀回了雨棚,叮嘱了几句,迎着车驾走了上去。

这几日又是战白蛟,又是伺候病人,上山下海的抓鱼摸果,女英的一身吉服早已破败如缕,狼狈不堪,而娥皇的衣袖簇新,片尘不染。

她同她站在一起,仿佛氏族的族母,而女英,却像是贫家小户嫁来的苦女,一日日为生计磋磨。

娥皇的眸间有震荡,却终于归于平静。她遥望了元清一眼,淡淡道,“我原以为,你说的有心仪之人,是拿来堵父亲和母亲的借口。”

“他,就是你喜欢的人?”

女英张了张嘴,却故作满不在乎的抹了一把脸,点点头。

她却奇,“姐你怎么来了?你此刻不应该在蒲坂吗?”

他们部族离蒲坂的距离,哪怕是姐姐这样硬磨时间的车驾,最晚两天也该到了。不然山迢路远,父母怎敢放心让她俩姐妹独行。

没想到,娥皇却拉住了她的手,“我并没有进蒲坂。”

“我至部外,已打听到你并未到达,我在部外整整等了你俩日,久等不至。我怕你出意外,就循着你的路线,一站一站的寻了过来。”

“没想到,你竟在这里。”

说一点没怨怼,肯定是假的。可娥皇的口气里,更多的却是关切。

她拉了拉妹妹,“跟我上车同去吧,我车上还有吉服,替你换一身。”

女英却觉得她傻,甩开她的手,“父亲和母亲都说了,谁先到蒲坂,谁就是正宫,将来的族母!你这么喜欢他,凭什么不争?你回来干什么!”

娥皇却凄然一笑,眼眸里尽是忍隐,“我只是想嫁给他,从来不图其他……我更不敢肖想族母的位份,女英,与我同去吧,算我求求你。”

女英觉得不可理喻,忍不住吼她,“你都知道我喜欢别人了,你就当我死了不行吗?我真的不想嫁给重华,我只想与元清在一起!”

没想到,这句话居然也吼出了娥皇的火气,她猛然拽紧了她的手,“他是什么东西,怎么也配与重华相比!”

女英不可思议的望向骤然失态的她。

她将娥皇掀倒在地,止不住冷笑,“我喜欢的,便是我的至宝,我不喜欢的,哪管他是不是富可敌国,万人之上!我要的只是他,他凭什么不配,他配!”

她吼完了,望着委顿于地的姐姐,却又觉得刚才下手有点重,但拉不下脸道歉,转身要走。

可没走出几步,娥皇却转坐为跪,直挺挺的望着她。

女英一愣,急忙回身去扶,却扶不起。娥皇双膝沉重,眼中的疯狂渐掩,但眼神决绝,反手抓住了她的小腿,声音带着微颤。

“咱的哥哥丹朱不肖,部落长老不肯让他承袭父亲的族位。四岳十二牧联合施压,都要推举重华为部族下一任首领,接替父亲。”

“我亲耳听到重华上门求亲,只要求娶于你,因为你是伊祁氏唯一的骨血,且他自小与你一起长大,早已认定你是他的妻子。”

“可是我又怎么办?徒有族长长女之名,却无其实,连他,也不爱我……”

“你以为是咱俩共嫁重华,福祸相依,荣华与共。但事实是,这份共嫁,也是我泣血流泪,苦苦向父亲求来的!”

“若你不嫁,不去,重华只会毫不犹豫的退婚,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世人都说他温良醇厚,心地善良,可只有我知道,他骨子里有多么高傲、执着、坚定、无情……已然到了让人着迷,却又让人绝望的地步。”

女英如遭雷击,怔怔的定在原地。

娥皇纤细的手,顺着她的小腿一路慢慢往她腰间祈求摸去。她的脸上没有泪,她的泪早就干了,她扶着她的腰,颤抖的声音渐渐平复。

“你不去,也没关系,算了。”

“我根本没脸,承受被他退婚的折辱。要是这一天真的要来临,那不如此刻,我便以死,来明志吧。”

她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石刃,将裹着皮革的柄塞入她手里。

“你甚至可以,亲手来行刑。”

握着冰冷的刃柄,女英咬紧了嘴唇。

不一会儿,那唇上,便滴下血来。

“你放开我,让我咬死她,我咬不死重华我还咬不死个娥皇吗!”谢小星弓着身子挣揣,想要上去狠狠给娥皇两大口。

范大爷正盘身坐在她尾巴上,任她如何跳梁,他自岿然不动。

他被她闹的脑袋疼,张嘴咬住了她的七寸,虚虚咬两下施压,“别闹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年轻人火气这么大么?”

谢小星:??大爷,貌似每次忍不住先动手的,都是您老人家吧!

他俩还在互咬,女英已经换完了新吉服,慢慢走出了车厢。

她已下定决心,她要与元清告别。

她请示了姐姐,终于一步一步,挨向了早已久等在棚边,却一直没有上前的元清。

谢小星也停止了与范大爷的互殴,俩人快速游走了上去。

元清静静的与她对视,什么也没问。

万千的悔恨,伤心一齐涌向女英的心头,但是说来可笑。

他俩之间,从未有表白,也没有一句像样的承诺。

仿佛俩人早就知道,他俩之间……本无可能。

不争气的眼泪就顺着脸滚了下来。女英恶狠狠地擦掉了,一时之间气足了自己。

气自己其实根本无法决断自己的人生,却急不可耐的拉着无辜的人,跳入了情感的漩涡。

先开口的,却是元清,他笑了笑,轻轻的,“去吧。”

“你姐姐在等你,他也在等你。”

女英忽而冲上来,朝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攥紧了他的手。“这个,送给你!你……你别丢了!”

这是她用那片白蛟逆鳞做成的匕刀,边沿锋利,细细打磨过了,护手也仔细用动物皮裹好,又韧又利,在太阳下反射着五彩的光芒。

元清并没有拒绝。

他翻覆看着手里的匕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要去向哪里?”

重华的居住地目前在蒲坂,很有可能,那就是他们家族的所在,和最后的归属。

“大概,是去蒲坂吧,然后,恐怕会在那里定居。”

蒲坂靠着湘江,湘江贯通于洞庭湖。虽然相隔遥远,一个在江头,一个在江尾,可他们梦里依稀,也将共赏一轮江月,共饮一江之水。

元清默默握紧了匕首,却笑起来,轻轻的说。

“你再等等我。”

“等我好了,我就重新造船。”

“沿着洞庭和湘江,一停一停,一站一站的,去找你。”

“我将逐水而居,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哪怕江水,也不能将你我阻隔。

你的归处,便是我心的居所。

潮有信,渔者亦有信,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这一做,就是四十年。